那就這樣吧，曲終人散了。

小荔

起床熬了粥，為家人做好早餐，溫著，盤算著還有四十分鐘再喊兒子，刷了牙泡杯茶，我還可以再做四十分鐘的自己哪。昨日的青春之歌上了頭，繞梁不散，阿飛已回到那一端繼續做兩個娃的老母親，我獨自憑欄在這一端悵然回首看。唉，每每曲終人散，我總是不肯離場的那一個啊。 生命里人來人往，阿飛于我，有著不一樣的意義，我們不僅是彼此青春的收藏者。我們的相識，叫豆蔻年華。一個13歲一個14歲，縣城的初中，相鄰的兩個班。我們都走讀，穿得也算好看，我說不清那時的我們誰更出色，十幾歲的女孩那是誰都不服誰噠，我是升旗手我是播音員我的目標就是去爭年級第一名，她呢，就在隔壁班豪放的笑，她的笑聲全校聞名，同樣出名的是她做數學題一定要聽著音樂，聽搖滾，90年代初的縣城，搖滾樂剛剛席卷，我只在心里暗暗喜歡，十幾歲的我做人太認真，我可不會像她一樣和男生稱兄道弟，她經常從家里拿吃的拿穿的接濟班里的住校生，我怕被我媽打我可不敢干，嘴上不屑其實我心里和別的女生一樣，是喜歡她的，因為她身上有我不敢做的自己啊，她臉上有我很難終日維持的開心的笑，一笑起來眼睛都快沒了，好在有白白的牙齒還有那個好看的小酒窩。 后來，她留在縣城讀高中，我去讀了師范。大學，我們竟然又相遇，這一次我們進了一個班，中文樓里相伴四年。我們還是不一樣的姑娘，我愈發有著淡淡的憂傷，她依然還是豪情爽朗，有男生的生活費丟了，她毫無懸念地把自己的飯票全給了他。 但我們也有一樣的地方，那時的我們都算得上夠青春，青澀干凈還是穿什么都好看，不過我有著引以為傲的1尺8的腰圍，她知道腰圍概念時已經2尺3，哈，這是這次聚會她自己說的。我們簡簡單單，吃著小吃讀著詩、爬山逛街，清風拂面，任意地揮霍時間，我們有喜歡的人我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們，我們以為，生命永遠都是這樣的畫面。 后來啊，后來我們才知道，我們只有那些歲月，才是做女孩最徹徹底底的時間。 頻頻回首望，時間還是無情把我們推到了中年！從那徹徹底底的時間到徹徹底底的中年，不一樣的姑娘竟然一樣走得，跌跌撞撞！我們都沒有牽上那個，彼此都喜歡的，以為會一輩子牽手的人。甚至，我們同樣幾乎，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三十歲時我們都還在單身，但我們已經明白，生命中不屬于你的東西是你拿命都換不來的，但我們始終還是學不會妥協，不會去迎合不喜歡的人，不會去回應毫無感覺的詞句，不會去擁抱未為之心動過的靈魂。這一段應該是十年，這期間我耳聞阿飛去云貴支教，我換了職業，我得到過我失去過。 后來我們走進婚姻，前后不差兩年的時間，畢業十年大學同學聚會我挺著孕肚沒有去，阿飛一個人去了，笑嘻嘻告訴為她憂慮的同學們好菜都是最晚上，不久她宣布婚訊，嫁給了初中時坐在她后面的那個男生，一個我毫無印象的男生，她說她圓了他的夢。后來我想，在十年的婚姻生活中阿飛一定發現，為別人圓夢其實也找到了自己夢的棲息地。她為他勇敢地生了兩個娃，他支持她心里不滅的詩和遠方，縱容她放下娃就去勇闖天涯，她愛搖滾愛到瘋狂啊，她可以為一場音樂會不遠千里熱淚盈眶，唉她的身上總有我不敢做的自己啊。 我不敢做自己，很多時候我只是去想一想，然后繼續去學如何做羹湯，三十歲時連一顆蔥都不會切的人吶，下一個十年成了廚娘，教育孩子伺候公婆，一樣都沒有逃。感恩這十年里出現在生命里的人，你們讓我哭讓我笑，你們是為了告訴我生命不可，為所欲為啊。 我的兒子和阿飛的兒子，相差一歲，我兒子讀過的書她兒子來讀，我們就在不斷地借書還書中，越走越近。年輕時沒有感覺我們的性情相近，她更加開朗，我有些憂郁，她底氣更足，我只是在內心掙扎叛逆。但現在的我和她在一起是真的開心，她從來都是個開心果啊，我想有太多的人和她在一起是真的開心。 人到中年啦，我們各自戲稱自己是帶薪的保姆，日子雜事繁多、并非悠然漫長，我們還是那個會偷偷做夢的人，卻常常不敢回望，一回望，感覺時間就像是一把開弓的箭，一個眼神滑過去，就又過了3年、5年、10年啊。 人到中年我們還有一個不一樣，哈，我努力維持身材沒有太走樣，阿飛不可控制地發了胖。不管身材怎樣，別人眼中可能都是半老徐娘，我們自己感覺自己還是個小姑娘！這有沒有失了端莊引來油膩中年的戲謔嘲笑，膽子夠大，還敢稱自己姑娘？呵呵你們哪里能懂，一輩子做女孩，是每一個女人的夢想，夢想是一定要有的，萬一現實殘酷了呢！ 曲終人散，我們約了寒假出行，不帶娃，逃幾天，做幾天姑娘。阿飛，我們一直向西走好不好，越過黃昏線，越過日界線，回到你我初相識的那一年。唉，你看我又說傻話。可傻話多有意義啊，生命的意義又是什么，阿飛你遍歷山河你想明白了嗎，還是你從來都不去想，你只管去親歷去火辣辣地愛。我們愛過這世上很多我們到底該愛什么，愛父母愛孩子愛那些愛我們的人，那是我們逃不掉的責任和良知，可我還知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兩個一樣不一樣的姑娘，兩個隔壁班兩個同班的姑娘，她們愛正常人更愛正常人靈魂里躲著的神經病，愛智者，更愛智者腦子中存在的白癡，愛玫瑰更愛玫瑰腳下的泥土，愛月亮更愛月亮上的斑駁和桂樹，愛這個世界更愛這世上所有被她們看得見的那部分天真。 愛青春愛回首張望，曲終人散了？曲未終，人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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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樣吧，曲終人散了。

小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