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愛如山 (石益平)</span></p> <p class="ql-block"> (10)</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機會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父親常如是說,講的是厚積薄發的道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管是自幼父親高壓之下的被動學習,還是成年之后自愿為之的主動學習,潛移默化間增加著我的知識積累,點點滴滴地提高著我競爭能力。八十年代的一場鬧劇無意間讓我卷入其中,也讓我加深了對這一道理的領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某年,興化幾個局級單位為迎合時髦,搞了個副局級干部招聘活動。本來與我無關,而且我遠在南京參加省醫藥公司培訓班學習。當時我是公司財計股長,也時常被借到衛生局辦公室協助工作。時任局長是清廉正直的劉歆同志,對我頗有好感。在局黨委會上他提議以組織推薦的名義,讓我參加xx局副局長崗位的競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由于當時通信條件所限,無法及時通知我,待我回興,考試已迫在眉睫,而且既沒有考試大綱,也無復習范圍。我只得向衛生局請求退出,但答復是組織推薦,不容推托。我只得硬著頭皮到xx局找熟人借了些專業刊物之類的資料,并依規到所屬單位開展了一些調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憶當年,這場鬧劇極富戲劇性。招聘簡章規定,考試分為筆試、撰寫調研報告和面試三個流程,筆試前六名進入第二輪。第一輪考試,我在數十位考生中名列第二。第二輪,要求入選的六人一周之內每人寫一篇調查報告,只要圍繞該局工作即可??尚χ幵谟谒锌忌髯栽诩覍懽?這為作弊甚至捉刀代筆提供了無限的想象和操作空間),論文完成后交評審小組評分,作者公開署名,并且得分暫不公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后的面試十分逼真,十二位評審一字排開,其中六位興化xx局領導,六位揚州×x局老領導。該局所有中層以上干部以及鄉鎮 × × 所負責人悉數充當觀眾。主考官每報一題,考生回答后評委當場亮分??忌闯楹炋栆来稳雸觯覟?號,最后登場。這時現場所有人都知道了前五位的筆試和面試的總分排名,只有我一人蒙在鼓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面試官向我陸續宣讀試題,我越聽越覺得十分可笑,甚至差點忍俊不禁,致使不少評委和觀眾對我投來奇怪的目光。我覺可笑是因為這些題目太小兒科了,毫無難度可言。比如有一題竟是某企業以“黑人牌”注冊商標,可否?我一一作答,奇怪的是對我幾乎肯定近乎完美的答案,興化評委與揚州評委出現明顯差距,興化每每都比揚州低一兩分。盡管如此,面試成績我仍第一,加上筆試成績,綜合兩門我領先第二名(該局內定人選)好幾分。于是全場嘩然,天真的觀眾們以為總分第一非我莫屬,而該局招聘的目的是讓目標人物入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招聘之初該局就動員全部符合年齡條件的中層干部和基層所負責人報名參考,力求將盡可能多的外系統人員擠出前六名,以便后期操作。結果第一輪筆試,系統內只占了三席,系統外也有三人入選,目標人物只處在第四名,該局緊張程度可想而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觀眾的喧嘩聲很快被主考官制止,他提醒大家,總分是以三輪成績相加的。最終目標人物論文成績第一,并且是所有人中唯一超過七十分的。我以0.3分之差成為第二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平心而論,該局內定的目標人選具備擔任相應職務的能力和水平,大可光明正大地提拔使用。但特定的政治生態卻導致這場既勞民傷財,又有失公允的鬧劇發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事后該局負責人找我談了一次話,大意是你作為外行考出如此好的成績確屬不易,本局很想錄用你,但揚州來的人不贊成,所以想先讓你到局里擔任中層干部。隨后又附加了一個條件,要通過再招聘的形式,但可保證我入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時我只是一家企業的中層干部,該局認定讓我去局里擔任中層干部,既升了職,又轉為了國家干部,肯定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我啞然失笑,連說“謝謝局長厚愛,不必了”。心里暗想此次我“遭騙”,不必再禍害他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事有湊巧,揚州xx局老局長是興化某老領導的朋友,招聘結束后到老朋友家探訪。偏偏這位興化老領導是我父母朋友,聽說他是來興做評委的,于是就追問了我的情況。這位揚州老局長的說辭與興化完全相反,他們建議興化如果有可能應該用我,但決定權在興化。這與我面試時發現揚州評分高于興化是吻合的。甚至讓我到該局任中層干部也是揚州的建議,只不過興化XX局的領導與我談話時,又加上了還要以招聘的形式進行的條件而已。最終此事傳到我母親和我耳中,我們很坦然,因為我記得父親說的“謀事在人”后面還有一句“成事在天”。</span></p> <p class="ql-block"> (11)</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招聘鬧劇落幕后,最為激憤的是衛生局劉歆局長,曾因仗義執言在反右運動中吃了苦頭的他無論如何想象不出,理應嚴肅正規的招聘竟演變成為一場鬧劇。進而認為是他的天真導致我的“遭騙”,而心存愧疚。其實我一直由衷地感激他對我的賞識和提攜,至少讓我經歷了難得一遇的一次歷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九O年市人民醫院擬籌建黨委,劉局長力薦我去擔任組紀委員。六月份接到組織部的調令時,我五味雜陳,去吧,確非我所愿,不去吧,辜負了劉局長的一片苦心。左右為難之際,組織部一則招收機關工作人員(相當于以后的公務員考試)的消息為我解了圍。我向劉局長表示,到人民醫院工作我職工性質無法改變,而這次機關工作人員招聘可直接轉為國家干部,所以我想一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劉局長思考再三同意了我的想法,并且表示,原定市人醫七月一日成立黨委可往后推一下,你先去報考,萬一考不上就去市人醫。我感激之余由衷地答應了,我不想辜負劉局長的知遇之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次招聘上級嚴明了紀律??荚嚪謨刹竭M行,第一輪海選,入圍后填報志愿,參加第二輪專業知識考試。當時共招收三十多人,計劃補充到市直機關近三十個單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在第一輪考試剛結束,我在菜場巧遇前任衛生局長,時任市政協秘書長的王寂生先生,談起報考之事,他說政協秘書處這次也招兩人,希望我能報考,我不加思索便立即答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之所以愿去政協機關,出于幾點考慮:第一,政協主席是幾年前從縣長轉到政協的袁少群先生,他平易近人且深得干部群眾擁戴;第二,我父母都曾為政協委員,母親還曾是第一、四屆政協常委,我也曾是政協醫衛組特邀成員,對政協的性質、地位和基本職能有所了解;第三,政協王秘書長是我尊敬的、值得信賴的老領導、老前輩;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我認為政協是腐敗濁流中的一方凈土。我繼承父母秉性,不會阿諛奉承,鄙視爾虞我詐,不屑爭權奪利,政協的氛圍最適宜我生存。之后的實踐,驗證了我的選擇是正確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近年隨著反腐力度不斷加大,從全國到地方各級政協也都有一些腐敗分子被清除,但我可以斷定,這些人的違法犯罪行為都不可能是在政協發生的,借用新冠疫情防控中的一句術語,應當屬于“境外輸入性病例”(當然這是題外話,也沒有貶低其他任何單位的意思,如有冒犯,敬請恕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一輪考試我在數百名考生中名列第四,在確定報考崗位時具備了寬泛的選擇空間。就在許多人認為我會填報那些十分熱門的單位和崗位時,我毅然填了政協秘書處。除了上述考慮外,我堅守父親的教誨:人以信立身,男子漢當一諾千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但不知何故,第二輪考試一再推遲,直至國慶臨近也未見下文。劉局長便對我說,看樣子你考過關的概率很高,市人民醫院的事也不宜再拖了,萬一你考不上,調令依然有效。最終組織部的招聘時隔一年才告結束,我如愿進了市政協秘書處,兢兢業業二十年,在政協秘書長的崗位退居二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退休以后,有更加充裕的時間回顧往事,我可十分清晰地看出,自幼父親就試圖為我規劃一條通往成人成才的路徑,盡管受主客觀因素干擾我走得不是那么中規中矩; 從我成長過程看,幾乎從三十歲以后,也就是父親去世以后我才開始起步,但這時邁出的每一步無不與父親當年的指點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曾聽過一則凄美的傳說,一群鹿被猛獸追趕,奔至狹谷懸崖邊,論距離,老鹿或許拚盡全力能跳過去,但是小鹿無疑無法逾越。此時,老鹿會奮起一躍,不是為自己逃脫,而是讓小鹿以自己的身體為跳板,奔向希望的彼岸,因為小鹿背負著整個家族的未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愛如山,或許年幼時無法透徹理解,但隨著時間推移,我們會逐步體會到他的偉大和無所不在。</span></p> <p class="ql-block"> (12)</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自幼愛好文體,游泳、乒乓球、跑步、太極拳均為他所好。我曾在李健區公所乒乓球室看到父親接連擊敗多名對手,最后一名對手上來時,稍有疲憊的父親干脆將后背靠在身后的一根立柱上,在后背基本不離柱子的情況下完勝對手。長期鍛煉使父親在離休以前的數十年間,身體一直很健壯。常年除偶爾感冒,幾乎從不生病。父親也曾動員母親與他一起外出跑步,但母親堅持不跑,只跟父親學了一段時間太極拳,后也不了了之。與父親相反,母親早年身體多病,文革中又遭殘酷迫害,常年疾病纏身。父親悉心呵護著母親,充當著整個家庭的頂梁柱。當母親因年齡和身體原因離職休養時,父親也主動打報告從昭陽鎮領導崗位上離休,陪母親共享天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原本強壯的體魄,讓父親疏于對自己身體細微變化的警覺。一九八四年左右,父親感到身體不適,經醫院檢查患了肝炎,此病需長期堅持治療。但身體一向健康的父親既不愿長期住院,自我感覺稍好時也沒耐心堅持服藥。一九八六年春節前終于病倒了,住進了人民醫院??吹饺胰藶樗瞬杷惋?,不習慣被人服侍的他感到很不自在。春節前夕,稍感覺好些,父親堅決要求出院,并向醫生和母親保證回家認真服藥。大家拗不過他,便出院回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八六年八月中旬,父親身體變得較為虛弱。那段時間比較悶熱,父親夜晚便習慣在廚房平頂上納涼。已經搬出去住的我又住回家中,以便應對不時之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天清晨四點多鐘,父親突然消化道出血,情急之下,我馬上請來離我家很近的縣人民醫院張筱林副院長,他認為必須馬上送醫院。我們兄弟倆,干平,戴月秀立即用擔架抬著送往市人醫。醫生確診因肝硬化致門靜脈高壓,破裂后形成出血,當即發了病危通知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住院后,經醫生詢問方知父親數日前發現自己大便發黑,但既未向人說,也未引起重視。實際上那是上消化道出血的典型標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病情危重又身體虛弱,不能轉診外地,便從省人民醫院請專家來興會診,拿出治療方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專家走后,父親的病情仍不見好轉,出血不能從根本上控制,人處于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狀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根據其他醫生的建議,也曾試圖采用一些偏方,海門的雅玉姐還專門寄來玉米須,用來煎湯服用。小叔蔡文臺專程趕來探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八月二十五日,邀請中醫院王少華院長前來搭脈診斷,王院長開好處方,我送他離開病房,他沉痛而又隱諱地對我說,我看想扳回來很難了。兩天后的下午,父親帶著無限眷念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追憶父親的生卒日期,冥冥之中似乎也體現著父親的脾性:農歷正月初一,中華民族最喜慶的日子,父親來到了這個世界,為親人,為家族平添了無限的歡樂和希望;中元節過后,父親悄然告別了摯愛他的親朋好友,在人們本該悲傷的時節增添了一份傷感和思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兩天以后,我捧著父親的遺像,和親朋好友一道,從城區西南的人民醫院徒步將父親送至城區東北的殯儀館。整整100個花圈在風中搖曳,寄托著親人和各界人士對他的深切緬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半年以后興化人民醫院一位青年醫生去省人民醫院進修,省人民醫院的這位專家主動問起我父親的情況,青年醫生據實相告,該專家連呼不應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事后得知,興化人民醫院的主治醫生當時并未完全采納省專家的治療方案,認為所用藥物劑量太大,即使減半也遠超理論上的極值。這位井底之蛙在既未再向專家咨詢,又未向親屬通報的情況下,自以為是的減去一半劑量,省專家聞之哀嘆。我們得知此事已經將近一年之后,心頭不禁增添無限悲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后事處理完畢后,小叔與我有一段長談,他說父親清醒時曾對他講,生病期間,尤其是最后住院期間,家中所有人對他照顧得很好,他很滿足。</span></p> <p class="ql-block">(1986年春節父親與我們最后一次合影)</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很惶恐,父親的說法并不表示我們做得很好,而是源于父親對子女,對親人只有大愛之心,而沒有一點索取之意。</span></p><p class="ql-block"> (全文完成于2017年10月</p><p class="ql-block"> 制作于2021年國慶節)</p> <p class="ql-block">(我的父親母親)↑</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塘沽区|
永川市|
吉首市|
遂宁市|
石首市|
民勤县|
沾化县|
南华县|
阿坝|
岳西县|
麻江县|
醴陵市|
乐至县|
黄山市|
繁峙县|
龙口市|
察隅县|
明溪县|
萍乡市|
潢川县|
延津县|
衡东县|
剑阁县|
镇江市|
大渡口区|
临沂市|
满城县|
革吉县|
昆明市|
镇原县|
云龙县|
德昌县|
通江县|
平罗县|
邵阳县|
汾西县|
正镶白旗|
木里|
湛江市|
吉林省|
富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