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湘憶之二十三：《1981.情斷天涯無歸途》文／吳老滿

吳老滿

《初冬楓葉別樣紅》? 　　歲月匆匆，往事如風。人生本來就是一次沒有回頭路的單程之旅。經歷了就要去珍惜，愛過了就不要去后悔。我寫長湘憶之《1981我的青春祭》，原本只是想對我經歷過的往事來一場回憶，以祭奠那永遠逝去的青春和愛情。但我的一位老同事讀了我寫的文章后，連夜給我發來一段微信，告訴了一個讓我難以相信的驚天噩夢，那就是謝志芳與我分手不久后，她所遭遇的悲慘命運。因為我當時被迫與她分手后不久，就留職停薪離開了工廠，沉下心來讀電大去了，所以對當時發生的事一無所聞。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為什么當年我們分手后，她就杳無音信，與我再也沒有任何聯系了。 現在的我，為四十年前的那一場戀愛感到非常的自責，也許我當時真不應該屈服壓力而離開她，才導致她遭遇到了那么大的不幸。如果讓時光倒轉，回到當年，那我在哪里？她又在哪里？我們還能在一起嗎？那她的人生悲劇是否可以避免？可惜人生沒有回頭路，沒有那么多如果，也沒那么多假設，現在留下來的只有深深的懺悔！ 還是讓我再一次回到從前，再一次回看四十年前她那青春美麗的容顏，再一次……讓我淚流滿面……。 那一年，一個處于康復期間的病人，他的康復狀態是與他的精神狀態密不可分的。在我的康復期間，每天都有著家人和謝志芳的精心照料，心情肯定好，所以我的身體確實是恢復得很快。而每天下午的五點半鐘，都是我最期待的時刻，因為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準時來到家里。 但謝志芳今天卻沒有來。當然，我曾跟她講過，如果你感覺工作太累了，下班后又要走這么遠的路，你就不必每天都過來陪護我了。我如果要求她每天都來，那也未免太自私了點。“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千古流傳的詩句，我雖然早就背熟背透了，可是，當我真的一天沒有見到她，心里還是覺得空蕩蕩的。我盼著她來，特別是每天下午的這個時候，我都會睜大眼睛盯著門囗，豎著耳朵去聆聽那熟悉的腳步聲。可誰知望穿秋眼，卻不見她的倩影。 下午五點多鐘，唐東阜來到了家里，平時都是他和謝志芳一起過來的，但今天她沒有來。我問他看到謝志芳沒有，他說他一整天都沒有看到她。隨后他告訴我一個我最不希望聽到的消息。 “老滿，今天謝志輝找了我，問謝志芳是不是經常到你家里來，還問是不是她妹妹和你好上了。我說我不知道，但謝志輝不相信，還說已經有人告訴她了，說我就是你們之間的牽線人。她要我今后不要再叫謝志芳到我家里來了，因為她們一家人都不會同意她和你談戀愛的。”這個消息確實讓我感到不安，我想她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老滿，這個事沒有幾個人知道啊，她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她還給我講了你們好多交往的細節呢。”聽唐東阜這一說，我也覺得奇怪，我和謝志芳的事確實沒有幾個人知道啊。 “你看是不是有人故意說出的。”我想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搞的鬼。 “冒事的，我一定會搞清楚的。”我知道唐東阜有這個能力。果然，第二天他過來告訴我真相了，原來是謝志芳的好姐妹可可妹子說出去的。原因很簡單，她們倆個人鬧別扭了，可可妹子就把我和謝志芳的事告訴了她姐姐。她姐姐知道她管不住她這個最小的妹妹，就把謝志芳的親生父親叫過來，讓他把燕子接到河西大學里去了。謝志輝還說，她父親是一名畫家，是河西一所大學的美術教師，把謝志芳交給他去管是最好的了。 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忽然出現這么樣的一個狀況，攪得我思緒有點慌亂，哪容得我內心片刻的安寧？又是一天過去了，她仍然沒來。我心里慢慢的有點焦慮和不安。這期待的日子多難熬啊，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她在向我微笑，睜開眼睛，卻看不到她在我的身邊。生命的帆船在浪潮中顛簸，接受著洶涌浪潮的沖刷，我的心開始感到一陣陣的緊縮，憂郁的愁云使我陷入到苦苦的思念之中。第三天了，我仍然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她為什么還不來啊。我憂傷，我苦悶，我無法擺脫內心那難以抑制的寂寞。 這已經是第四天了，仍然不見她的身影，我真的為她擔心了。我想她肯定是被她的家人限制了自由，才會連續幾天不來家里。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我知道今天肯定是沒有什么希望了。忽然，我聽到了敲門聲，媽媽開門一看，是謝志芳來了，她和唐東阜一起過來了。那一刻，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興了。只有幾天不見，望著眼前的她，明顯的感覺到她消瘦了，眼睛都窩進去了，臉色也沒有原來那么紅潤了。她進來后也不像原來那樣活潑開朗，而是話語不多，并顯得心事重重的。在家剛把晚飯吃了，她就急匆匆的催我去學校。我知道她肯定心里有話要跟我講，她也許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來到學校，見到教室里燈火通明，有很多年輕人在教室里面自習。她說我們先別進去了，在外面找一個地方坐坐吧。 離學校不遠處，就是一個郊區農業社的果樹園。果園里種滿了枇杷樹。此時正是枇杷掛果的季節，滿果園都彌漫著枇杷的果香。我們三個人找了一塊長著青草的平地坐了下來。我看著她老是皺著眉頭，不禁問道： “燕子，你是怎么啦？這幾天都不見你來，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啊？”我已經知道原因，但我不想直接說出來，怕讓她難受。 “我親生父親找上我了！”她黙默的坐了半天，才擠出這么一句話來。 “我聽唐東阜講了，他來找你干什么？”我覺得有點難理解，十幾年前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拋棄了，現在他怎么會忽然找上門來。 “是我大姐叫他來的，他說他要帶我走，說趁著我年輕，要我跟著他學畫畫。這幾天就是他帶我去了他河西的大學里，所以我才沒有過來看你。”她神色落寞的說道。 “那你的養父呢？他難道會同意帶你走？”我想她的養父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你知道我的養父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他有什么辦法啰。”這是實話，一個收養了十幾個被遺棄兒女的老嗲嗲，心地必然是善良的。 “老滿，今天我還是偷偷跑過來的，我現在好害怕呀，我怕萬一他把我帶走了，我就見不到你了，你說我該怎么辦啊？” 她說著說著就掉淚了，并且一把緊緊的抓住我的手。 “就算他帶你走，那不還是在長沙嗎？怎么會見不到呢？”我也把她的手緊緊握住。好像她真的會飛走了一樣。 “你不曉得，他說要帶我去學畫畫。說的是要學習好幾年。過不了多久，他說要帶我到一個什么地方去寫生，在那里要呆好幾個月，然后他還要帶我和他一起辦畫展。我都不曉得要搞好長的時間才能回來。”聽她這么一說，我也覺得事情真的有點麻煩了。這時，唐東阜在旁邊插話了。 “這有么子事啰，你不跟他去就是了，反正腳生在你身上，那怕么子啰。”他倒是覺得這不算什么事。 “沒有你講的那么簡單，他是她親生父親啊，他要帶她走肯定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我問她父親是否知道我們的關系，她說可能她姐姐暫時還沒有跟他講，但終歸他會知道的。我心中好像隱隱約約感覺到，我們之間的交往肯定會要出現大的波折了。 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坐在草地上聊了老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來。我的情緒不好，她的情緒也更顯得低落了。 《花季少女小燕子》 　　夜色已深了，教室里面自習的青年工人都走了，我們回到了學校。一進房間，她就躺在了床上，用被單緊緊包裹著身子。我坐在她旁邊，準備等她睡著后，我再到另外一個房間和唐東阜睡在一起去。在她旁邊坐了不一會，她就睡著了，還是小姑娘心里單純，再愁苦的事過不了一會就忘了。看著她那熟悉的睡姿，還有她那略顯疲憊的面容，我情不自禁的輕輕吻了她一下，然后準備悄悄的走開。誰知她一下子就被驚醒了。她睜開眼，癡癡的望著我。 “燕子，你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過去好嗎？”我柔聲對她說。她伸出手，摟著我的脖子。 “不，不要你走。我要你陪我，我一個人睡在這里好怕的。” 我看她一急，眼淚水一下子又溢出了眼眶。我正在猶豫，我既想留下來陪著她，但我又怕唐東阜等一下子會說我的閑話。 “你別走，東哥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關系，他肯定不會說什么的。”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并且把我摟得更緊了。其實我也不愿意看著她一個人睡在這里，只好依著她的話，斜依在她的身邊。 時間在悄悄的流逝，已經到了深更半夜了，我卻沒有一點睡意，腦子里總是在想著今晚她跟我講的那些事。此時身邊的燕子，已經枕著我的臂膀，又進入了夢鄉。我看到她粉紅色的臉上淚痕還未干，卻露出了甜甜的笑意，顯得楚楚動人。單純可愛的姑娘啊，你在做著一個什么樣的甜夢？ 不覺間，窗外泛起了一線晨曦，天快亮了。看著身邊仍在沉睡著的她，我的心里不禁感覺到一絲憂慮，難道我們的愛情，真的會像這夜色一樣驟然消逝？難道這一切，終將會變成一場夢幻？只留下那令人留戀而又傷心的記憶？ 自從那天早上與燕子分開后，隨后的日子里，她不再像原來那樣天天過來了，而是隔三差五的幾天才過來一次。當然她每一次來，我們都會非常珍惜那相聚的美好時光，但每到分手的時候，總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有時候她來了，卻像一只受到了驚嚇的小鳥，與我匆匆見一面又匆匆離去了。我們往日溫馨和平靜的生活節奏完全被打亂了。 當一對戀人處于熱戀之中，雙方都會被熾熱的愛情那熊熊烈焰包圍著，心中唯有愛，世間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他們在甜蜜的親吻中陶醉，在溫柔的撫摸中沉迷，在愛情的海洋中暢游。但是，一旦遇到了波折與阻礙，我們又該如何面對？現在的我，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看不見前方的路。 我原本想著，就這樣在家呆著就這樣長期休養下去多好啊，真的不想去上班了。因為我有愛情相伴，有戀人相依，每天都覺得好幸福的。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我覺得再這樣呆在家里是一種煎熬。五月剛過，我到醫院去檢查，醫生說我恢復得不錯，可以上班了，給我開了上半班的病假證明。于是我回到了熟悉的生產車間。見到那么多幾個月未見的熟人和同事，他們都熱情的上前來問侯我，我心里還是覺得蠻開心的。 我首先到謝志輝那里報到，因為她是我們的班長。她見到我，顯得有點不冷不熱的，但也沒問什么。她說考慮到我的身體恢復情況，先安排我上半班，時間是下午六點接班，到晚上十點下班。我到了唐東阜那里，他聽了我的工作安排后，有點憤憤不平的說： “老滿鱉，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她有意為難你啊，就是叫你沒有時間和燕子在一起。你怎么接受這樣的安排啰。” 我說我當然清楚她是有意的，但我不能跟她吵啊，萬一她來責問我和燕子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既然這樣，我只有退一步先將就一下了。 《柳候公園留影照》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社會上忽然間刮起了一股經商浪潮。而這股經商浪潮是一股地下流動的浪潮。也就是物質貧乏階段的黑市交易。在長沙市南門口原來的古舊商店門前的街道旁，每天晚上這里都是人頭攢動，到處都是流動的小商販。有做郵票生意的，有搞銀圓交易的，還有做黃金首飾，翡翠手鐲，古玩字畫的，還有什么自行車，手表，收錄機，僑匯券等等，可以說是五花八門，只要是可以變錢的東西，都可以拿到這里來自由的交易。 我玩得最好的老同學彩妹子當時也是到處低價收購銀圓，然后拿到這里來交易，賺點差價。他喊我和唐東阜一起去看過幾次后，就叫我跟他一起做銀圓生意，我剛開始確實是去那里看熱鬧，看著看著，不覺間也跟著他上癮了。反正我休病假，閑著沒有什么事，我就帶著彩妹子去了幾趟鄉下，找我鄉下老家的朋友幫忙收購銀圓。收是收了點，但是后來去鄉下收來的價格越來越高，我們跑了好幾趟也沒有賺到什么錢。 但我又不想放棄，于是我和唐東阜，小熊，小莫幾個人一起又到處去找，還是收了一些老東西。可是我們拿到南門口地下黑市場去出手，實在是壓價壓得太低了，我們覺得太虧了，還不如放在手里靠得住一些。這時我想起了碩夫哥，他經常給我來信，說他柳州也有朋友倒騰這些東西，他說如果有時間可以把貨帶到柳州去，他可以幫我找銷路。并且他還說他在那邊還可以搞到走私收錄機，這樣兩邊一倒騰，肯定是可以賺錢的。 過了不久，碩夫哥又來信了，說他聯系了那邊的朋友，叫我把手里的東西帶過去，他說還搞到了一臺日本夏普原裝的大777雙卡收錄機，可以低價轉讓給我。我知道這是市面上最高檔的收錄機了，如果一轉手，肯定是能夠賺到錢。我把這事與唐東阜，小熊，小莫他們幾個人一講，他們都非常高興，于是趕緊湊了一些老東西，決定我和小莫一起去柳州。謝志芳聽到后，說她也想跟著我去柳州玩。還說是我柳州的姑媽邀她去的。 我知道那是四月厎我哥哥結婚的時候，柳州的姑媽一家子都過來了。謝志芳對她們非常熱情，專門陪著她們去岳麓山，烈士公園游玩，給她留下了深刻的的印象，夸她不但人長得漂亮還特別的懂事。還一直說有時間一定要她去柳州玩。這次機會來了，我覺得帶她去玩一趟也好。唐東阜幾個也說多一個女的和我們在一起，一路上也方便些。 《魚峰山頂留合影》 　　一九八一年八月十二日中午，我上了半天班回到家里，小莫先到了，他已經買好了三張火車票。到下午四點多鐘，謝志芳下班后也來到家里。今天她穿了一條翠蘭色的直統裙，顯得清秀大方，婷婷玉立。她問我，這樣打扮可以嗎？我說當然是相當的可以了。 謝志芳又拿出她給姑媽家買的東西給我看，有怪味豆，五香酥等等，五花十色，各式各樣，一袋袋一盒盒，琳瑯滿目，裝滿了一大包。她還特意給小環宇買了一輛小汽車玩具。別看她年紀小，但真的是太有心了，想得真的非常周到，我不得不佩服她做事太周全了。 “這些東西都是我匆匆忙忙買的，你看可以嗎？”她望著我說。 “可以，可以，絕對的可以！”我連連答道，哪里還有什么話說的。她高興的笑了。媽媽在旁邊，還以為是我一個人去柳州出公差，說小謝你買這么多東西給姑媽，太難得你費心了。她哪里曉得我們是一起去柳州。謝志芳也沒說破，她說等下送我去火車站，媽媽深信不疑。 晚上10點36分，列車準時啟動。我們三個人開始了這一次長途旅行。車廂里擠滿了人，根本就找不到座位。好在我們碰巧問到一個從株洲下車，兩個從衡陽下車的旅客，他們答應可以把座位留給我們。我考慮到謝志芳這樣站在車廂里，肯定是吃不消的，我便輕聲對那個準備在株洲下車的一個大概只有十幾歲的少年說，問他能不能讓一點點座位給謝志芳坐。他說沒事的，我過不多久就要下車了，你就讓她先坐到我的座位上好了。他邊說邊站起身，并且顯得很靦腆的走到車廂過道去了。我趕緊拿出一只大蘋果和一些零食遞給他，他卻紅著臉死活不要。我看他那模樣可能是從農村鄉下出來的，顯得特別的純樸憨厚。 車輪滾滾，像奏著一支催眠曲。我和小莫只有見縫插針，站在人擠人的車廂里搖搖晃晃，昏昏欲睡。有幾個衡山農民見到我們這樣，好心的從座位下面拖出兩包從岳陽買來的黃豆，非常熱心的叫我們坐在上面，這樣可就輕松舒服多了。深夜二點多鐘，車到衡陽，他們下車了，我們三個人都找了座位。我和燕子坐在一起，小莫坐在對面。她靠窗坐著，望著車窗外，黑夜茫茫，一陣涼風襲來，她趕緊卷縮著雙腿，把頭枕在我的腿上。不一會她睡著了，我也坐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可能是半夜三更了，不知道她怎么忽然一下子醒過來了，并輕輕的搖醒了我。 “老滿，那個那個來了。”她貼著我的耳朵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有點驚詫的望著她，不知道她在說的是什么意思。她對我急得不停地眨閃著那雙大眼，臉上泛起了羞赧的紅暈。 “就是就是那個啊！它好久都沒來了，我都急死了，你真的是蠢得死！”看到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我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知道了，你感覺到不舒服嗎？”我關切的詢問道。她搖了搖頭，口氣里帶著一絲喜悅： “這下子我就放心了，只是這個時候來，真的是太不湊巧了。”我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她總是提心吊膽的，唯恐發生那不測之事。其實我也一直擔心著。現在聽她這一說，我終于也可以松一口氣了。但隨之而來的苦惱就是，她急匆匆出來沒有帶衛生紙。她要我去找列車員，我紅著臉去找了，可是列車員說這列車上沒有買的，真的急死人了。忽然我看到和我們坐在一起的兩個廣東青年，正拿出一迭紙巾在擦汗，我趕緊想找他們買一些，他們立刻遞給我一大選，并連聲說，你拿去吧，不用買的不用買的。我悄悄的把它遞給了燕子，心里面這才緩過氣來。真心感謝那倆個好心人幫我度過了一個難關。我覺得這趟旅途中的旅客真的一個個都太好了。 列車像一條不知疲倦的長龍，拖著我們穿過黑夜，迎來黎明。早上八點多鐘，列車駛進了桂林站。等車一停，我起緊到站臺上的售貨部買了衛生紙和早點，這下可以高枕無憂了。列車啟動，車窗外呈現出一幅幅廣西桂林特有的山水畫卷。我和燕子伏在車窗前，盡情欣賞著這奇特秀麗的景色。真美啊！只見遠處晨霧裊裊，奇峰突兀，有的像石筍，有的像定海神針，真的是千姿百態。不一會又見白云浮動，那山那峰那一江碧水在白云間飄浮不定，約隱約現。忽然間，又見陽光穿過云層，光芒四射，使人感覺到這大自然真的是巧奪天工，嘆為觀止。真的是桂林山水甲天下啊！ 《都樂巖邊青春照》 　　直到第二天中午11點多鐘，列車終于到達柳州站。走出車站，謝志芳又去買了不少當地水果，她說是第一次來姑媽家，一定要顯得客氣一點。別看她年紀不大，但真的太懂禮節了。我們來到了姑媽家門前時，謝志芳忽然拉著我的手，示意我們站在后面別說話。她一個人走到前面去敲門。上了樓，她扣響了房門，只見碩夫哥應聲將門打開，卻一下子沒有認出她來。姑媽也楞住了，猛然間才醒悟過來。 “你不是小謝嗎？怎么一個人來啦？”只聽到謝志芳笑而不答，我們才走上前去，幾個人笑在一起了。姑媽和碩夫対謝志芳來柳州，都感到非常高興。 本來我們打算辦完事就返回長沙，哪知中間出了一些狀況，那些東西交給了碩夫哥的朋友，對方說要驗貨。而他最要好的一個朋友本來答應幫我們找銷路的，哪知道我們來之前，忽然痛風病發作了，連路都走不了，住進了醫院。還有就是收錄機還沒有到柳州，沒有辦法，我們只好等呆在柳州等結果了。哪知這一等就在柳州等了八天。 八月份的柳州是非常炎熱的。好在姑媽家有三間房。姑媽和現月姐帶著環宇睡最后面那間房，我和碩夫哥，小莫睡前面那間房。前后倆間房都有電風扇，唯獨中間房沒有，但謝志芳堅持要睡中間那間房，我知道她有特殊情況，只能依著她。到晚上，這天氣實在是太悶熱了，大家都把竹席鋪在地板上，人雖然睡在竹席上，還有兩臺電風扇晝夜不停的吹，但還是覺得滿身都是汗浸浸的。我沒有辦法，晚上只好陪在她身邊，給她不停的搖著蒲扇，但還是感覺熱得受不了。到了第二天，碩夫哥和小莫見到她確實熱得招不住，就一定要把前面的那間房讓給我們睡了。 到了早上，碩夫哥都會帶著我們去外面吃早餐。柳州這邊的家庭一般都不在家里搞早餐，所以街上國營和私營的粉店特別多，并且生意都非常好。一般都是吃完早餐，碩夫哥就會帶我們去城里城外逛。謝志芳就像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對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鮮。 當然，在這幾天等待的日子里，我們正好可以帶著燕子好好把柳州游玩一下。反正沒有什么事，碩夫哥就先帶著我們去都樂巖公園游玩。雖然我來了幾次柳州，也聽說都樂巖的風景秀麗，但一次都沒去過。這天一大清早，碩夫哥就把我們喊起來了。因為該辦的事情沒有落實，我是無心去玩的，想找個借口不去了，可燕子的興趣特別高，她非要我陪著她一起去。 “一起去嘛，好不好？”她拉著我的手搖來搖去，一副撤嬌的樣子。 “振武，你是和小謝來度蜜月的，怎么可以不去呢？”碩夫哥在旁邊開著玩笑說。 “碩夫哥，我們不是來度蜜月，我們是私奔。”謝志芳這一說，把大家都說笑了。 “你說我們是不是私奔來了，你說是不是？”她那可愛的撒嬌的神態又來了， “是的是的，我們確實是私奔。”我只有連連點頭說是，我可不想掃她的興。最后我只有陪她去都樂巖公園了。 從城里到都樂巖公園要坐幾十分鐘公共汽車。我們到那里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了。走進都樂巖公園，只見這里面奇峰聳立，山清水秀，還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沿著山谷緩緩流過。我們在山下照了幾張相片，然后開始爬山。謝志芳今天穿一條米黃色喇叭褲，一件直條紋紅襯衫扎進褲內，一頭波浪似的卷發披散在肩上，顯得身材窈窕，充滿著青春活力。今天她特別的興奮，那只掛在胸前的項鏈表也隨著她輕盈的腳步而不停跳躍著。一個純潔少女的天真浪漫，往往會隨著她的活躍奔放而顯得更加的純真可愛。 我們從盤龍洞進去，每次只準進去五十個人。當我們走進洞內，里面黑蒙蒙的，前面只有一絲絲微弱的光亮照著前方的路。忽然，洞內閃現出飄幻神奇的光彩，由各種燈光組成的霓虹燈全打開了，引起游客的陣陣驚呼。我驚呆了，仿佛進入到了西游記里的神話世界。多美啊，千萬年來大自然的精巧天工，與這洞內的燈光交相輝映，組成了一個其美無比，金光碧閃的地下寶殿。隨后我們又游覽了通天洞，水仙洞。真的是洞洞是仙境，處處有美景。六百多米長的全程，看得我們是眼花繚亂，心曠神怡。最有意思的是謝志芳，她一直緊緊跟著講解員，唯恐沒有聽到講解員介紹的每一處神奇景色。 當我們從盤龍洞內出來時，不覺已經到了山頂上。這時才感覺到有點累了，但大家都精神振奮，一個個還沉浸在剛才充滿著神奇的情景之中。休息了一會，我們開始沿著山間小道往下走，來到山腳下，只見在一塊巨大的巖壁上，寫著幾個遒勁的大字“人人都樂！”一看署名，我大吃一驚，原來是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趙丹的手筆。我想趙丹曾在柳州度過了一段艱難歲月，他對這里的山山水水是深有感情的，逝世前他曾囑咐，要把骨灰的一半埋在柳州，這足以證明，他是多么的熱愛這里的山水，這里的人民啊。 隨后的幾天里，碩夫哥又帶著我們一起到了柳侯公園和魚峰山公園。小巧玲瓏的柳候公司和山形奇特的魚峰山公園都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也給我和燕子留下了很多珍貴照片。只是因天氣太炎熱，兩個公園的游人都比較稀少。每次游玩回來，我們一個個也都是滿頭大汗。雖然累得要命，但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這天我們剛從魚峰山公園玩回來，就接到唐東阜發來的電報，“見電速歸。”是不是長沙那邊有什么事情發生了？可這邊的事情還末辦妥啊。我和小莫商量了一下，我和謝志芳留下來辦這邊的事，先讓小莫立即返長。如果長沙那邊確實有事，再發電報過來。這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有一趟火車是下午四點半鐘的，事不宜遲，來不及多講，只有匆匆忙忙送小莫去火車站。望著他登上了火車，我的這顆不安的心好像也隨他而去了。 《難忘柳州結同心》 　　現在就留下我和謝志芳倆個人了。吃睌飯時，我們的心情都有點低落。不知道長沙那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碩夫哥安慰我說，你即來之則安之，別的事少想點。謝志芳的想法也和碩夫哥一樣，也勸我不要想太多了。既然來了，我也只有這樣隨遇而安了。其實這邊的事已經拖了幾天了，至今仍沒結果，我的心里怎么能夠安定下來？但我不愿太多流露出我的真實想法，我怕影響了謝志芳的興致。因為這幾天她完全釋放了自己，每天都過得非常開心，姑媽都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了。 這次來柳州，是我和謝志芳朝夕相處最長的一段時間。雖然我們朝暮相處，日夜相隨，但我總是有意無意的把它當作是我們的最后瘋狂。因為總有一道陰影纏繞在心里，那就把它當作我們的蜜月之旅吧，也許回去后我們就將面臨捧打鴛鴦各自飛的命運了。不出所料，今天又收到小莫發來的電報： “謝志芳事，速回長。”謝志芳究竟會有什么事呢？是不是她姐姐知道她和我來柳州了？謝志芳看了電報倒是比我樂觀，她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大不了就是她姐姐知道她和我一起來柳州了。她叫我別管它，反正過兩天就要回去了。 哪知真正到了我們要回長沙的前一天晩上，謝志芳的情緒忽然顯得有點急燥不安了，好像她已經預感到了什么似的。她總是不停的問我： “老滿，我們回去后是不是就要被拆散了？我們還能見上面嗎？如果我的家里人堅決反對，你還會離開我嗎？”其實這也我心里一直無法解答的疑問。從小莫的電報中，我總感覺回到長沙，必將有一場暴風雨在等著我們。但我不能說出我的擔憂。 “燕子，你莫著急啰，我們肯定可以相見的。也可能我們回去后，你姐姐只是罵你一頓而已。”其實我也心虛，但我只有心不由衷的安慰她。 “老滿，我好怕的，真的好怕的。如果我們不回去就好了，我愿意跟著你一輩子，永遠都不分開，你說好嗎？”這感情脆弱的小姑娘，一句話沒說完，淚水就不自主的往下跳。 “別怕別怕，我的小燕子，不管出現任何狂風巨浪，我都會永遠守護在你的身旁！”未知的歸途，未來的日子，我真不知道未來會給我們帶來什么樣的結局！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風華正茂的年代》 　　八月二十一日，我和謝志芳終于踏上了返回長沙的列車。這次雖然那些老東西沒有出手，但我們還是將那臺大777收錄機拿到手了，總算這一趟沒有白來。一路上我們倆個人都沉默寡言，我們的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真的不知道回去后究竟會有什么事情發生。但是我心里面暗暗下了決心，前面不管是荊棘還是坦途，我們都必須走下去。回到家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鐘。下午唐東阜和小莫來了，告訴我們現在廠里好多人都知道我們一起去了柳州，各種風言風語在車間里搞得沸沸揚揚的。我只有抱以苦笑，而謝志芳聽了卻急得直掉眼淚。 到了晚上，我們幾個從家里出來，唐東阜問謝志芳，燕子你打算回家嗎？不然我和小莫送你回去。謝志芳連聲說，我不知道，我怕回家，我明天再回去可以嗎。我安慰她說，既然事已臨頭，再著急也沒有用。我們今晚都去學校睡，明天我們再看怎么辦吧！ 學校里面沒有一個人，我先安排謝志芳休息，然后我和唐東阜，小莫來到另外一間房。我先把這次柳州之行的情況向他們講了，他們覺得雖然那些東西沒有出手，但這臺收錄機還是可以賺點錢的。反正那些東西在手上，不怕沒有出手的機會。原來是車間里的黨支部陽書記找了唐東阜，說我沒有請假，曠工外出，還帶了一個年輕妹子，影響太不好了，要他催我盡快回廠上班，不然會要受到開除處分的。陽書記是轉業干部，平時對我是很關照的。我們幾個閑聊了很久，唐東阜看時間太晚了，催我說，你還是過去好好陪一下謝志芳吧，我們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的。 靜靜的夜，靜得連任何一點輕微的響聲都聽得一清二楚，靜得連什么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仿佛一切都沉睡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了。我悄悄的進了房，恐怕驚醒了她，就坐在了她的身旁。此時，只見銀色的月光傾瀉進窗欞，映照在床上。我看到了她光潔如白玉的肌膚，仿佛被蒙罩上一層神秘的柔紗。她面向床外側臥著，身體呈現出一條柔美的曲線，倦曲如波濤迭浪的秀發散披在肩上，襯映著一張楚楚動人的臉龐；豐腴的肩胛雪白潤滑，整個身軀像一尊美麗圣潔的雕塑。看著她那充滿著青春活力的軀體和那優美的睡姿，我不禁驚呆了。我輕輕拿起一床薄被單蓋在她身上時，哪知道還是把她驚醒了。她可能為自己這樣赤身裸體地躺著而帶著一個少女的羞赧，向我投過來含情而又含羞的一瞥。但轉而她又坐了起來，伸出雙手把我擁入懷中，緊貼著我的臉，不停忘情的親吻著我。過了半晌，她才氣喘吁吁的說： “我恨你！”她嬌嗔的對我說。雙手卻將我擁抱得更緊了。我問道： “你為什么要恨我？”她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 “因為你，你……讓我有家不能回。”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只有更緊的擁抱著她。 “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我該怎么辦？”這天真的姑娘，不知怎么忽然問了一個天真的問題。 “不會的，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 “我真的好擔心！” “你不是恨我嗎？那還擔心什么呢？”我故意開玩笑，想岔開話題。 “我不恨你，我永遠都不會恨你！”她說完，那雙迷人的大眼睛里又噙滿了激動的淚花。 第二天早上，我們一起送燕子到她家門口，然后去了廠里。謝班長看到我，態度冷漠的責備我不該帶她妹妹去柳州，并堅決表示她們家里人是極力反對我們談戀愛的，勸我不要再與謝志芳來往了。還說車間已經決定了，暫時叫我不要上班，先停止工作寫了檢查。我立刻去找了車間黨支部陽書記，他批評我曠工這么多天，影響極壞，也叫我寫出深刻檢查，等待車間作出處分決定以后再說。 連續兩天我去廠里，遞交了檢討，也表示認錯接受處分，只是希望能夠早點上班。但一直沒有結果。有人說主要是謝志輝刁難我，她想給我一個留廠察看的處分，但車間領導覺得處分太重了，最后的處分結果是，要求我在全車間職工大會上作出公開檢討。我在車間職工大會上作了公開撿討后，終于同意我上班了。 《婷婷玉立美少女》 　　只是讓我擔心的是，自從那天我們分手以后，我就再也沒有看到謝志芳。她既沒有來廠里上班，也沒有去我家里找我。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樣要停職檢查嗎？但她是臨時工，應該不會吧。因為這幾天搞得我焦頭爛額，我沒有時間過問，要唐東阜去打聽，他也沒有打聽到什么結果，我想問謝志輝，但一看到她對我的那副鬼樣子，我又不敢問吔了。那幾天真的是度日如年，把我急死了。直到一個星期后，我碰到她的好姐妹小左，她說謝志芳現在被關在家里了，她的幾個哥哥姐姐輪流守著她，不準她出門。我寫了張條子給小左，委托她悄悄交給謝志芳，她答應試試看行不行。 第二天下午一點多鐘，我來到天心閣。昨天我寫的條子就是約謝志芳來這里見面，但我沒有把握她來還是不來。此時的公園內游人稀少，天空下著細雨，微風吹拂有一絲涼爽。我獨自在公園里面那個四方亭子里徘徊，心中涌起無限的愁緒。偶爾幾個游客匆匆忙忙的從身旁走過，可是一直沒見到她的身影。 二點鐘，唐東阜來了，我是怕有什么突發情況，特地把他叫過來陪我。可是約定的時間過去了，仍不見她來，我有點沮喪的坐在臺階上。忽然，唐東阜指著遠處那條叢林小道說道： “老滿，你看，她來了。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到茶館喝茶去了。”我站起來，確實看到了一個小紅點從山下的臺階一步一步朝著這邊走過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她匆匆忙忙趕來了，帶著歉意說。我轉過身，倆個人默默無語的對視著。望著那雙熟悉而又美麗的大眼睛，我的心里充滿著激動。我們幾天未見了，心里有多少話要對她說啊。 “我今天是來和你告別的，請你今后不要再找我了好嗎？”她忽然低下頭，不敢直視我，吐出這么一句來。 “為什么？為什么我們不再見面了？”我以為她還會像以往那樣，見到我就會撲倒在我的懷里。但沒有想到，她今天卻是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的口吻。 “因為我不愛你了！”忽然從她嘴里吐出這句話，讓我一下子懵住了。 “這不是你的心里話，是不是你的家里人叫你這么說的？”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她的態度，更不會相信她說的是她的內心話。 “你別逼我，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想跟你講了，我倆個哥哥還在下面等我。”她今天怎么啦？怎么完全變了一個人啊。 “你不是說過，無論發生什么事，你都會跟我在一起嗎？你怎么這么快就變卦了？我不信！”我肯定不會相信，我覺得一定是她的壓力太大了。 “老滿，你別再逼我好嗎？我再給你講一遍，你千萬不要再來找我了，我這是為了你好！真的是為了你好啊！”我見她抬起頭，已經是滿臉淚水。她一說完，就蒙著臉，猛地沖出了涼亭，朝著來時的路疾跑而去。好遠了，我還能聽到她那情緒失控，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我仍然傻傻的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我不相信她就這么絕情，我更不相信這是她為了我好而作出的選擇。 第二天早上，我無精打采的來到廠里上班，迎面正好碰上謝志輝。我想回避她，她卻主動把我叫到旁邊。 “你昨天見到燕子了？”我看著她，沒有回答。 “她是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叫你不要再找她了？”她不放過我，又逼問了一句。 “是的，我曉得是你叫她這么講的。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唦？”我瞪著眼，口氣有點生硬。 “老滿，你別恨我。我勸你真的別再糾纏她了，她年紀太小了還不懂事，你們是搞不長久的。從同事的角度來說，我一直都是蠻喜歡你的，你聰明，你好學習，工作能力也強。但是你和燕子真的不能繼續下去了，聽我的勸，我這是為了你好！”她沒有再多說什么，轉身就走了。 哈哈哈，又是一個為了我好！昨天是謝志芳在說為了我好，今天她姐姐又在說為了我好。非得要我們分手了，就是為了我好？她們究竟是怎么啦？我真的搞不清楚，她們這是為了我哪門子的好啊？ 《文靜甜美小燕子》 　　隨后的一段日子里，我陷入了茫然迷失之中。我開始自暴自棄，每天下班以后，不是喝酒搞醉自己，就是與一幫賭友狂賭爛賭。有時贏了，也得想方設法輸出去。不輸得一個身無分文絕不收場。我只想麻痹自己，只想忘掉那一切。可越是這樣越是忘不了，越是忘不了就越是痛苦。難道就這么惡性循環下去嗎？我實在是不甘心啊！ 忽然有一天，我好像從這醉生夢死的生活之中驚醒過來，我來到了唐東阜的家里。 “東子鱉，我想去謝志芳家里找她，你說可以嗎？”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最了解我和謝志芳的人。 “老滿鱉，我早就想跟你講，你如果愛她，你就去找她。我看你真的是有寶氣，只曉得自己折磨自己，你這么做，她又不知道！對你有好處嗎？”我看著他，沒有應答。 “如果你真的喜歡她，那你就應該找到她家里去，好好與她家里人談一次，你怕么子啰。” 他這么一說，倒是堅定了我的想法。是啊，不管怎么說，我過不了這一坎，我必須要去找她。 “但是不曉得她們家里人會是什么態度，我去了會有結果嗎？”其實我還是有點擔憂。 “有不有結果鬼才曉得，但你必須要去表明你的態度啊。你莫折磨自己了，明天晚上我陪你去。”有了他這句話，我覺得我想通了。必須要去她家里搞清楚，究竟是她主動放棄了我，還是遭到她家里人的阻攔而被迫放棄了我。 “好吧，那你明天陪我去她家。”我從內心感激我的好兄弟，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他總是會伸出援助之手。 第二天脕上七點多鐘，我們來到那條小巷口，從窗外望進去，見她家里坐滿了人。唐東阜立刻停下腳步，悄悄的對我說， “看來她家里人還不少呢，你等一下，我去喊幾個人來，我們一起進去。”我趕緊拉住他，笑著說道： “我們又不是來打架的，走啰，怕么子啰，我們進去吧。”也不知怎么啦，此時我內心反而非常平靜，坦然了。我相信不會出什么意外的。只是覺得有點難為情。 我推開門，只見屋子里坐滿了人，他們有幾個正在玩撲克，這真是一個大家庭啊。謝志輝也在，她看到我，有點驚訝地說道： “今天是刮什么風啊，吹來了你這位稀客。”她可能真的沒有想到我會來這里。 “我是來找謝志芳的。”我沒有答理她，直接了當的說。 “她早就不在這里住了。我不是跟你講過，叫你別再找她了嗎？”她卻不放過我。她父親見到我，走到我面前。 “你就是滿伢子啵，我聽她姐說起過你。走，我們到里面房去，我有話跟你講。”我這是第一次見到她父親，他個子不高，單單瘦瘦的，背有點駝，略顯蒼老瘦削的臉上，爬滿著一條條歷經風霜的皺紋。 “我想問一下，你和燕子妹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她父親，但我從內心是一直敬佩他的。 “謝伯伯，我和她是真心相愛的，我今天來就是想征得您的同意。”于是我向他簡單的講述了我們交往的過程。這時，她的倆個嫂子，一個哥哥，還有謝志輝都跟進來了。 “看來你還是一個蠻重感情的人。只可惜燕子妹子太小了，你們不太合適啊！”聽完我的話，一個聲音傳來，這是她的一個嫂子的聲音。 “燕子已經被她親生父親接走了，恐怕讀書都要讀好幾年。我們也管不了她的事，你最好還是放棄算了。”這是謝志輝的聲音。 “滿伢子，你聽我的，莫再纏著燕子妹子了，她的親生父親不會同意的。”這是她養父的聲音，語氣里帶著懇求我的味道。 “你們都莫講了。小吳，你過來，我們倆個人談談好嗎？”這是她的大哥，他又把我叫出來了。 “我跟你開誠布公的講，你從今以后，真的不要再來找燕子了，她說了不想再見你了。”她大哥看來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說話的口氣比較柔和。 “不可能，我必須要找到她。我一定要聽她親囗對我講。”我聽到他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心里面早就有點煩燥了，再也憋不住了。 “你別犟好不好？這對你是沒有好處的。你相信我好啵。不然萬一搞出大事來了，那就真的收不了場啊！”她大哥仍然在勸我，這時謝志輝又過來了。 “老滿，你非要這么固執，那我就只好把話挑明了。燕子說，她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說是不是？” “是的，她是我的人。她永遠都是我的人！”我沒有懂她的意思，也沒有想那么多，脫口就承認了。 “那好，你知道她今年多大嗎？她還不到十八歲啊！如果你再纏著她不放手，她的親生父親就會去告發你，告你一個強奸少女罪，你說該怎么辦？我們是真的為了你好啊！難道你這么聰明的人還不清楚這厲害關系？你真的是蠢得死啊！”聽她這么一說，我就像被五雷轟頂，一下子徹底打懵了。在那個年代，正是遇上嚴打之年。如果真的要去告發我，那一定是死罪啊。 “老滿啊，今天給你說實話吧，她親生父親早就想去告你的，是被我們一家人阻止了。我們都知道你對燕子是真心的好。我們不想害你。如果你再糾纏下去，那我們就真的沒有辦法了。”這是第一次我聽到謝志輝對我說出這么有感情的話。我當時就忍不住哭了。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了，肯定是她的親生父親把話已經說在前面了。謝志芳躲著不見我，說要與我分手，她這是為了保護我啊！謝志輝叫我不要糾纏謝志芳了，也是在暗示著為了我好，她們確實都是為了我好啊。還有就是我今天來到她家里，她們一家人對我的態度，也可以說是他們出自良心的在勸我在幫我，只是她們沒有把話挑明，最后還是我逼著謝志輝說出來的。這是多么善良的一家人啊！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們一家人對我的好！！！ 我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怎么從她家里出來的。一切都結束了，轉眼間一切都變成了過眼云煙。我的心好痛啊！唐東阜扶著我，帶我來到了南門口的夜宵攤，我徹底的把自己灌醉了。 這就是我1981那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情的最后結局。從那以后我們再無聯系，我只有永遠地，將這段戀情深深地藏在心里！ 也就是在我最迷茫，最痛苦的時候，我找到了一個人生奮斗目標，那就是走進電大校園，開始了我的三年電大文科班的求學之路。在這三年的學習階段，我身旁的老師和同學，幫助我尋找到了正確的人生方向，我用知識豐富了自己的認知，是知識改變了我的命運！ 我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哪知道四十年過去，我竟然又有了她的消息。只是這遲來的消息更讓我的心滴血，絞痛。我記錄下這段原話，更是我對1981那場戀情最后的祭奠。 “老滿，沒想到你和謝志芳還有那么一段戀情，當時看到她確實是長得很漂亮的。但風聞她后來比較瘋，經常與廠里的幾個細妹子一起在外面跳舞玩，后來還聽說她被廠里的高干子弟小趙，小葉兩個人害了，他們設計給她下了迷藥并拍了裸照。事發后，原本是定性強奸罪要重判的，但因為葉的父親是省軍區高干，找關系才定性為流氓罪。葉亞兵被判了三年刑，小趙被判了四年刑。好像聽說她1983年不到20歲就結婚了。這么多年了，就再無她的消息了。我也覺得她的命運也夠慘的了。是不是紅顏都薄命啊？” 你問我，我問誰？是不是紅顏多薄命？誰能告訴我……？？？ 另：此文發出后，又有老友來電，說當年確實有這么一樁迷藥案，但受害人并非謝志芳，而是另外一少女。聽此消息，讓我深感寬慰，但也為那被害少女深感痛惜。也許四十年太久，總有記錯的時候，謝謝各位老友關注。不刪減了，留此作補記吧。 2021.12.2于貴陽 　　《吳老滿》作者簡介： 吳老滿，（本名吳振武），湖南長沙人。1985年畢業于中央電大漢語言文學專業，2000年畢業于中央黨校函授學院法律本科。1989年下海，1991年曾創辦珠海星光制藥有限公司。2003年來貴陽創業，現為貴陽福萬家大藥房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貴州省藥品零售行業商會執委，中國書畫院貴州分院總顧問。 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吳老滿就與友人在長沙創辦《希翼》《田野》等民間刊物。當年曾寫下大量的文學評論，2018年出版文學評論集《隨心而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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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湘憶之二十三：《1981.情斷天涯無歸途》文／吳老滿

吳老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