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考記

燕大京

上周六,單位臨時抽調(diào)我們幾人去技校給一個旅游公司的考試監(jiān)考。 周五下午去布置考場。剛踏進教室就產(chǎn)生了一種親切感。一排排擺放整齊的桌椅散發(fā)著木質(zhì)的清香，恍惚中回到了學生時代。站在講臺上，心生欣喜，曾經(jīng)的夢想似乎又一次照進現(xiàn)實。一直認為學校和教室都是閃閃發(fā)光可以媲美于教堂的一種存在，而教師則是一個可以擁有信仰的職業(yè)。只是自己從未走進這樣的信仰并為之深感遺憾。于是日后每一個接近夢想的人和事物都成為吸引我的一個閃光點，仿佛離他們近一些，那道光也會照耀在我身上一樣。 周六一早天還蒙蒙亮我就出發(fā)了?？荚嚩ㄔ谏衔缇劈c到十一點，要求監(jiān)考人員不得帶手機，全程不允許坐。這點要求對于身處教室中給我?guī)淼男老膊恢狄惶帷?點30考生陸續(xù)走進教室，8點50發(fā)試卷，9點正式開考。 教室里安靜極了。我輕輕的挪步，從教室前面走到后面，后面又繞到前面，不時看看左右的考生，大片大片的陽關(guān)透過玻璃窗落在地板上、桌子上，空氣中氤氳著溫暖的氣息，有一剎那一種小小的滿足感彌漫在心間，我暗暗思忖假如此時他們是我的學生該多好，假如再有幾個舉手問題的那就更加完美了。這是不是也是一種時光靜好呢？ 就在我覺得差不多考試要過去一半時間的時候，總監(jiān)考進來叮囑考生,考試時間已過去四分之一。我有點驚訝時間過得如此之慢，與此同時，腰間竟隱隱作痛，唉，考前到現(xiàn)在前后也不過一個多小時，我這老腰啊。如果能坐一坐就好了。我靠著窗臺緩解了片刻。希望時間過得稍微快一些。可時間就是這樣，在你焦急等待的時候它偏偏似蝸牛的速度爬行，安靜的空氣中似乎能夠聽見緩慢的滴答聲。腰間的不適又加重了許多，我不得不從剛才沉浸的喜悅中回到現(xiàn)實，伸手用力捶打了幾下腰部，無濟于事，一絲懊惱暈染開來。 考試還剩下40分鐘的時候，我的懊惱終于升級到不安，我暗自祈禱時間快一點，再快一點，我只要坐一下，救救我這老腰吧。些許的羞愧從心里劃過：這只是一場監(jiān)考而已，如果是作為教師，你一天要在講臺上站多久？一周呢？一個月呢？一年呢？拋開課間不停的講、難免幾個熊孩子的搗亂、判作業(yè)、出試卷、寫教案、早出晚歸……你這老腰能扛住嗎？能扛多久？扛不下來的時候怎么辦？更別提你曾向往過的條件艱苦的支教生活了。說好的夢想呢？意義呢？堅持還是找個舒適的椅子坐下，這真是個問題。此刻有的不僅僅是羞愧了，失落蔓延，夢想的堡壘有了裂縫。有時候現(xiàn)實未必不豐滿，只是理想經(jīng)不起推敲。 胡思亂想中我的腰似乎緩解了不少，我盡可能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其他地方。突然那個偶爾光顧我的問題浮出水面：假如回到過去戰(zhàn)爭年代，你不小心被捕了，會當叛徒嗎？這個問題我在孩童時期和成人時期分別問過自己和身邊的人，我記得都是毫不猶豫的回答不當。而現(xiàn)在，我有些彷徨。真的能承受那些皮肉之痛嗎？退一步講，假如可以承受，大不了被折磨的暈死過去，也許到了必須面對死亡的那一刻會勇敢面對，但如果對方以家人性命挾持呢？父母、愛人、孩子哪一個你又能舍棄？就連讓我失去我的花卷兒這一關(guān)，我都過不了。 那么你曾篤信的東西，那些宏大的事物是不是還堅定的矗立在那里？你離它們到底有多遠？你所信仰的那些關(guān)于正直關(guān)于救贖關(guān)于活著的意義呢？是不是需要被重新審視甚至否定。你忠于的究竟是真實的自己嗎？還是你一直忠于的就是自己只是你不知道這就是真實的你。有多少事經(jīng)得起靈魂的拷問。 可是轉(zhuǎn)念又想，觀眾生，哪一個不是跌跌撞撞用盡了全力在生活，哪一個不飽經(jīng)滄桑。你又怎知他們背后經(jīng)歷過什么，如何堅持下來?；钪蛟S就是一種信仰了，又何須拷問。你已經(jīng)選擇的生活不會給你回答，既然你已經(jīng)選擇了它。 有些悵然的離開學校。 迎面撞上十一月冬日的暖陽，好像我又重新回到了這個熱愛的人間，道路平整，行人親切，陽光下，似乎聞到了草木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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