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句章法論》稿存（上）丁欣 <p class="ql-block">臥松堂閑人案：《絕句章法論》，乃余1985年4月電大文科班畢業作業。其時，憑淺薄之認知，浮泛之經驗，管窺蠡測，此成一章。爾來倏忽，近四十年矣！退閑無事，檢點舊稿，筆力稚嫩，識見狹窄，不覺失笑。然，依稀猶可見來時奮發之蹤跡焉。余生也晚，學不逢時，然于詩詞，恒愛之也。今者白髮蒼顏，對舊日文字，如煙如幻，朦朧中如晤故人。茲借美篇一角，聊以存之。非敢敝帚自珍，或望鴻爪留跡云爾。時在辛丑大雪。</p> <p class="ql-block">作業答辯～</p> <p class="ql-block">打印出來的第二部分第一段落：</p> <p class="ql-block">所謂起承轉合。</p><p class="ql-block"> 起承轉合，是藝術創作上經營位置、謀篇布局中的基本規則。前人做八股文、音樂家作曲，都講究起承轉合。自從楊載提出“律詩要法，起承轉合”的主張后，起承轉合便作為一種總體層次上的謀篇布局法，廣泛地運用到詩歌創作和詩歌理論的領域中來了。</p> <p class="ql-block">對于楊載提出的這個問題，與承認有法、無法聯系在一起，一直是明清以來文藝理論家爭執不一的理論問題之一。有積極贊成的一派，他們認為“勿論古文今文，古今體詩，皆離此四字不可”。（師友詩傳續錄）要精于起承轉合一法，“則累十年不能盡”、“究其故，不過是極論起承轉合諸法耳?！保ㄐ煸龆衷娫挘┎⑶遥€具體談了要求：“起要平直，戒陡頓；承要從容，戒迫促；轉要變化，戒落魄；合要淵泳，戒斷送?！保ㄑρ┮黄霸娫捯裕Ｒ灿胁煌耆珡娬{者，他們只承認“起承轉合，一法也”（王夫之姜齋詩話）“起承轉合，唐詩之大凡耳，不可固也。”（吳喬答萬季野詩問）他們還說：“起承轉收以論詩，用教幕客作應酬或可，其或可者，八句自為一首尾也。”“唐人絕句，大抵由于起承轉合之法?！保ǚ謩e同上）由此可見，他們也是承認起承轉合的作用的。</p> <p class="ql-block">事實上，起承轉合在詩歌中的存在和運用，是無可置疑的?！耙黄鸨阋环宦侗阋徊?，”這是作詩的基本原則，而起承轉合正是這個基本原則的具體化，是從創作實踐中歸納出來的，它始終在詩歌的創作中起著根本的作用。只是，它常常隨著具體的作品有所變化罷了。</p> <p class="ql-block">絕句中的起承轉合是一個明顯的聚焦點，因為絕句僅四句，起承轉合常?？梢詫μ柸胱匀痪捅憩F的集中而突出。-我們舉例來看：</p><p class="ql-block">五營河畔列旌旗——起。描寫了邊塞軍營的空間圖象。</p><p class="ql-block">吹角鳴鼓日暮時——承。補充前句的時間和氣氛。</p><p class="ql-block">曾是信陵門下客——轉。推出曾經作過邊將幕賓的自己。</p><p class="ql-block">兩回相吊不勝悲——合。此景此際的心情。</p><p class="ql-block">（韓梁城贈一二同幕）</p> <p class="ql-block">如果四句缺少一句，這首詩就會給人以殘缺不全的感覺。前部缺一，第三句的領起就缺少基礎，失去了最佳起跑線；少第三句，則意思轉不出，下句就成了無源之水；少第四句，整首詩就不知所謂。因此，起承轉合四者俱全，才能奏宛轉曲達之效。</p> <p class="ql-block">這里，我們不能不提到與起承轉合有關涉的另一點，即前人更多的是將起承轉合運用到律詩的八句之中，著眼于律詩的研究分析。有三種看法，一是將律詩的首、頷、頸、尾四聯分別看成是起承轉合，（如范德機、金圣嘆）；一是認為律詩前起（包括承）后結（包括轉），中間是二言景，二言情。（胡應麟詩藪）；再一是依違于兩者之間，認為律詩篇法有開合，分上半篇和下半篇，上下非但四句為斷，也可指六句與二句、二句與六句。（劉熙載藝概）。</p> <p class="ql-block">我們以絕句為解剖對象，推而論及律詩，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在章法上，律詩可以看成是絕句的擴充，比絕句多一層“儷”的構成素，即中間用對稱的兩聯。由于中兩聯在形成上要求對仗，這種工穩和嚴整，有意無意使創作者言情言景，成為鋪陳敘說、渲染墊補以增加律詩內含的處所。一般說來，對前后聯的起承轉合是沒有十分的影響的。前后聯是間架，基本成份；中兩聯是重點，充飾成份。這一點，胡應麟的見解還是合乎情理的，只是他把中兩聯的內容規定得太機械罷了。</p> <p class="ql-block">高琦《文章一貫》為說明文章篇法，引了《文筌》的一個表式，與我們的分析基本一致。這對理解絕句與律詩的結構關系，有一定幫助，特引于下：</p><p class="ql-block">起 明切 眉目</p><p class="ql-block">承 疏通 咽喉</p><p class="ql-block">鋪 貴 詳悉 如人之有 心胸</p><p class="ql-block">敘 重實 腹</p><p class="ql-block">過 轉折 腰臂</p><p class="ql-block">結 緊切 足</p> <p class="ql-block">為了更直接地說明問題，我們舉一首與前面絕句同轉于一個著眼點的律詩來分析：</p><p class="ql-block">春風疑不到天涯——起。提出一種認識和感覺。</p><p class="ql-block">二月山城未見花——承。 說明產生這一認識感覺的原因。</p><p class="ql-block">殘雪壓枝猶有橘一一進一步補充承句所提出的節候特征并借景達意，表示自己的不屈精神。</p><p class="ql-block">凍雷驚筍欲抽芽</p><p class="ql-block">夜聞歸雁生鄉思一一為轉合句作墊補，點出惜時、思鄉懷。</p><p class="ql-block">病入新年感物華，一一在京的思想感情</p><p class="ql-block">曾是洛陽花下客——轉。 正面推出曾為京都客的自己。</p><p class="ql-block">野芳雖晚不須嗟——合。 點出自勉的主旨。</p><p class="ql-block">（歐陽修戲答元軫）</p> <p class="ql-block">與前詩對照，結構層次的異同是很顯然的。后者如果去掉“儷素”，意義上也能成立，與前詩的章法一樣。當然，我們并不是把律詩的“儷素”當成可有可無的堆砌湊合物，它仍是律詩的重點和要素，我們只是為了說明律絕結構上的方便而作這樣的分解。歐詩如果砍去中兩聯，盡管章法上成立，但內容就顯得極單薄，詩味為之大減。</p> <p class="ql-block">此外，我們不能因為承認“絕句為截”之說，就將律詩機械地攔腰砍斷來分析章法，如果這樣，則前部鋪敘而失主旨，不知所云；后部有主旨而失襯跌，突兀難解。比較起來，我們認為帶有普遍性的合乎實際的分析法，仍是“儷素說”。</p> <p class="ql-block">總之，起承轉合是絕句在結構形式上最富于概括性的章法層次，從具體內容表現出的層次線索這一角度歸納出的章法（如上上所述），基本都與此吻合，互為表里，并且進一步入主了律詩的章法層次。因此，研究絕句的起承轉合法，不僅利于絕句章法規律的探索和把握，而且可以據此演進，觸類旁通，對于其它體裁的章法有一定的指導意義，我們可以從而獲得更豐富的章法知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