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紀新河浦》

金杍

我曾經在這生長我在這沐浴最美的陽光我靜靜在這學習…我從這里走進廣州社會… 呢度昔日＂山河涌＂水很清，可以洗菜洗衫，戲水，通珠江。 我講述的回憶的故事距今整整半個世紀過去了。 東山在我的理念中，東到豬屎河，南到二沙島，西到東川路（更多的東華東鐵路口）鐵路由廣九火車站發出仿佛把＂東山＂畫成一個獨立的世外桃源，北面的鐵路閘道邊上是中山一路，旁邊是＂鄺磐石醫院＂，另一邊＂鐵路文化宮＂象把守東山北大門的兩個侍衛，一個管身體安健，一個管心愉安健。東山文塊溝渠縱橫，但不多＂交錯＂，有一江春水向東流之說，生活在這，慢慢地唔到個中道理…。這里（當然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雨水充沛，繁花似錦，鳥語花香，麻雀，相思，繡眼，豬屎喳，有咁多雀當然唔少得麻鷹。蟲子就更唔使講，螞蟻（紅螞蟻黃仙蟻，黑螞蟻）蝴蝶幼蟲，吊絲蟲，踱尺蟲，山恐蟲，蚯蚓，土鱉，東風螺到處都是，兒時無玩具，蟲子就是我們玩的玩具，有時玩到比黃仙蟻咬腫，比狗毛蟲爬到過敏，周時返屋企衫上有蟲子爬，真是內外不分。由于水網多，水中有魚，有蝦，資源豐富，新河浦，山河涌，豬屎河，不少是水生產床，每年的各種魚蝦在這生產后迥游…。世外桃源，不少的庭院種植不同種類的樹木，我家院子的桑樹，桑果，桑葉都是一流的天然保健品，還有桃樹，每年凈惹蟲子，零收獲，竹子林，苦楝樹，蕉樹…，滿院綠林鳥棲息。杧果樹又有果實，遮蔭又好，但濕熱，院子大的種榕樹，遮西曬，廣州西曬很熱…。 1961年踏入保安街小學時也許，五十年后的今天已經肯定地說，不是也許了，從四季分明的東山新河浦不太大的變化到如今，事實上變化也不算大，最大件事就是我曾經住的房子重建了，找不到那一生最多夢想的搖籃，找不回頑童撒野的＂天宮＂，但周邊的建筑物較多的完整記憶猶在，路，在變化中改變了視野的通透以及新河浦居民生活地倉促，也許是以50年前的眼光看跨世紀的變革吧，覺得這里失去的是悠閑的生活節奏，更多地讓我感覺這里人在匆忙飛速的節奏下奔命。 （當下新河浦人門前屋后都是在汽車叢中生活，聞說，這些車位都是由熱心發小梁池先生發起建立的，功不可沒。但我感覺到的是過去居住沒有的壓抑，出入行走到處都是＂貴重＂財物隨街放置。或許是為隨時＂走難＂的負擔而已） 春 學生時代的生活很簡單，用現代人的話說：＂沒壓力＂，用只爭朝夕的話形容：＂沒朝氣＂…晚上睡覺無可厚非，那年代（今天才懂得）天黑就是天然的＂褪黑素＂當令，家中的＂洋火燈＂撲閃著吃力地照在地上方圓不是2千毫米的半徑，大概就是在整個房間的中央，下面擺設一張方桌子，一張多功能的桌子，應時產生隨意地發揮所能；清晨，放一家人的早餐…嚴格地說，以隔天的晚上就放置第二天的早餐，放學回家它成了寫作業的桌子，夠大！本來就沒有幾本課本（語文，算術）卻放得滿桌子都是，一不留神（扒著寫作業）擠掉了什么，“叭＂一聲驚醒了童夢，抬起困倦的脖子辛苦地完成那又煩又枯燥的＂習生字＂心卻放飛夢想…耳朵習慣性豎了起來，寧靜的新河浦路上有人輕走也溜不出我＂聲敏雷達＂的掃描波…。畢竟是老師布置的功課…春天的小雨點輕灑在小草上形成斑白晶瑩的小雨珠，好奇心通過烏珠子盯著集滿小球壓彎了小草瞬間卸掉了負債，小草挺了起來…，樹葉上的水珠象時針似的＂嗒＂一聲聲告誡，做功課！＂呵＂暖冰凍的小紅手繼續吃力地寫那＂田字格＂…。《九九歌》在心中泛起＂四九五九冰上走…＂明明立了春，為什么又濕又冷，想一想立刻打了個哆嗦，房子內外，窗玻璃凝結了一層水霧，趴在窗前用小手指畫去霧化，烏溜眸子巡視外面濕冷的世界，＂啾＂一聲冷叫，見一只老麻雀飛到院子的地上尋找食物…，那年頭，人都肚貼脊梁，老麻雀找條蟲子的眼神都呆滯… 廣州的春天很長…很長…，有＂擂漿棍＂發芽＂咸魚＂游水，洗一次衫＂半月干＂的說法；那時的膠鞋穿第一天后襪子晚上就要洗，而且，必須自己洗，沒人幫你洗，從鞋籠抽出來時，那臭腳丫味比＂超音速＂更快，沒全脫的襪子捏著二指脫下，趕快把腳伸到熱水里，臭襪子，臭腳丫子在熱水中互搓…明明襪子不是著地走，沒坭巴，用肥皂搓時污黑污黑地汁，肥皂的確＂功不可沒＂在它的作用下，＂臭＂被＂肥皂＂味戰勝了，襪子干不干凈本能地用鼻子聞，在春寒的季節，這東西通鼻子，決不會＂傷風＂包＂驅風寒＂。天氣的濕冷習慣性地＂省水＂模式歷久長青，永遠不會去冰冷的水龍頭處漂洗… 一場春雨氣溫升，春雨驚蟄水相連，小蟲惹來小雀啾，我背書包返學校，待到春光乍泄時，頑童縮脛斗雞忙（斗雞游戲在春天單腳抱膝互相頂的運動驅春寒）清明前后，院子的夜間多了螢火蟲，蟋蟀，紡織娘＇啯，啯＂的叫聲，滿園＂廣州春之聲圓舞曲＂去迎接新季節的步伐…。 春天的陽光很明媚，很溫暖…春天的水蒸氣很夢幻，很神秘，我們時常站在樓頂，坐在圍欄上遠眺白云山，霧頂朦朧的摩星嶺，在懶洋洋的春風中忽兒崢嶸，忽兒隱約，有人說，日本有名的富士山跟這差不多…，那個說，富士山比這大…，長大了，去富士山看看…！ 家里的院子里有塘葛菜，車前草，酸味草就一片片地，綠油油的春回大地。塘葛菜長到一手掌高就連根拔起，洗干凈，煲豬肉湯，最好煲生魚，大自然饋贈的這些食物是對人類的眷顧，祛濕，春天濕氣重造成累累的不適感，民間除煲生魚外，煲跳跳魚，泥鰍，鯽魚，土鯪魚等都是不二選擇，廣州人因地制宜，與大自然共生的理念是只能心領神會的。⑤ 夏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新河浦的路不是＂柏油路＂幾十年的黃坭路表皮堅硬而油黑，沒人踩的邊上長著倔強的綠草，＂根堅如磐石，不時，工人拔草，怎拔都不斷根…初夏鳳凰樹下小蟲一地，鳳凰花紅艷艷只有遠眺，樹下舉目經常中招，小蟲吊在上面，敏感到下面一團＂熱＂那吊絲象熔斷似地，＂哧溜＂到頭，脖子上或衣服上…初夏早晚都要穿二件衣服，這段時間最不愛洗澡，玩耍沒汗，學習又是段落考，小朋友在寒冷后睡覺是最舒服的，不冷又蓋薄棉被，沒人叫一覺可以從晚上九點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早餐不用吃（飯堂周日無早飯供應）腥松地醒眼在頭頂陽光下被射得睜不開…小麻雀失落地在院子里撲騰，貓兒在陽光下肚朝天曬太陽，老麻雀的緊急叫喚聲把貓噪醒，睜開那一豎睛，一定神，一打挺，慘叫聲“喳“！沒了，已經在貓口里叼著了，＂咪嗚＂聲中消失了，那老麻雀在一刻鐘后僅見幾條翅毛在輕風中無力地逐浪，失去了生命，貓趴在地上舔那爪子，舔那戰斗緊張過的皮毛，回味無窮的美食，不時瞅瞅那失魂的一家老小，心中盤算著下一次，誰是牠的禳中之物，這樣的翻版一夏少不了七八次。 夏至后天日見長，和風驟雨是南方廣州的季時雨。有時，下午放學時突然下起過云雨，把回家的路淋得清爽宜行…時而，在歸家的途中，瞬間傾盆大雨，跑步找個屋檐遮一下都沒位置（擠滿人）雨后，空氣清新通透，甘甜，新河浦三層小樓頂上彩虹飛舞，時而在二橫路省委東門；時而在車庫大樓東頭；有時跨越五橫路在四橫路橫過，落腳在二三橫路，奔跑著觀彩虹，呼叫著那夢幻美景，不知憂傷的年齡讓心扉擁抱夏日新河浦…。 夏季的蚊子嗡嗡的叫，新河浦養育著一季季的母蚊子，瘋狂地咬著我們這些小鮮肉，老臘肉不甜，夏季的夜晚最好呆的只有蚊帳，八點多天才黑下來，＂褪黑素＂上得跟落日比肩，洗澡是必需的，因為可以給你清涼…此時的水很小，三層樓就只有一線，二樓流一桶水要半小時，家住一樓的我扒光了坐在地上對著水龍頭的慢流…享受著清泉的冷水，疲倦油然而生，抱著水龍頭美美地酣睡了…＂砰！砰！＂急促地敲門聲，把我以睡夢中驚醒…九點多了！你在里面半個多小時了…！ 新河浦很多的花草，開小黃花的，白的，扶桑花，懸鈴花，枇杷花，茉莉花，白玉蘭小花草中最常見的就是瓢蟲，紅殼黑花，在草叢中覓食…盛夏，老百姓在土中抓土蟞，地龍，在地里挖車前草，紫蘇，田基黃等精心曬干了到龜崗賣給中藥房，多幾個生活錢打發日子…，年復一年，隨著城市化改造，漸漸地失去昔日的資源。 秋 金色的秋天，天高云淡，這只沒有南飛的雁，高空見到的伶仃的麻鷹盤旋，有時俯沖…喳…凄慘的驚叫聲，一只新麻雀（當年生）就被叼了，麻雀媽馬上緊張地喚醒小麻雀回到她身邊，老麻雀們緊急。追趕被叼走幼雀…，多時在路邊有個別的受傷的小麻雀，不是被麻鷹叼走，就落到我們這些頑童手中，沒一天時間，不吃不喝…。 每年立秋，也太應節氣了，院子的兩顆桐油樹的葉子＂聞秋立黃＂嗖！嗖！嗖！＂地向下掉，一夜間滿院不見黃土綠草，取而代之的是黃葉滿院，提著掃把掃院子是常規作業，立秋后，是一日兩次都掃不過來，一堆堆的落葉，垃圾車都要拉滿滿的兩垃圾收運車。 樹葉枯黃讓大家得知秋風凜冽刮干膚，添衣服，喝湯水，廣東人喜歡煲老火靚湯，果陣時，相對比較容易買到嘅食材無非瓜菜之類，肉系控銷產品。北方人此時帖膘當然靠肉，羊，牛系他們的心中地位至高的，供應亦比廣州充足，人無脂肪點過冬呀！畢竟是北方天靈舍凍，無滴滴肥肉好易凍傷。廣東，特別系廣州，秋天有一場秋雨一場冷，濕冷，我惑北方上嘅天都系落雨，無理由上天都是雪，只是大地的氣溫比上天低，一路落就變成飄飄然的雪花份飛，雪花癡在衫上受熱一樣溶。但廣州就唔同，秋風刮風時，雨助風勢見到雨點不是自由落下，系比風刮到30～45度咁掃，橫掃，周不時已經無乜衫著，縮住條脛擔住把風燭殘年的過氣洋遮，雨點仲要系無情咁射過＂霉縫＂，好似（當下人講）導咗航咁直鉆衫領，有時入背脊，即時個人鯉魚打挺咁直起身；有時從衣領前鉆入心口，仲要系件32支紗嘅秋蟬背心度，凍到胸肌谷起…。總之，無乜衫著，唔系唔想著，系無得賣，買條＂冷＂都艱難過人，托上托（行火車）去外省幫手買…，無衫著多條褲吶嘛…，講嘢呀，從細到大，夏天底面一條褲，冬天兩條，底＋面褲，正所謂，凍到無人揾得到… 冬 桐油樹光禿禿地，沒有了麻雀棲息擋風雨的樹葉，時有幾只孤雀在這棲息，冷干的風迅速地吹干老枝，大自然也太神了，樹木在冬季干涸氣候中停止對老殘枝供應營養，在凜冬風中干枯，在夜間的大風呼嘯中悄然墮下…我撿起來折斷枯枝那枝干得透透滴一點濕潤也不存在，嘆息這植物界與大自然的莫契真是天衣無縫呀！ 人唔系老雀，老雀無咗身毛一定凍呱，廣州，冬天飯堂幾乎餐餐熱餸，排頭燉雜燴，菜（大白）浮皮（很高級了）蘿卜，粉條（比魚翅襟貴）食到汁都撈埋肯定見到，有陣，飯堂＂切錯＂有手指尾大肥肉，仲要系烙咗油果種，好好味，不過，一餐半餐又幾開胃，食多幾天你就知乜味吶，何況，從立冬食到立春…。 街坊煲西洋菜湯，果陣邊度有陳腎，有舊豬骨都畧飯應吶，除咗冷唔醒晚頭黑有飽覺，滴窗門從年頭到年尾就用白紙粘窗捺，費事比風吹，嚴冬有條件就落塊窗簾布，舊陣時唔知，男仔頭驚邊個偷窺你呀，原來，窗簾系擋風嘅，被已經薄吶，背脊下只有草席一張，充其量用報低，雞皮紙墊底就很奢侈吶，衫就有幾多摞出來墊埋，最后，就卷棉被成條＂春卷＂咁直叭甩，到天光就成干蒸燒賣咁縮成一舊… 新河浦街道人口稀疏，寧靜，坐北向南的格局有效抵擋北風，廣州人喜歡開窗，冬天大開南窗，屋內空氣流通，向北的以廚房，廁所，用凸擋式把北風攔截，廚房是熱的發源地，北風流入，進屋子的風就加熱了，廁所遠離屋子，要透氣，坐北適應南方的生活氣息，是一個科學結晶把污濁之氣散在大自然中。 汽車真是咁好咩？以前，住得瀟灑休閑，和平時期廣州那種安逸；現在是，緊張，攰（時間充分發揮），個人唔識行路，太肥，琴晚飲過量…車，就好似市場買餸時用過嘅背心袋，暼到周街… 這四張拼圖是新河浦過去的家，圖一的街道不寬，停了一行車，有人行騎車都很難過，何況開車…圖二，系隔離屋，以前很開闊，宜家，墻起高咗，驚家產外揚？驚賊？圖三，小硬同學家的廚房，廁所舊時無條墻，宜家起到人幾高，驚人偷窺？咸濕佬咁猖狂？多條墻向下裝咪仲無人知，硬知裝過都解恨。圖四，間屋起過，舊時三層，路面入四米，花園兩邊都很寬，東邊十五米寬，咁篩！起到滿！壓抑感超強！無計，宜家肥佬太多…。 袒言，半個世紀過去了，看似一個高尚住宅區的東山新河浦簇簇私家車擠到行人行走擔驚受怕，失去了＂輕松，休閑，不羈，高尚＂的品味，換來，瞻前顧后，小心翼翼，猶如驚魂未定，來去匆匆的江湖中人…（純個人目光，視角看法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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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紀新河浦》

金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