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演講】—— 懷念歷謀兄二三事

剛剛好

圖／謝少剛 野豬林 舟之 四平廬 佚名 文／剛剛好 背景音樂／《永恒的思念》 晨起，只覺心區隱痛，因從今年初心口時有疼痛感，檢查出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后一直服藥治療似有好轉。 但近幾日疼痛感似有不同，尤其今晨更甚也未理會。想到再過兩天（22號），歷謀兄夫婦及孟棋夫婦將到海南，“三家春”親人又將團聚，愉悅之情溢于言表。 殊不知中午時分，孟棋突來電話，話未講，已泣不成聲…… 才知親愛的大哥 —— 歷謀兄突發心梗，正在搶救…… 晴天霹靂，一時間我震懵了，欲哭無淚，欲悲心先碎！ 隨即得知親愛的賢兄已經仙逝，心中泣血，悲慟中止不住號陶大哭，淚飛頓作傾盆雨…… 著名攝影家、文藝評論家、漢學家、自由撰稿人、社會學家、中國新聞攝影學會會員、四川省攝影家協會會員、四川省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企業家攝影協會執行主席、被譽為“ 西蜀才子” 的陳歷謀先生在四川省企業家攝影協會年會活動講話中突發心梗，經現場及醫院搶救無效去世。 噩耗傳來，業界及歷謀兄親朋好友們一片驚愕…… 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一位博學多才，才華橫溢、謙虛低調、為人師表，德藝雙馨、受人敬重且身體“ 康健” 的賢兄、師長、至親以這種方式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這張照片系攝影家謝少剛先生在歷謀先生現場講話時拍攝，殊不知竟成絕照。 四川省企業家攝影協會2021年年會上，歷謀先生的講話一如他幽默風趣、詼諧中蘊含睿智之風格，帶給了藝術家們樂趣與享受…… 正如四川省攝影家協會會員、四川省企業家攝影協會副秘書長劉建軍先生在追憶文中所言：“ 年會上我們繼續聆聽陳老師以協會執行主席的身份致詞，那是一種享受，他博學多聞，積淀深厚，口若懸河，文采飛揚！”…… 然而一剎間“ 如一段激情的樂音戛然而止，如一股剛開閘的才思猝然中斷，陳老師毫無前兆突然暈倒在講臺上 ”…… 突發而來的心梗中斷了歷謀先生的講話，這是他生前最后的演講，卻倒在了演講臺上…… 以精彩的開始然悲慟的謝幕，將他的音影亦如他的絕照永遠定格在了同一時間。 悲慟中我與夫人，歷謀兄妮稱的曉曉妹翌日晨從三亞返蓉，一出機場即直奔市郊殯儀館吊唁親愛的兄長…… 從蓉城赴三亞前我們才聚會不到一個月，聚會時提及身體健康，我還戲謔對歷謀兄說：今后我的墓志銘就交給你了。未曾想到天有不公，天妒英才將我們就此天各一方，陰陽相隔。伏在歷謀兄靈柩上，悲痛欲絕，失聲痛哭…… 我從未在夢中夢見過歷謀兄，他去世當晚一夜我無法入眠，服用了2次安眠藥也無濟于事，晨曦時才迷糊了幾分鐘，冥冥之中看見了歷謀，笑咪咪的臉一如往常對我說：“ 兄弟，我沒事！…… ” 夢中相見，兄之囑托銘記于心。 時間的記憶仿佛一切都還發生在昨天、前天…… 50多年前，他在平武插隊落戶時常來往于平武與成都間，多次來我家看望我父親。文革時期父親被批斗，一次次檢查過不了關，他對父親說：劉伯伯，不要擔心，以后我給你寫檢查，我就是你的寫檢查秘書…… 詼諧幽默的話語連父親也被逗笑了。 我們是發小，也是世交。他非常敬重父親並非是因父親是他父親的老領導，而是他從小養成的尊重長輩，尊崇老一代革命干部的優良品質。 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才初知他的文筆優秀。 他在當時省機械廳鹽市口大院是出了名的匪（費）頭子娃娃頭。他與我姐姐曾經同過學，有次與姐姐聊天時提及他，我問姐姐對他還有印象嗎？姐姐脫口而出：“ 咋個不記得，就是那個費頭子嘛！” 去年10月【蔚藍秋悅?十月花園城】聚會時他撰寫的邀請函字字珠璣…… 尤其是結尾，以神來之筆告訴我們：珍惜朋友，珍惜時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殊不知一語成讖…… 活動現場歷謀兄神采奕奕的站在各位至愛親朋好友們面前，激情飛揚的介紹每位藝術家及與會者…… 他將參加活動的藝術家及節目名填寫了一首詞： 【水調歌頭·蔚藍重陽】 蔚藍重陽時， 親友賀相逢。 我和我的祖國， 破浪乘長風。 溫故徐徐建新， 佳欣一曲典範， 九寨舞輕鴻。 老兵鏗鏘語， 壟上行琚工。 良宵引， 拉手手， 世傑雄。 琳瑯獨唱， 揮毫潑墨覽碧峰。 將進美酒助興， 游走梅花驚夢， 詠嘆妙無窮。 未覺夜深沈， 聚散依依中。 野豬林庚子重陽感懷 他妙趣橫生的話語，引經據典的介紹、生動活潑的主持感染了每一位參與者。 一位我邀請的省重點國企領導好友當晚回家后在微信中給我說：“ 今天是我一生中難忘的一天，有幸和哲人，藝術家一起，體會他們的感悟，見識他們的智慧，欣賞他們的才藝，讓我受益匪淺。十分感謝您給我們提供這樣的機會！期望下次再相聚。 ” 這是我們大家的愿望，但這樣的相聚卻再也無法實現了。 庚子歲末辛丑年初，歷謀兄在海南亦遭折翼，躺在301海南醫院手術當天，看著曾經談笑風生，詼諧幽默，活力無限之人轉瞬間落此大難，在他手術當晚，我久久不能入眠，寫下了這段感悟： “親愛的兄長，親眼目睹你昨天手術后送回病房后的那張慘白而痛苦的臉…… 那雙無神且無助的雙眼…… 那張平時讓人喜樂無憂的嘴無奈也只能暫停工作之狀 …… 心里充滿了太多的感概！ 人生無常，每個人隨時都有可能經歷挫折、面對苦難。人生中誰沒有大災大難，只是你的苦難現在才來。骨折究竟讓我們明白了什么、學會了什么？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個后福，也許就是一次慘痛的故事教會了我們太多太多以前不能明白的道理，告訴我們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生命。希望我們不要忘記這些寶貴的東西、有的也許是平常人一生都不會明白的。 當我們以為自己危在旦夕的時候，我們后悔過，我們害怕過。我們后悔以前浪費了大把大把的時間在不重要的事情上面、我們后悔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很多話沒來得及表達。我們害怕離開我們生命中最在乎的人。還好，我們都很幸運，我們還活著。我們三省吾身，才能在以后好好的珍愛生命、能夠好好的珍惜身邊的人、不要在來不及的時候才開始后悔、不要給自己留下沾滿淚水的遺憾。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 此時此刻，我幡然領悟到：人生最大的錯誤就是用健康換取身外之物！我相信昨天在手術室煎熬中的等待，是你此生中最痛苦、無助的等待！因為麻醉原因讓你承受的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痛苦更是一次比死亡更痛苦的考驗。尤其是醫生所說：骨折狀況遠比CT片上嚴重，接下來幾天，還將疼痛難忍…… 我的心似乎已感覺到了那種揪心般疼痛！黙然之時只能寬慰你，但笨拙之口卻又不會油嘴滑舌，逗你開心。 在你煎熬于生死之間，游蕩于天堂與地獄、靈魂與軀體將經歷煉獄般的痛苦之際，我卻絲毫無能為力…… 那種切膚之痛無法用文字來描述。 我忽然想起孟棋在回憶他土耳其遇險記中那一首令人印象深刻的歌：［醒來］ “從生到死有多遠呼吸之間……從你到我有多遠善解之間從心到心有多遠天地之間……當記憶飄落塵埃……人生是無常的醒來……。” “ 歷經生死之劫后，我相信我們將會更加珍惜未來，珍惜生命，珍惜當下，珍惜親人！。因為，我深深的相信，明天更美好 ” 從301醫院出院后，我讓他就在我三亞家里休養，但他不愿再麻煩我，執意要回瓊海休養。為不累及他人，再三叮囑我不告訴任何朋友。就連與他幾十年之交，最親近的既是摯友又是世代醫生的維正君，他也換了種方式向其咨詢。直至4個多月后，他恢復能下地走路后朋友們才陸續知曉。 此后我們幾乎天天在微信或電話上見面，我再三叮囑他好好休息，增加營養。為讓我們放心，他將萌兒每天變換花樣做的各種菜肴拍照發給我們…… 我再三告訴他這期間不要再去做其他工作。只需在靜養時思索一下這貌似偶然實則必然的意外之感悟，用文字記錄下來。 休養期間我詢問他多次，為答疑解惑，4月21日他回復我： “ 親愛的剛剛兄弟，下午好！ 從前天到此時，我一直在回憶中寫關于我折翼的文章，事情是簡單的，但是落筆紙上則會復雜的。我已下筆千言…如果簡單就簡單，則已經完成，但是我感到還是太膚淺了，故推倒重來。因為，于我而言，這是此生不多的幾次影響和改變了自己的事件，這種折翼似的折戟沉沙則是絕無僅有。還是應該詳盡一些為好！所以，預感在瓊海不能完成了，只好回成都后繼續……從骨折的當日起到現在，共計完成——散記16篇文章7篇朋友圈文章17篇詩詞21首。” 僅僅50多天，躺在病床上的歷謀兄沒有休息一天，他是用拼命三郎的精神去刻苦工作，追求完美。 唯有遺憾的是：他答應我要寫下的這段經歷之文雖然數易其稿終因自感不滿意卻再也無法兌現了……? 正如維正君聞此噩耗當日寫下的痛感：“ 歷謀兄是為事業，為親友們，為他的學生們累死的 ”。? 歷謀兄的好友陳凡女士（美籍華人）得知消息后萬分難過，悲痛中寫下： “ 陳先生確實是我見過的最難得的一位才氣縱橫卻又低調謙恭的君子，一生都在為他人做嫁衣！N年前在川劇優秀演員張家芳最困難之時曾給予過她極大幫助，…… 多年后我曾約起一道同行，早已出家成為耀一法師的她在車上夸贊道：“陳先生應是世間最好的老師、最好的情人、最好的丈夫、最好的兄長、最好的朋友…”。 “ 我猜陳君也是唯一一位著名影星栗原小卷在日本親自出面為其舉辦篝火晚會的中國人了，只因一隊來華的工作人員被他熱心服務后想成全他一個心愿。 他在桃坪羌寨成為旅游點前還十分貧窮時就多次前往，為幾乎全村老少拍過照片并免費贈送，還幫過不少貧困村民。我與朋友隨他前往羌寨參加過一次婚禮，從全村人最熱情的接待上可知他多受愛戴！ 他和“梁祝”作曲之一的陳剛是至交，還送過我一本陳剛為我簽上名的出書… 。他的攝影絕活、詩文水平、演講口才、繪畫作品和京劇演唱我們都見識、聆聽過且十分欽佩！一句話，人間稀少如斯的陳君突然離世太讓我意外、悲痛和不舍了！”。 耀一法師對他的5個“ 最好 ”的評價名副其實，完美的詮釋了他的崇高品行與精神境界。 他的好友著名書法家，原陜西省書法家協會第三、四屆常務副主席王定成先生獲悉噩耗后寫道：“歷謀兄出事后，我讀到的悼念文章…… 也道出了我的震撼，我的悲哀，我的無盡的思念。…… 歷謀兄是我遇到的最有才情的人，盡管我閱人無數，閱文化藝術圈名人多多。難以識到真佛樣的歷謀先生。” 并即揮毫寫下一幅挽聯。 他是成飛工業公司（132廠）等多個大型企事業單位的企業文化顧問。十七年前他為成飛公司撰寫的【神鳥歌】以132字（喻意132廠）謳歌祖國航空工業騰飛壯闊；2016年在另一篇【威龍賦】中再以剛勁厚重筆墨，揮斥方遒：“ …… 神武之威，魂牽幾代青云志； 國之重器，夢縈百年皓首心。 …… 千鈞縱橫，虹貫紫薇之墟； 萬里扶搖，氣吞云夢之澤。 壯哉，威龍！” 氣壯山河，翱翔云天，劍指蒼穹的成飛生產的殲20戰機載著他的夙愿直沖云霄…… 神烏威龍，歷謀飛天。 他從不追求物質生活，茅棚簡舍、粗茶淡飯即可安之若素。我們曾經常談論到此類話題，我為他對他人幫助慷慨無私，對自己節衣縮食之舉十分不解。他穿著簡單隨意且連象樣的衣服都沒幾套，我們在物資與精神世界相比，差距巨大！尤讓我自愧弗如。 尤其是目睹他勤于奉獻，品德高尚，甘當人梯，過度勞累的疲憊之態，我心痛于胸。總想從經濟上多幫助他一些，卻每每被他婉拒。原計劃去年請他們夫婦去蘇梅島的離島— 帕岸島休假。拋開一切，徹底放松，享受大洋海島中的離島風情，椰林、海濤、美景……誰知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打破了我們的安排。 今年9月我們又計劃去西安、延安紅色之旅，又因全運會在西安召開，提高防疫措施而取消。隨即又安排赴西雙版納，并已預訂了機票和融創萬達文華酒店及安納塔拉度假酒店的5套別墅，計劃分別各住幾晚，想讓他與幾位摯友在七彩之鄉解乏消困，縱享高山流水，知音之交情…… 豈料出發前一天云南又發疫情，計劃被迫取消。 接踵而至的計劃落空，沮喪之時，我心里煩惱，似乎覺得老天總給我們過不去。他安慰我，專此寫了篇雜文：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 版納之行群的諸位親友，安好！ 首因變故而旋即南下，再生變改游黔境，又繼變欲退入瀘沽，以至虔之初衷去領略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去感受和發現我們身邊精彩而又平凡的世界，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出于不可抗拒的因素，一場變化緊接著又一場變化，思無暇顧，目無暇接，厲兵秣馬，密鑼緊鼓，終究無影無蹤，真的是應了那句讖語，什么叫瞬息萬變。正是在這萬變的瞬息中，大家都看到了二位的一片至誠，感受了二位的一番苦心化作了辛勤飛天似的一道彩虹，一瓣心香…… 其實，夢想就是用來破滅的。 其實，夢想就是用來折騰的。 其實，夢想就是用來實現的。 哲人說：若要想走遠路，必須看淡來路，才能輕松上路。當計劃的一切，事與愿違成定局的時候，我們忽然得到了輕松。或者說，我們大家都獲得了暫時的輕松。而暫時的輕松是讓我們準備再次快樂的上路！因為，回首起伏跌宕的經歷已然是我們百折不撓的資本。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 復雜的事情簡單做，我們會成為專家。 簡單的事情重復做，我們會成為行家。 重復的事情用心做，我們會成為贏家。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 。 寥寥數語，云淡風清，煩惱頓消。 我人生的經歷中歷謀兄是唯一走到那里就帶給大家歡樂與愉悅之人！ 他主張“師不擇貴淺，友不計卑尊、唯重誠信耳…”。無論老翁少兒，無論政商達官貴人、無論頂級的藝術大師，也無論貧富之友、均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及精彩卓越的演講口才。 在301海南醫院住院期間，短短十多天時間他用他光影交錯的抓拍技術，配上一句清新之詞語或小詩送給醫生、護士及護工。他爽朗的笑容、睿智的才學讓眾多的醫護人員均成為他的粉絲。 他的主治醫生，骨科副主任是位博士后軍醫，看了他的朋友圈文章后尊稱他 “ 您的作品太棒了，你是我們敬仰的真正的學者、大師，向您致敬 ” 并與其成為益友 …… 他的豁達大度、幽默風趣、謙虛低調、博學多才、樂與助人、才華品德，授業解惑于談笑風生之間，栩栩如生之光影于抬手之際；詩詞歌賦、繪畫歌曲信手拈來，其才華橫溢在我認識的諸多朋友中還無人企及！ 今年七一，建黨百年又逢黨的女兒生日，雙誕之慶日我們歡聚一堂，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此身難忘…… 辛丑年2月我們在海南一起歡度春節，春節前去博鰲南海之濱的“海的故事”大海邊，歷謀兄用手機拍攝下這幾張寓意深刻的照片…… 我們相約2022年元旦博鰲 “ 海的故事 ” 再聚會，春節三亞再一起共度新年…… 然世事無常，人生難料。如今天各一方，兄在天堂與大海的彼岸，惟余下我在南海這端，獨守孤岸，在海浪拍岸聲中靜靜的聽著海的故事…… 遙望著天空與大海，回憶著你的故事 …… 擎著這盞給遠去的親人照亮回家之路的燈 —— 哥，我在等你…… 12月13日夜深，他突然發給我原工作錦江廠團委書記2005年寫的一篇散文 …… 【那盞燈、那個人】 “記憶里總有一盞燈，為你照亮腳下的路，伴你驅散濃重的夜；記憶里總有一些人，幫你整理散亂的心情，陪你穿越失落的情緒。 今天，當我掀開塵封的歲月，那盞燈，又在我的心里點亮，那個人，又在我的心中矗立。 1987年，因創刊《橋》，有人建議我去請陳歷謀。他的名字我早有所聞，聽說他才華橫溢，學識淵博，是錦江廠的“名流”，很多人都尊敬地稱他為“陳老師”。 他會理睬我這個小青年嗎？在我的意識里，有才氣的人大都很孤傲，不容易親近。懷著猜疑、好奇、仰慕、忐忑交織的心情，我尋找機會接近他。 那天，我在廠生活區看到了他，我向他走去。他注意到了我，并向我點頭微笑。在得到這個友好的信號后，我攥著一本薄薄的冊子，怯生生地開口了：“陳老師，您好，這是我們自己辦的刊物《橋》。”“哦，好，謝謝。”他很有禮貌地接過去。“陳老師，我們想，想，想請您為我們的刊物寫一篇卷首語。”“這，不敢，不敢。”一時我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接下去說了，無形中，我感到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吶吶中，我開始緊張了。“我看過你寫的詩《望月》，寫得很漂亮，優秀。”他話鋒一轉，把我從緊張中解脫出來。“哪里，寫得不好，請您以后多指教。”我靦腆地笑著。“指教不敢當，我也喜歡文學，以后，我們可以多交流。你們的《橋》我一定好好拜讀，看后我再給你意見，好嗎？” 短短地說了幾句話，我離開了他。他謙謙君子的形象從此在我的腦海里定格。 就從那一天開始，我們以文會友，締結了一段師生情誼；就從那一天開始，我領略了他在攝影、文學、繪畫上的無限風采，感悟著他取云水風度，持松柏精神的賢達淡定。 身處“夾皮溝”的錦江廠，雖然物質生活相對匱乏，但精神生活卻極為豐富。廠里每年都舉辦各種各樣的文藝活動，有“錦江之春”文藝匯演（在錦江人的心中不亞于央視的“春節晚會”），有攝影、書法、繪畫展，有類似“超級女聲”的青年歌手大賽，有各類體育競技活動﹍真可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在每一個領域里都有各路精英推波助瀾，爭奇斗艷。 陳老師當之無愧是錦江攝影界的泰斗與領袖。在他的影響和帶動下，廠里很多人都愛上了攝影，購置器材，外出采風，使每年一屆的攝影比賽熱鬧非凡，節節高升。在他的倡導下，我廠成立了攝影協會，有了攝影愛好者自己的組織，并通過這個組織開展了許多對外交流活動。有一年，在他的策劃和組織下，我廠和其他六個兄弟單位開展了一次攝影聯展，7個單位的攝影愛好者聚集了在一起，通過作品交流，切磋技藝，增強了解，加深感情，也使我廠的形象在行業得內以提升。從那以后，我廠攝影開始走向成都，走向四川，作品連連獲得各類獎項。 如果說MBA的案例教學風靡全球的話，那陳老師的“幻燈研討”在當時也算首開先河。其方式就是將攝影作品作成幻燈放映，在放映的過程中，對每幅作品進行解析，從立意、角度、用光、構成上發表各自的見解，并作出概括性綜述。每幅作品在這樣的過程中成為一個個案例，舉一反三，自省自悟，得到啟迪。在整個研討會上，他的幽默風趣、縱橫捭闔、深入淺出的演講至今還為很多攝影愛好者津津樂道。 陳老師國學功底深厚，用詞遣句講究推敲，加之其豐富的人生閱歷，他的文章大開大合，氣勢恢弘，引經據典，文采斐然。那時我學寫新詩，總要把自己的涂鴉之作交與他斧正，而他總是謙虛地說這是“交流”。 他很惜才，對那些有才氣、有潛力的人愛護有加，從不輕易挫傷他們的自信心，更多的是給予肯定、鼓勵和幫助；對那些好學上進的人他更是有求必應，傾其所學，給予指教。 他從來都是用放大鏡放大別人的優點，縮小別人的缺點，可謂深諳教育之道。在他贈我的《古文觀止》的扉頁上，他寫下了這樣一句話“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學識，才有第一等真詩”。淺顯的幾句話，卻道出了“做事先做人”的真諦。 我曾跟隨他參加了很多次行業內的全國訂貨會，負責會議的宣傳工作，他是我們會務宣傳處的臨時長官。一次廣漢會議上，他組織我們開會的情景歷歷在目。“我先把我們要做的工作講一下。”他開門見山，翻動著手中紅色的筆記本。“第一，我們負責會議的輿論環境布置，要對會議起一個烘托渲染的作用，諸位萬不可掉以輕心；第二，我們負責會議的聯絡工作，聯絡記者、聯絡樂隊等，要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第三，負責會議的簡報工作﹍”他言簡意賅地布置完工作后又說：“我還為我們宣傳處訂了一條處規，那就好似‘互為師徒，一團和氣’”。說到此，他環顧四周，停頓片刻后說：“藝無止境，學海無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特長，我們要取他人之長補自己之短。因此，年長的要放下架子，向年青的學習，年青的要尊重長者，向他們求教，以豐富自己的知識領域，使我們在各個方面有所提高，有所收益。而這一切，都不能離開一團和氣。相處和諧，工作效率才高”。此番言論，不能不使我們心折。和他在一起工作的日子里，我們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通力合作，團結高效，充分發揚了現在說的“團隊精神”，經常獲得大會的表揚。他突出的組織才能和領導才能令我嘆為觀止。后來我才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在19歲時就曾擔任過縣政府委員，被當地人稱為“幺縣長”。 我想，正是他的通達明理，虛懷若谷、仁厚宅心，使他身上煥發著人性的光彩，象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了許多人，感召了許多人，影響了許多人。他在錦江廠男單身4樓頂間的居所在不經意間成為了文學、攝影、繪畫者的“沙龍”。只要屋里那盞燈一亮，定會陸陸續續的有人敲門造訪。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屋里墻上的那幅大型奔馬圖。馬首高昂，引頸長嘶，呼之欲出，躍之欲飛，粗放而不失細膩，激越而不乏沉靜。畫上題岳飛的《滿江紅》詞一首，書法洋洋灑灑，豪放不羈。整幅畫就如同他的文章和他的攝影作品，大氣中透著靈動的韻律。 陳老師寫字畫畫不擇工具和手法，興之所至，或寫意、或潑墨、或白描，筆到神到，自成風格。他離開廠的時候，在銷售科和廠會議室里，還留下了他的兩幅大型壁畫：《駿馬圖》、《松鶴常青》。 在那間屋里，我認識了很多人，也聽到了很多故事。記得他曾告訴我他剛進廠時是“鍋爐工”，后來才調到廠銷售科任宣傳干事，當時我很驚訝，怎么也無法將他和“燒鍋爐”聯系在一起，他卻坦然一笑，對我說做什么工作都沒有貴賤之分，就向待人也沒有厚薄之分，只要你不看輕自己，修身養性，就能活出自己的精彩。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與他交往的有老有小，有干部有工人，他一視同仁，還是那份謙和、儒雅，以“一簞食，一瓢飲，人生足矣”的境界淡泊明志，寧靜致遠。 還記得他曾對我說，他第一次去北京參加廠里的產品展銷會，為設計產品展臺，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功夫不負有心人，設計方案得到了展會的高度評價，會后，他去天安門拍了一張照片，花了8角錢。后來，我在看到他設計工廠產品櫥窗時，總要想起這個故事，他花的那8角錢。我雖沒有看到他在北京設計的展臺，但廠里的那個櫥窗我是親歷的，他的認真，他的求精，他的情趣，都幻化在那個櫥窗里，他離廠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櫥窗還保留著他在時的原貌。 在那間屋里，我們談文學、攝影、繪畫、人生，談方方面面，那盞燈常常通宵亮著。在那里，有著一屋子的談笑、一屋子的和諧，一屋子的墨香，一屋子的山水﹍ 1988年，他調離了錦江廠，先后擔任成都配件廠廠辦工作，四川方圓集團公司副總經理，多次策劃大型公關活動，參與集團內的改制工作，認識他的很多人都套用他的口頭禪“優秀”兩字來評價他。他憑借卓越的組織才能和公關才能，以文會友，以影為媒，傳播企業文化，構建人與人的和諧，傳揚一切美好的人和事。 后來，我也離開了錦江廠。在成都，我經常去看望他，依舊向過去一樣向他討教，他對我的幫助與支持也一如既往。我想，這不僅因為我們之間的師生情意，也因了他對錦江廠、錦江人的心有千千結。當我們談到工廠的變故，談到某位領導人的功過得失時，他的那段客觀辨證的評價在今天依舊記憶猶新。 他說“我不避諱我對他的尊重與敬意。每個人都有功過得失，因為人無完人，但要評價一個人是是非非，應該把他放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應該看他的出發點是為公還是為私，任何全面的否定或全面的肯定都是欠妥的。” 陳老師的這番言語，就如同他的為人，透著睿智和思辯，他做著他自己，從不人云亦云。 今天，房間里的那盞燈隨著他的離去熄滅了，但不滅的是他在我們心中點燃的那盞燈。 那盞燈溫暖了所有愛好文學藝術朋友們的心；那盞燈教會我們寬容豁達，鞭策我們溫故知新；那盞燈幫助我們享受生活的美好，生命的真誠；那盞燈陪伴我們堅持自己的信念，尋求人生的價值。” 朱靜 2005年10月于蓉城 當晚細讀之后，14日晨我給歷謀兄在微信上簡潔的回了幾句： “拜讀了“那盞燈，那個人” ，質樸、流暢，充滿了濃濃的師生情及對陳老師的敬意…… 稍覺有點遺憾是最后一段“房間里的那盞燈隨著他的離去熄滅了”，似乎不妥，換段文字應該更好些。” 天嫉英才，這是天意嗎？6天后竟成訣別之預言。 細思后想，這篇文章已過去了16年，歷謀兄從未提及，為什么偏偏在這天發給我？ 為什么今年二月在三0一海南醫院住院手術后當晚你就出現過一次心梗癥狀，幸虧是在醫院，救治及時。翌日上午我去醫院后才得知此事，你卻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出院前我告訴你借此時間做次心血管檢查，也被你一句等腿傷全愈后再說吧搪塞過去，我卻沒有堅持己見！相反，我在每天去醫院看你空閑時做了次心血管檢查，被確診冠心病，反過來你還幫我聯系成都的醫生朋友…… 為什么我就沒有堅持要求你去早做檢查？ 為什么我已有不安之感卻未警醒并采取措施？ 為什么這天心口疼痛感與以往不同？ 無數個為什么讓我負疚、悲傷不已…… 庚子年三月，曉曉妹生日，存琚大姐治印一枚，歷謀兄長賦詩一首“ …… 知音無遠近，咫尺人世間 ” 并裝裱贈送我們，睹物思人，潸然淚下…… 歷謀兄生前的攝影作品、詩詞賦畫、散文雜記等是一筆難得的寶貴財富。我曾多次催促他抓緊整理編輯出版，不能辜負了原文化部長王蒙給他的書名“ 謀亊的時光”題字；要讓他的摯友，著名音樂家、小提琴協奏曲《梁祝》作曲家陳鋼為之演奏的這首經典之曲更加異彩紛呈…… 今年開始他終于著手進行相關工作，然其抱撼的是他卻再也無法看見這本著作的出版…… 我們再也聽不見親愛的賢兄所講的那些個讓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的“ 釣魚 ”、“騙子”等經典故事了…… 再也無法聆聽你對生活、事業、藝術的執著追求的精辟見解與寬以待人之道…… 有友稱你就是當今藝術界的“雷鋒 ”，有請你幫忙之人，你幾乎是有求必應。不求回報、不談條件、不講困難，竭盡所能。 你的萌兒失去了先生，你的兒子失去了慈父，你的秉寧、重光、孟棋、維正、仕友及攝影藝術、文學藝術界，政界、醫院、商界的諸多友好與你的學生失去了良師益友…… 你的親友群里的洪逵、鎖蘭、存琚、王景、碧秀、光麗、傳奇、文偉等摯友失去了敬重的賢者…… 你最喜歡的曉曉妹失去了匪（費頭子）的哥，你最掛念的愚弟失去了一生中最敬愛的兄長、良師與益友。你手寫的【贈知己?清平樂】成為我們兄弟手足情的珍貴之物。 曉曉妹對我說：這幾天回到家里總仿佛又看見你和聽見了你對我們說的最多的“ 曉曉妹 ”、“ 剛哥 ”、“ 兄弟” 及在我們家聚會時那親切熟悉的聲音…… 她無數次細看這篇文章，在【永恒的思念】音樂聲中，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疼痛流在了我的心田。 你陪我一程，我念你一生！天堂再無工作，親愛的歷謀兄一路走好…… 2021辛丑冬至于錦官城 冬月廿四修改于天之涯?海棠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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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演講】—— 懷念歷謀兄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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