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見新聞報道:上海城區(qū)約200萬㎡的后灘世博文化公園今年年底就要正式開園了!公園面積相當于八個延中綠地,2.5個上海植物園。文化公園包括七個主題園:世博花園、申園、雙子山、上海溫室、世界花藝園、上海大歌劇院、國際馬術中心。公園設計、功能對標世界著名旅游地標“紐約中央公園”……。<br> 看到這消息,最激動的是我,我的母親,以及我的全家。因為這個公園的名稱里有后灘兩個字。<br><br> 我們家與后灘,有不解之緣。我們兄弟姐妹都是“后灘人”。后灘有今日,八輩子做夢也想不到。我把好消息告訴了96歲的母親,說有機會到后灘親眼看一下這個“后灘文化公園”。<div><br><div>后灘公園鳥瞰圖。</div></div> 我媽媽叫童源軒,去年96歲。曾經(jīng)是曹家宅小學、龍華嘴小學的教師,當?shù)囟冀兴巴壬薄K踢^的學生遍布曹家宅、后灘、前后各村的幾代孩子。媽媽把家安在曹家宅,幾個孩子都在那里出生。按“國際慣例出生地入籍”,我們都是后灘人。<br> 從前,后灘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角落。<br><div><br></div><div>上圖:后灘公園48米高的雙子山風光。</div> 這是1954年5月在后灘,黃浦江大壩上拍的“全家福照片”。最小的弟弟——小敏還在媽媽肚子里,三個月后出生。也在照片上了。<div>江中沒有大船,天際線沒有一幢高樓。</div> 今天所見地鐵、房產(chǎn)、車站的“后灘”地名,是泛指一大塊,不是昔日狹隘的“后灘”。區(qū)域范圍大小位置都不同。從前,再早的前的后灘,只是曹家宅后面潮汐漲落不能住人的泥灘,本地人稱黃浦灘。水來一片汪洋,潮去一片草澤,沒有人居住。因在曹家宅后背,全名為“曹家宅后灘”。后來才有扎排工和船戶在此搭棚落腳。因他們的謀生方式不同于原住農(nóng)民、生活貧困、一口蘇北話,受本地人歧視排斥互難融合。大煉鋼鐵的年代,上鋼三廠擴建,曹家宅一帶上百畝土地全被征用,建造了轉爐平臺。唯沿江后灘洼地沒征用,曹家宅也沒了,后灘的地名還沿叫“曹家宅后灘”。<br> 近年有個新地名叫“前灘太古”,似乎與“后灘”相對。其實“前灘”前身是“三林垃圾灘”,比“后灘”要年輕二百年。<br> 在2000年“世博大動遷前夕”,去龍華嘴舊地走訪。與原后灘的“龍華嘴小學校舍”房東媳婦交談。 這次開放的世博公園局部項目,有些就在原曹家宅小學舊址上。 我把后灘公園開放的好消息轉告媽媽,并說想在疫情緩和些抽時間去看看這個地方。后灘能有這翻天覆地的變化,做夢也不敢想啊。這個建議,引出的媽媽一段的故事。<div>從小聽慣了媽媽講故事,如今再一次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br><br></div> 媽媽說,她最早是學護士的,在衢州城里的“臺灣醫(yī)院”做實習護士。一起做的還有本家姐妹童桂玉。<br> 別以為“臺灣醫(yī)院”就是普通“省名”醫(yī)院。那個時代臺灣已不屬于中國,是割讓給日本的殖民地。日本侵略中國,大肆燒殺掃蕩無數(shù)中華兒女傷亡。臺灣籍愛國醫(yī)生不愿做亡國奴,也要參加抗日。他們在衢州開設了一所“臺灣醫(yī)院”,專救治戰(zhàn)場下來的抗日傷員。實際上成了為專救護國軍戰(zhàn)士的后方醫(yī)院。<br> 1943年到1944年,衢州臺灣醫(yī)院里剛收治了大批薛岳將軍第三戰(zhàn)區(qū)浙贛湘戰(zhàn)場下來的傷兵。斷手斷腳九死一生。媽媽的工作是每天給士兵殘肢清創(chuàng)換藥,“骨肉同胞”真的是骨頭和肉都破碎了,一層層紗布被血肉膿痂粘在一起,揭一層就聽到戰(zhàn)士凄慘痛苦的叫聲:“哇!小姐,輕點,痛呀,我……。”媽媽本來見不得血,傷兵一叫手就發(fā)抖。<br>覺得自己不是做護士的料,她打退堂鼓。本家堂妹童桂玉堅持做下來。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嫁給本院一位臺灣籍醫(yī)生,后來隨夫去了臺灣。<br> 退回來就沒飯吃,外婆是一個寡婦很窮不能養(yǎng)閑人,媽媽改去進讀師范。經(jīng)過短暫培訓,拿到國民政府發(fā)的一張文憑。這樣她可以教書自食其力。<br> 衢州有個江山縣,縣下有個清湖鎮(zhèn),媽媽首次到清湖鄉(xiāng)下做了鄉(xiāng)村先生。那時候西學剛興,舊塾書院猶存,新學與舊塾并行。借舊時學堂,用新式課本,按私塾舊制給“薪”。農(nóng)村商品經(jīng)濟落后,沒貨幣發(fā)錢以物代“薪”。平時老師“吃百家飯”,輪流到學生家,有啥吃啥填飽算數(shù)唔得挑挑揀揀。更沒有“每月固定發(fā)工資”,而要等“塾田”收成。“塾田”是一種屬于學堂的公地,村民義務耕種,收獲用于教育。發(fā)給她的“薪水”五花八門:春筍拔起分春筍,秋稻熟了分谷子,甚至有紅桔子黃文旦。先生口袋一直是空的沒有銅板。<br> 一旦“發(fā)工資”面對一大堆物資,就要雇人把農(nóng)產(chǎn)品挑到城里,讓外婆在家門口擺攤出售,賣掉了才兌成錢。賣不出、爛掉都是自己的。衢州當?shù)靥禺a(chǎn)的“衢紅橘”口味酸不好賣還經(jīng)不起儲存運輸非常容易爛。看竹筍爛、桔子賣不出去,那份“工資”就泡湯了。<br><br> 1945年8月抗戰(zhàn)勝利了!抗戰(zhàn)八年終于打敗了日本侵略者。<br>我常說我的爸爸媽媽都是熱血青年,國破家亡不成家。鬼子投降了才想到年紀不小了,該有個家。<div>1946年初他們在衢州結婚。媽媽曾想,結了婚就相夫教子做全職太太。爸爸也有信心養(yǎng)家。</div><div><br></div> <br>父親是學立信會計的,開口閉口借方貸方潘序倫。他從報紙看到招聘信息,浙江鎮(zhèn)海招會計,于是帶著新娘子去趕考應聘。如果沒有意外,他把家安在鎮(zhèn)海,生育兒女將是全口寧波話的鎮(zhèn)海人。我不知道父親找到鎮(zhèn)海哪家稅務局做會計,工資特別低,加上物價飛漲,入不敷出。父親的一份工資竟不夠小夫妻基本的吃飯。媽媽第一次隨老公出遠門,人生地不熟,語言聽不懂生活不習慣。鄰居連稱呼也怪,管她叫“金喜梅”,意思是“曾師母”。<br>入不敷出三餐無著,以致貧困潦倒至生活無計,把新婚時外婆給她倆打的一對“名字戒”都拿來換米。按理,這是要紀念終生的婚姻信物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出手。揭不開鍋已經(jīng)逼到絕路,這金戒指都賣了往后的日子怎么過呀!<br>總以為浙江富饒,不料這鬼地方白領層都無法生存。舉目無親,父親決定辭職,離開鎮(zhèn)海到上海謀生。到了上海投奔到阿姨家,另尋會計工作。<div><br></div><div>上圖:鎮(zhèn)海老城展示館。</div> 1996年在八達嶺長城。 媽媽的阿姨徐家駿,在上海唐家灣小學教書。1946年初,小兩口到了上海,阿姨騰出了悅來坊的三層閣,收留了這一對失業(yè)潦倒的外甥女夫婦。<br> 父親一輩子在我面前叨念,把徐家駿奉為救命恩人,就是從那天開始的。徐家駿對這對窮夫妻毫不歧視,沒有二話無條件收留。在那困難的年代誰肯給你白吃白住呀!<br><div><br></div> 肇嘉浜、周家浜、肇周浜曾經(jīng)都是河道。肇周浜有一段叫唐家灣。后填浜辟成肇周路,唐家灣小學改名肇周路小學。這是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公立學校”。徐家駿在肇周路小學工作多年,人緣極好,結交許多閨蜜。有共產(chǎn)黨員有國民黨員和平共處。姨夫呂新夫也從這所學校起步,后調(diào)市教育局做“督學”,是教育界的公務員。<br>阿姨四個孩子都在肇周路小學就讀。這學校藏在弄堂里, 亞琳、亞美當年有一個順口溜:“小弄堂篤底,碰鼻頭轉彎,垃圾筒對過,撒屎坑隔壁……”。徐家駿不準孩子們這樣“損”自己的啟蒙學校,這學校是全家人的“衣食根本” 。 上海找工作非常難。媽媽從衢州到鎮(zhèn)海,又從鎮(zhèn)海到上海。歇在阿姨家“吃白飯”,跟著表妹亞浦學說上海話。阿姨徐家駿把她衢州帶來的師范培訓的證書拿來,全套遞送到上海市教育局教師登記處去辦確認、登記,等待機會。獲悉這些證件都有效,政府全認可太好了。肇周路小學有個老師夏三江在教育局管人事,阿姨找到他。說我外甥女有師范證,想謀個教師做做。<br> <br>1946年初夏,肇周路小學的周淑芬老師要請一個月假(痛下決心自我戒毒),請媽媽去代她的課,周先生把代課薪金托阿姨轉交來。媽媽本想貼補阿姨作生活費,代課費全留給阿姨。阿姨怎么肯收呢。此時夏三江太太生了個兒子,是個機會。阿姨就用周給的代課費買了條金鎖片,送去給夏公子作滿月禮。阿姨順帶托夏先生多關照外甥女的事。夏三江說暑假前找工作沒問題,但只有鄉(xiāng)村學校了,路遠了點。不久他放了個“江蘇省南匯縣施村小學”的教師缺額,四縣教育歸口上海教育局。<br>經(jīng)歷過饑餓的媽媽知道就業(yè)難求,不管那個郊區(qū),上海鄉(xiāng)村總不會比江山的清湖差吧。早日擺脫在阿姨家吃閑飯的日子,她滿懷喜悅準備赴任。 呂新夫和徐家駿為了上班和孩子讀書路近,租了陸家浜路順昌路口的悅來坊14號三層帶閣樓的房子。這弄堂有兩個門,從陸家浜路景惠堂(天主教)邊進去叫悅來坊;從后門,即順昌路進叫做榮成里。后來呂新夫被派到虹口長陽路當校長,阿姨繼續(xù)留在肇周路小學。<br>徐家駿在學校人緣極好,許多女教師與她都是患難知交。她們經(jīng)常來串門,把“外甥女”當“徐先生的親女兒”看待,跟著阿姨叫媽媽的小名“秀英”。經(jīng)常串門的有:馬镕德、駱凱、周淑芬、夏三江等。<br>學校有共產(chǎn)黨開展地下活動。徐家駿支持他們工作,把家門鑰匙交給“閨蜜”地下組織開會,為遮人耳目自己不動聲色繼續(xù)留在學校。<br><br> 四十年后呂亞芳為紀念母親也為投資助學,1988年為該校創(chuàng)辦了冠名“徐家駿紀念基金電化教室”。我在1992年專走訪考察,見到南市區(qū)區(qū)委把這所學校定為“革命傳統(tǒng)教育基地”的文件。<div>可惜這“基地”如今被房地產(chǎn)“吃”掉了。<br><div>上圖:呂亞芳贊助給母校的“徐家駿電化教室”。</div><div><br>馬老師,名字叫馬镕德。寶山羅店人,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丈夫是個鴉片鬼。不知是死了還是離婚。馬老師獨身后誓不再婚。在肇周路小學,她與徐家駿是最親密最知己的人,什么話都傾訴。她把終生積累的存款、金條都交徐家駿家保管,絕對信任。外甥女夫婦失業(yè)寄居在上海的困境她也很同情。<br>夏三江派給的南匯縣施村小學,誰都不知道這“施村”在哪里。媽媽一個“鄉(xiāng)下出來的姑娘”,語言都勉強,更不知道浦東浦西哪里去找。受阿姨委托請馬老師送媽媽去找“施村”報到。</div></div> 過了黃浦江就是鄉(xiāng)下,交通非常不便。馬老師欣然接受了此重托。<br>1947年8月底,暑假即將結束,一個火辣辣的大熱天。媽媽捆了四件簡單的行李:一頂蚊帳、一只面盆、一條草席、日常用品。一大早馬老師就到悅來坊,接她一起去到外灘銅人碼頭(今延安東路天文臺),搭乘去浦東的小火輪。那時,外灘天文臺邊有座英國“一戰(zhàn)英雄”赫德銅像。孤島時期被日本人拆走。石基下成了碼頭,國人喚作銅人碼頭。這渡船是一艘德國造老式小火輪,中央一大堆機器,四邊站人。從“銅人碼頭”去周家渡碼頭的航路,早去晚來一天只一班。 <div>小火輪沿黃浦江“潑潑潑”地吐著黑煙往南開,開了約一個小時,到浦東周家渡渡口,靠碼頭上岸。<br></div>周家渡碼頭,與浦西的江邊碼頭對江,銅人火輪借靠,是浦東重要的渡口。因與去南匯周浦的小火車銜接,渡口很熱鬧。<div>上了岸幾乎沒有黃包車,待載客的是木制獨輪車。馬老師招呼了一輛木頭獨輪車,是當時的“出租車的士”。</div> <br>辣豁豁的天,一點風也沒有。兩側各坐一個人,簡單的行李。告訴車夫要找“施村小學”,車夫好像沒有聽說過,答應推到給錢。<br>離開渡口就全是坑坑洼洼的鄉(xiāng)間泥路。路窄得像田埂,難怪黃包車不能拉,只夠獨輪車一只輪子走。港汊小溝特多,跨溝壑河道只搭一塊石板或木板。車夫要客人下車,先讓他推過了“橋”再上來。<br> 車夫平衡水平真高。肩搭一條寬帶壓著重,雙手握著車把控制平衡,“咿咿呀呀”地顛著跳著往前推。樹上知了呱噪,風靜日烈樹葉都不搖。撐著的一把陽傘根本擋不住刺目烈日,還擔心遮了車夫視線。旗袍都被汗水津濕。看車夫哼哧哼哧喘著粗氣艱難地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推車,賺這苦力錢不容易。車夫也不認得施村小學,一路推一路問。估計他沿著上南路向南的。好不容易尋到了施家宅,時候已過了日中心。<br><br> 見到一個讀書的孩子,馬老師請他帶路進村,找到了那所“施村小學”。這哪像學校,遠不如清湖的“公塾”正規(guī)。與普通農(nóng)宅沒什么兩樣,唯門前半截頭矮籬笆與眾不同。籬笆圍著的算是操場吧。三間低矮破舊的黑瓦房應是課堂,西首帶煙囪的披屋便是校長的家。 低頭進披屋,校長不在家。見一婦人穿長褲打赤膊,胸前一塊肚兜遮著前胸,后腦勺扎一個頭鬃,膝下依著一個約4歲小姑娘,孩子見了生人怕羞地抱住媽媽的腿。原來她就是校長夫人,姓喬,一口本地口音。她可能早知道我們要來,只說校長不在她接待。沒有寒暄開口就問“點心切過伐”。她說的“點心”就是指午餐。馬老師說一大早趕銅人碼頭的船,滴水未進,汗水都流盡了,先解口渴……。<br> 喬夫人用銅勺從湯罐里舀了一勺水遞給我們倆喝。又揭開鍋蓋往鐵鍋“飯茹”(鍋巴)上澆了一勺水,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焦黃的泡飯算是招待我們的午飯。媽媽和馬老師饑不擇食狼吞虎咽,不嫌這半焦半糊的泡飯啥口味,囫圇著解決了午飯。<br>馬老師沒給車夫錢,說要趕下午兩點半回上海去的火輪班頭,特留住獨輪車到周家渡來回一起付。馬老師看鍋底還有一口,叫他也來吃點泡飯。車夫把媽媽的鋪蓋卷搬在矮桌上,風卷殘葉把鍋里黑湯糊水全部灌進了肚里。<br>馬老師對媽媽說:“秀英,送到了,我要走了。回悅來坊路知道嗎,生活缺啥可以找家駿要。”“好的,放心吧馬老師。大熱天的,太謝謝了。”<br>“咿咿呀呀”的聲音漸漸遠去,獨輪車推著馬老師趕回周家渡碼頭……。<br>就這樣,歷史掀開了新的一頁,媽媽開始了40年浦東的教書生涯……。<br> 馬老師無子女,領養(yǎng)了哥哥的兒子馬振華,侄子當兒子從小叫她媽媽。馬振華長大后在上鋼三廠工作。 馬老師在肇周路小學,見師范畢業(yè)新來的青年教師王蓮英不錯,撮合介紹給馬振華,成了她媳婦。王蓮英婚后兩頭跑,覺得離上鋼三廠太遠交通不便。我父親體諒她的難處,把她調(diào)到自己工作的上鋼新村小學,即成了父親的同事。王蓮英第一天到浦東報到,是馬老師親自陪媳婦去的,就像當年送媽媽去施村小學。但今非昔比,公交接輪渡,浦東交通已經(jīng)大發(fā)展。王蓮英有很嚴重的風濕性關節(jié)炎,生第二個孩子時,產(chǎn)后免疫轉差新舊病并發(fā),可惜不治。現(xiàn)在在三鋼醫(yī)院做護士的是她的大女兒。<br> 和女兒、媳婦在一起。 <br>對照地圖,當年破舊冷落的施村已經(jīng)找不到了。查方位約于今天車水馬龍打浦路隧道東側的“新世紀家園”。難以想象七十年前后的巨大變遷。<br> 國立小學用的是政府經(jīng)費,施村小學卻如此破舊,還不如衢州鄉(xiāng)下的半私塾。<br>施村小學校長名叫張檜紀,南匯人。他轄下有三個小學:他阿爹是西浦小學校長,位于江境廟;他阿叔是臨浦小學校長,位于曹家宅;張檜紀自己兼任施村小學校長,同時是三所學校的總校長。<br>施村小學全校員工四個。他夫妻加小舅子,只媽媽童先生是外派來的。是標準的夫妻老婆店,一手遮天的地方。一家獨霸三校,天高皇帝遠,張檜紀就是老板。那個穿長褲打赤膊,胸前掛一塊肚兜的農(nóng)婦也是拿薪教員,稱喬先生。<br> 也許張檜紀頂不住市局夏三江的“下派”,或暫時搪塞一下——“人,我收下”,我會讓你吃不住苦自己走。媽媽經(jīng)歷過鎮(zhèn)海的饑餓絕望的日子,珍惜難得的糊口機會,以她偉大的韌性頂住苦難偏偏不“走”。她的到來,像在“張家店”插入了一根契子,目睹了張檜紀各種騙錢花招。盡管受傾軋、排擠、白眼,媽媽忍辱忍苦,堅持“扎根到底”。為了糊口,她那種日子遠比“插隊落戶”知青住在貧下中農(nóng)家里還煎熬。<br><br> 話說半年多住在阿姨悅來坊三樓的“蹭吃蹭住”日子時,媽媽有了身孕。突來的驚喜卻又把父親愁壞了。結婚一年多,小夫妻倆自己都養(yǎng)不活,還添個嬰兒來,這日子怎么過?不能給阿姨家添麻煩,她自己五個孩子負擔已經(jīng)夠重了。夫婦商量暫時不要孩子,準備去“紅房子”把胎兒打掉。<br><br><br> 小兩口的“陰謀”給阿姨覺察到,狠狠地批評一頓。“這是一條小生命,不準隨便打。你怕養(yǎng)不活有我,我來幫你養(yǎng)!”爸爸媽媽羞愧得無地自容,幾個月來阿姨“白養(yǎng)”了外甥女夫妻,還要阿姨“白養(yǎng)”外孫?<div>這羞,這愧,這情,這恩……天大的恩情,這輩子何堪以報。<br>媽媽腹中的嬰兒就是我。</div><div>一念之差,今天這篇文章就沒有人來寫了。<div>上圖為筆者十個月大時的照片。</div></div> 夏三江撥給的“缺”,就如旱天聞春雷久旱逢甘霖,施村小學的處境再苦,媽媽也絕不放棄。這“飯碗頭”是家庭的生命線來之不易。父親還繼續(xù)失業(yè),她是全家的頂梁柱,微薄的薪水是養(yǎng)活三口的唯一來源,命根子。不僅為自己也為腹中的小生命,讓他能看到天,吃到奶,活下來。<br> 父親也加緊尋工作,幾次應聘考得南匯縣周浦中學的會計職務。都是南匯也好。為迎接小寶寶誕生,在施家宅附近租了一間小屋。那土房子雖簡陋,總算是自己的家,不再在阿姨家蹭吃蹭住。父親是小火車“周周線”的“鐵打乘客”,去周浦的火車到施村附近有個站叫大道站。<br> 父親發(fā)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全數(shù)送到徐家駿手里。他把阿姨當娘一樣待。<br><div><br></div><div>上圖:張檜紀的三所學校位置圖,以及最后“龍華嘴小學”(左上角)位置圖。我綜合各版本地圖后,把地形標畫在同一張圖。</div> 浦東施村人沒有稱媽媽“金喜梅”,而尊稱“童先生”。她克服各種艱辛努力工作。1947年春兒子出生,給小家庭增添了無窮喜悅,苦中有甜。每逢星期天就要“回娘家”,抱著襁褓中的我去看徐家駿。她是媽媽在上海最親近的親人。<br>徐家駿對新生的嬰兒非常歡喜,傾心傾力呵護。亞浦去買來兔子帽絲絨斗篷,徐家駿把自己穿的士林藍旗袍改成寶寶小衣衫,簇新的白被單撕開做成尿布……“你怕養(yǎng)不活有我,我來幫你養(yǎng)”,說到做到。恩澤被身無微不至,深情似海一言難盡。<br>徐家駿有五個孩子,搶著抱寶寶,自己稱“小阿姨抱”“小娘舅抱”其樂融融。我,一個愣小子,就在眾多關懷與寵愛下享受著人生世界。<div><br></div><div>圖中:抱著我的是大舅舅。<br><br></div> 現(xiàn)在冒出一個新詞匯叫“學霸”,在媽媽的字典里“學霸”卻是個可猙可惡的詞。<br>張檜紀就是“學霸”,披著長衫的強盜,霸著學校斂財?shù)睦习濉Qb斯文的殘忍,冠冕堂皇的陰謀家,勾結地痞欺壓百姓的惡霸。<br>他以“辦學”為名瘋狂斂財。虛報名冊,安插親信,謊辦“夜校補習班”,挪用教育經(jīng)費。媽媽進去才半年工夫看出許多名堂,礙于“吃他一鍋”不敢聲張。<br>以前派來的幾個老師都做不長。張檜紀本以為上海嬌小姐吃不起鄉(xiāng)村苦,一定會自己逃走。走了才好,教育局按“花名冊”依舊發(fā)餉。想不到一年住下來,在施村生了兒子租了房子,長期不走了。做賊心虛,張檜紀剝下偽裝。1948年借母親懷孕、哺乳為由,直截了當以“耽誤教學”為名解雇。父親深知失業(yè)饑餓的痛苦,一旦解雇是一家四口生死的災難。他去與張檜紀評理“不該無故辭退教師”,張檜紀說“女性”就是理由,已有某某即將接替,童先生必須騰出所占名額”。<br>這時媽媽懷了第二個孩子,驚嚇不起。張檜紀偏借故不許女教師“在他屋檐下”懷孕、生育、哺乳。婦女的權益沒有保障,受到粗暴的威脅。<br><div><br></div><div>上圖:曹家宅和后灘。</div> 不止一次,這是張檜紀慣用的手法。設法把新來的教師攆走,教育局的花名冊上依舊保留,每個月?lián)芄べY。施村小學雖只四個人,竟有七個“員工”領餉。什么張阿狗李阿貓,虛無的“影子”不知是哪一年被他攆走的。<br>與“學霸”沒法講道理。哪里有地方講理呀?一向懦弱的父親這次豁出去了。上法院,打官司。他天真地把希望寄托在法院。 父親在公立周浦中學會計室與上級南匯教育局的會計科有業(yè)務對口,要報送、查閱相關財務報表。爸爸是內(nèi)行人,打開“施村小學”的會計報表,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張檜紀有許多見不得人的賬目。<br>沒有復印機,通過抄摘、查閱賬目,整理、分析后,遞送狀告張檜紀的《起訴書》:<br>1、三個學校號稱有三十多名員工,實際只有二十個。有部分“影子教師”“烏有員工”吃空額,張編造了虛假的“教師名冊”騙取虛假“工資餉額”。空額全由張檜紀私吞;<br>2、三校教學業(yè)務的會計賬冊、報表,全出自張檜紀的小舅子一手偽造杜撰,全部是假賬。蒙騙上司,一手遮天;<br>3、巧立名目,虛設“某某暑期補習班”、“某某讀書夜校”。一不存在的“班”“課”“校”騙取業(yè)務經(jīng)費,根本沒“辦班”這回事;<br>4、謊報預算,假借添置教學用具,學校設備,校舍維修,騙取教育局下?lián)苜M用購置固定資產(chǎn),更挪為私人財物;<br>5、在三處學校安插張檜紀親戚親信,成為張家天下。老婆、小舅子、老爹都是學校“先生”。全家“吃公款”,張檜紀是老板,一家說了算。<br><br>五條罪狀,證據(jù)確鑿,有據(jù)可查。條條擊中張檜的要害。 起先張檜紀以為這曾先生揚言“要向法院告他”是嚇唬他。等“南匯縣地方法院”傳票送到他手,才感到不是空口說說。曾先生豁出去要撕開張家獨立王國的虎皮。<br>怕法庭核實調(diào)查,他囑咐小舅子連夜趕做假賬,涂改、銷毀證據(jù)。但已經(jīng)晚了,父親從南匯縣教育局報表正本上把證據(jù)抄錄下來,作為訴訟狀附件,已送交法院作證。<br>一次次開庭,父親一次次言之鑿鑿地駁斥。張檜紀覺得這個浙江曾先生難對付,事情被動不好收場。<div><br></div><div>上圖:當年課本教材。 媽媽教“注音符號”和《珠算》非常出色。后來教《漢語拼音》聲母韻母也同樣出色。暑假我把女兒托在奶奶家,回來就學會了打算盤。</div> <br>民事庭開了幾次。進進出出,周浦的法院門口黃包車夫都已經(jīng)認識他倆,不開口就知道客人往那兒拉。<br>眼看張檜紀的官司要輸,為辭退一個女教師身敗名裂得不償失。他通過律師找父親“通融”。<br>“我張檜紀與你曾先生無冤無仇。童先生一年多到鄙校,哺兒懷孕有欠關照。前有不足甚表歉意。今曾先生若高抬貴手放一馬,我張檜紀絕不會虧待童先生。撤銷前頭“辭退童先生”成命,繼續(xù)留校供職,一定多加關照。至于工作么,由你喜歡。我轄下三校,哪處順眼喜歡隨你挑……。”<div><br>狼心狗肺的學霸會突然發(fā)善心嗎?不可能!他看到曾先生一告到底來真的,就怕“老實人發(fā)戇”,魚死網(wǎng)破毀掉的是張家經(jīng)營多年的老窩。身敗名裂,把“老店”砸得傾家蕩產(chǎn)。<br>國民黨的“周浦地方法院”為鄉(xiāng)間小學“反腐倡廉”會主持公義嗎?<br>蔣家王朝在東北遼沈、平津張戰(zhàn)場節(jié)節(jié)潰敗,解放軍的隆隆炮聲已越過長江,國民黨的統(tǒng)治搖搖欲墜。對張檜紀這點“小賬”算得什么,地方法院連盜竊國庫的“碩鼠”都管不過來,只是應付原告曾先生的起訴而已。張檜紀這“點”假公濟私撈點小錢,要管俯拾遍地都是,哪個地方不是這樣?“馬桶上打瞌睡——眼開眼閉”,做官樣文章而已。</div><div><br></div><div>上圖:1948年航拍地圖,上標已有“鄰浦小學”地名。<br></div> 父親也自知“擰不過大腿”,綿薄微民亦無“清除腐敗,匡扶正義”的宏愿德能。窮人眼前五斗米只求養(yǎng)家糊口,不要辭退妻子而已。即使官司打得贏,張檜紀倒了,還得另外自找職業(yè)談何容易。今張檜紀通過律師開了軟檔,放出了承諾條件,接不接受?父親不想硬頂硬拼下去,做個人情落蓬吧。<br>原告曾昭沂趁勢“放軟檔”,向南匯地方法院提出“廳外和解”,遞送了“撤訴申請書”。<div><br></div><div>上圖:今年夏天,拍于后灘濱江公園。</div> 媽媽在施村小學,是在“三個張家人”眼皮下教書,就像四個人打麻將,三家姓張自己人“穿連襠褲”獨整“對家”一個外人,這牌局一輩子都別想胡。她決定離開施村避開“三打一”離開。“三校選一”,給父親出難題。江鏡廟的西浦小學很小只有四只教室五個人,校長是張檜紀的阿爹,壓在他手下?lián)Q湯不換藥,絕不能去。父親無奈只有選位于的曹家宅的“臨浦小學”(有寫成鄰浦小學的)。就是后來的曹家宅小學。沒有“上上簽”只有“下下簽”。兩害其選取其輕,被迫作避害選擇。<br><br>父親接受了“撤訴換校”,想張檜紀日后會有領情,會有收斂。錯了!凍僵的蛇依然是蛇。父親輕信了張檜紀的“善意”主動撤訴落入他圈套。老板在法庭上斗不過,就換一種方法整你。<br>其實這三所學校都是他的天下,孫猴子翻不出如來佛的手心。他早已關照臨浦小學的張尚文下手,還與曹家宅的保長曹奎元勾結好。媽媽去臨浦小學,離了虎穴入了狼窩沒有好結果。<br>1948年暑假,身懷六甲的媽媽進了臨浦接班級。<br> 天安門前。 臨浦小學地處阡陌腹地,不著村不著店,瀕塘水涇與倪家浜之間,背靠黃浦江后灘。無法無天三不管的僻壤角落。<br>校長張尚文是老板叔叔是土皇帝,姜是老的辣,張尚文比張檜紀心更狠更大膽,赤裸裸的要替侄子報法院之仇。媽媽一到,張尚文就讓教導主任周天平出面“關照”新來的她,下達通知:“我這里有這里的規(guī)矩,男女教師一律全包班級所有課程,各科全攬兼任體育,不虧待誰不偏袒誰來者無例外”。就這樣“不虧待”地專對孕婦的“特別規(guī)矩”壓下來了:各門課堂照舊上、外加體育課、勞作課也要上。明知道他這“專設規(guī)矩”是用來刁難,今是自己“選的臨浦”,打落牙齒肚里吞,頂著大肚子硬撐。這就是“學霸”, 學霸心狠手辣不講人道!<div><br></div><div>偽保長不讓曹家宅租房,一個孕婦每天要多走十幾里地回施村的房子過夜。坑坑洼洼路難走,她找了根竹子撐著,早出晚歸跌跌滑滑像個叫花子一樣來回走。</div><div>媽媽就這樣咬牙撐著,再難也不吭,直到1949年2月臨盆。</div><div>可憐嬰兒還沒出生就陪媽媽一起受學霸虐待。我這妹妹因胎里受苦先天不足,保育環(huán)境落后,是五個孩子里體質(zhì)最弱的一個。落地后啼哭聲細如小貓,一直生病。乳名取“康康”盼望她一生健康。<br></div> <div>再回頭說1949年夏,開學剛進臨浦小學接班,首先要有住房。</div>天高皇帝遠,曹家宅比施村落鄉(xiāng),鄉(xiāng)紳地痞掌權,黑勢力猖狂。張尚文串通了保長曹奎元,說“這童先生與張檜紀有仇,告過法院,不要給她借房子落地。”父母不知底細,問了曹家宅前后好幾家,到處碰壁,每家都借口推辭“無房出租”。<div>有客求租而眾口一詞拒租,此事蹊蹺。張尚文設下計謀:無處落腳,逼你自動滾蛋。媽媽每天清晨從原租住的施家宅小屋走到曹家宅上課,天黑了才回家。如此往返比在施村還艱苦。冬天即將來臨,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風里來雨里去,一步三滑,實在難熬。為孩子一定要借到曹家宅來。<br>聽到曹奎元的小老婆孩子滿月了,本地人作興慶生。媽媽托一位本宅的姚老師帶路,頂大肚子去曹家宅1號的奎元家登門賀喜,隨手送上一只紅包。姚老師對奎元娘子介紹:這是臨浦學堂新來的童先生,你看她有喜不久也要生了……。同是女人,曹太太起了惻隱之心,有仇不打送禮臉。吹了枕頭風,曹奎元總算開恩,允許在本村借房子落腳。</div><div>爸爸去尋房子,租了曹家宅10號曹榮生家的一間柴間。總算在曹家宅得以安頓落腳。<br>曹榮生柴間,原堆放花萁柴稻柴,狹窄矮小。屋中間還有一排柱子,行走就碰。租這房子圖它離學校最近,大約二十公尺。課間休息繞過籬笆,十分鐘可以為孩子哺乳。即使刮風下雨也無所謂,貪個貼近。母親的遷就忍耐,為了兒女考慮。<br><br></div> 在海南島旅游。 曾祖母與第四代孩子。 租著了房子落了腳,張尚文仍心不死。繼侄子張檜紀的伎倆更勝一籌,非要逼迫、硬裁讓媽媽走。1949年2月妹妹出生,裁人的機會來了。張尚文趁媽媽生孩子休假,他招收了顧瑛(校內(nèi)另一女教師)的一個同學,周家渡人。揚言名額“已用了新人”來“頂”媽媽走。媽媽正在悅來坊坐月子,住在老西門的胡老師來報信:“童老師,你最好快點來,你位置已經(jīng)被人頂?shù)衾病薄?媽媽不顧五十六天產(chǎn)假未到,怕再次丟失工作,抱著嬰兒回到曹家宅“要求上課”。<br><br>“張家店”排外,壓迫女教師是他們本性,從無“軟檔”也沒“開恩”。假如父親在周浦法院的官司不撤訴,“打贏”了,張家也不會饒過媽媽。如今接受了張檜紀的“軟檔”是上了他的當,馬上露出猙獰的真面目。阿叔張尚文更變本加厲反撲,排擠加復仇。在舊社會惡勢力下要做鄉(xiāng)村女教師要生存,到處碰壁。為“五斗米折腰”還幾乎“折命”。婦女么有地位沒有保障沒有權利,忍聲吞氣過日子,逆來順受度艱辛。<br><div><br></div><div>上圖:后灘到魯班路輪渡線。</div> 做教師最幸福的是桃李滿天下。<div>每年都有一大群“退休的學生”來看望從前的老師。</div><div>許多學生,自己都已經(jīng)做了爺爺奶奶,帶著孫子一起來的。</div> 其實“三校”員工都受到張老板壓迫,敢怒不敢言。臨浦同事聽說童先生敢上法院起訴張老板,不禁暗中欽佩,猜她一定是個彪悍潑婆。到臨浦小學相處后發(fā)現(xiàn),她竟是個“大大糊糊”粗人,被逼得不得已才告狀的。童老師直爽坦蕩一刮兩響,絕無雞腸小肚,頗具男子氣概。教學拿得起,得失無所謂,生活能吃苦,嘴不搬是非。是個善良粗狂沒有心機的老好人。不久同事們與她打成一片。<br><br>媽媽最后在曹家宅落腳下來,安心當了鄉(xiāng)村女教師。不是“學霸”發(fā)善心,手段收斂了。而是因為共產(chǎn)黨來了,解放了。婦女翻身有了救星,女教師地位提高了。<br><div><br></div><div>上圖:童老師和孫女以及重孫。</div> 在香港的藍巴勒海濱抱博聞。 杭州與兒女輩一起。 香港。 澳門。 1949年5月解放軍解放了上海,臨浦小學停課,短暫駐扎了一支解放軍的騎兵隊。<br>解放軍在浦東高橋先打了一場艱苦的硬仗,擊碎了國民黨最后的堡壘。這場戰(zhàn)役打得非常殘酷,犧牲了許多解放軍戰(zhàn)士。高橋烈士陵園安葬為解放浦東而犧牲的英雄們。高橋打下后,馬隊沿黃浦江向南追擊,清剿潰逃的蔣幫殘匪,一路清掃。從東溝、金橋、洋涇港、陸家嘴、老白渡、周家渡,一直追到曹家宅黃浦灘。沿途可以看到許多碉堡,小股國民黨敗兵妄圖頑抗,被全部掃清。<br>5月25日上海解放。進城解放軍不擾民,到處保護老百姓,懲處殘余反動勢力。張檜紀家族在三家“學店”惡貫滿盈,他作威作福的日子到頭了。叔侄仨丟下了三所爛攤子四處潛逃,張檜紀隱姓埋名,入盧家灣的一所中學做校工,企圖逃避共產(chǎn)黨清算蒙混過關。<br> 臨浦小學由人民政府接管,派來了新的校長。三所小學終于真正姓“公”,回到人民手里。受壓迫的媽媽終于熬到出頭的日子,天亮了。 廈門鼓浪嶼。 <br>1956年“肅反運動”開始,隱藏的張檜紀被肅反工作隊挖了出來。查到他不僅是“學霸”貪贓枉法無恥斂財,還隱瞞了“地主身份”、“國民黨三青團骨干”等反動身份,定為反革命分子。敵對陣營的殘渣余孽被人民清理出教師隊伍。父親向地方法院告的罪狀,雞毛蒜皮都“不算罪狀”。 <div>曹家宅的保長曹奎元更壞,是黑社會團伙地方惡霸頭目,蠻橫殘忍兇狠霸道。魚肉鄉(xiāng)里十惡不赦、與馬家宅家族的械斗、勒索窮苦百姓,殘殺多人血債累累。受害人上臺控訴,誓要償還血債,為民除害被執(zhí)行槍斃。<br>馬家宅的首富地主馬章富,待人和善同情窮人支援抗日。被列為開明地主。我另文細述馬章富。土改中他的土地房子被分,我家曾搬住馬家一間東廂房暫住過半年,他家的莊園建筑在四周鄉(xiāng)鄰最好的。<br></div><div> 上圖:后灘棚戶滾地龍。</div> 解放后曹家宅小學回到人民手里。人民政府委派了新的校長。印象中幾乎每年換一個新校長。魏校長、蘇校長、陶校長、顧校長、朱校長……,走馬燈一樣。<div>新校長得知媽媽在舊社會受盡壓迫,苦大仇深。是“學霸”迫害的典型,重點關心對象。媽媽切身體會到黨的陽光照耀在身上。新社會與舊社會真是水火兩重天,天壤之別。</div> 從前制造局路上有一所“上海市第四師范學校”。每學期畢業(yè)班有去學校三個月實習,回校總結畢業(yè)。每年媽媽都有任務:帶一個班的“實習生”,做老師的老師。她除帶他們上堂實習,手把手地輔導教案,鼓勵實習生上臺外,還開展“忠于黨的教育事業(yè)”的職業(yè)教育。<div><br></div><div>上圖:三弟在聽媽媽講故事。</div> 后灘世博公園,濱江跑道。 媽媽把自己在舊社會的親身經(jīng)歷講給實習生聽。未來的老師們聽了媽媽的憶苦思甜十分感動,認識自己神圣職業(yè)的崇高地位和神圣職責,更要熱愛的教師崗位。校長趙香山轉告她說,“第四師范來反饋,中華路第一小學的童老師的回憶太感人了,實習收獲很大。希望童老師每年都能帶班。”。果然每年她都帶實習生,桃李芬芳滿天下。 一晃到了退休歡送那一天。校長語重心長地說“童老師給我們學校爭了榮譽得了第一。”媽媽聽了一時懵懂——什么第一。“在整個南市區(qū)教育界,童老師的‘公立學校教師工齡’欄目里,是全區(qū)工齡最長的。排第一。”原來這樣。一般退休,工齡工資都從建國計算起。但如果按“公立”公職算起,外加“不間斷”,媽媽創(chuàng)造了“全區(qū)第一”。這“公立學校連續(xù)工齡”雖不加工資,也創(chuàng)造了一個記錄。<br>這個“第一”來之不易,飽含了多少人生艱辛啊。<div><br>此是幾十年的后話了。<br><br>(待續(xù):《后灘的鄉(xiāng)村女教師》)<br><br></div> 插圖:海南島與少數(shù)民族婦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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