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俗語云,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也許命有定數,我此生遇虎就情迷意亂,迷亂后卻在心靈世界扔下枚枚炸彈,把平靜的感情世界炸得血肉橫飛,支離破碎了。</p><p class="ql-block">她是第一枚炸彈。不,應該是原子彈氫彈那類的,威力是后來的所有都不具備的。</p><p class="ql-block">都過去幾十年了,都各自成家立業,兒孫繞膝了。但我心底卻還時時泛出漣漪,間或也闖進夢魂,夢魂里也隱隱些疼痛:畢竟是在情感世界刻下了深深的痛痕,這痛是永遠不會隨時間流逝而消逝的。盡管這愛痛存續期僅幾個月,幾個月在人生長河根本就是一瞬。然哪怕一瞬,卻是愛恨情仇交織的痛,是致命如情的癌變的疼痛一瞬。</p><p class="ql-block">和她認識相處是在嚴寒后的春暖花開的二月。自己剛從政治的冰窖中破壁而出,剛從社會的異類成為了正常人。</p><p class="ql-block">大隊小學有個張尚詩的公辦老師因病而假,曾經的小學老師自然就想到了我,我就到了學校代課。學校的老師,絕大多數還是我讀書是的老師,僅有兩個青春襲人的美女是我不認識的。而她,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魅力四射的那個!說句實在話,我這生血管流淌著的都是自卑膽怯的血液,但外表給人的感覺卻是狂傲。其時雖年少輕狂體內荷爾蒙分泌旺盛,但在光艷四射的美女面前,膽怯懦弱羞澀是必然的,畏畏縮縮,在所難免。學校負責人直接說明找我代課的目的:“你是我的學生,也是我得意的學生,現在給你平反了,你今年還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考大學的機會,你可以趁上課期間,認真復習功課,珍惜這機會,爭取實現你的夢想。我們盡量給你少安點課。相信你會成功的。”</p><p class="ql-block">自然,我除了感激保證不辜負老師期望外,哪敢存啥非份之想呢?</p><p class="ql-block">她的確很美,至少在當時我的世界里,她是最美的。不必說星眸如水,肌膚勝雪,紅色的衣服,米黃色的褲子,修長挺拔的身姿,瓜子形的圓臉,僅是那抿嘴的一笑,銀鈴般呵呵嗓音,齊腰的黑色瀑布,就讓人魂飛魄散了。</p><p class="ql-block">我和她兩把圈椅(茨竹硬頭黃編抈有背靠的那種)背靠著背。下課交談自然便捷。把另一把椅子往對方那稍移幾寸就完全背靠在一起了。可竊竊私語說旁人不宜聽的內容,亦可大聲討論老少宜聽的工作學習家庭社會等問題。</p><p class="ql-block">到學校不幾天,她黃鶯般聲音飄了過來:“你要去考大學,我也準備去考。可我的基礎比較差,我們一起復習,你幫助我,怎么樣?”</p><p class="ql-block">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上帝最眷戀最鐘愛的人了,幸福來得太突然,懷疑是不是在夢中。</p><p class="ql-block">除了應允外,我還有選擇嗎?</p><p class="ql-block">她是在教著二年級,是民辦代課教師,相對穩定得多。而我則是公辦代課,上邊一旦分有教師來,則只有離開,上著四年級的語文。當然,她盡管文化素養不很盡如人意,但顏值高,聲音甜美,對孩子寬嚴相濟,頗受孩子喜愛。</p><p class="ql-block">那學校是沒收的一個地主家的房產而成的。四合院,校門正北面,和辦公室隔30來米三合土地壩相對。校門之東有教室一間,西及轉角為李姓住戶,辦公室之北一間是公辦教師寢室,寢室北及轉角為張姓住戶;辦公室南及轉角為劉姓住戶。我所上課的四年級為正南,與她所教班二年級(也是我讀小學時坐的教室)遙遙相對。就是在上課期間稍有閑暇,就要關注對面。我剛上課時,缺乏組織管理經驗,課堂控制有時不怎么好。只要她發現,三步并作兩步穿過院壩,過來幫助管理孩子。娃娃們一見她過來,馬上輕風雅靜。</p><p class="ql-block">從來沒講過那么多話,一堂課下來,嗓子喉嚨直冒火焰,說話嗓音沙啞。當時教學條件極差,還沒提供水的說法。我說:“要是有口水喝多好啊!”</p><p class="ql-block">她莞爾一笑:“你考上大學出來,肯定有開水喝。”</p><p class="ql-block">那時的學校沒食堂,中午放學,師生都各自回家,吃了午飯,再到學校上課,中途時間至少兩個半小時。放學了,我倆總是最后離開辦公室;來學校,總是最早到,往往來半個多小時,甚至一個多小時,才陸陸續續有學生和老師來學校。到學校,我或是她,一到辦公椅上落座,總是往門口張望。最多一兩分鐘,就見對方在學校門口閃進。彼此相望一笑,拖近兩把椅子,坐下。辦公室里,就溢盈著柔情蜜意地談笑聲。早晨如此,午飯后亦如此。</p><p class="ql-block">尤其是下午,只要一聽到放學鈴聲一響,同事們都把書本往辦公桌的抽屜一放,嫣然一笑,就匆匆離開辦公室。這辦公室即刻就成了我們的世界。不到天黑來完全看不見了,是不會離開的(那時整個學校沒電燈),有時天黑得很久了,大家仍在那談笑著,以至于住在學校里的那三家人要關大門了,我倆才很不情愿地出了學校。太黑了,我就送她到離她家門口幾十米處,看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幕,我才慢慢回家。</p><p class="ql-block">說是復習,其實極少談及學習考試的內容,更多的是天南地北的亂扯。</p><p class="ql-block">我們原本是一個大隊,曾在一個公共食堂吃飯,我6、7歲時,才把我們分出來叫星火大隊。故彼此大人的情況也有所聞。只是和她交往后,對她家里的情況清晰得來遠超過我自己。</p><p class="ql-block">她大哥推薦上了大學,現在是縣上中學的知名教師,大嫂是公社婦女干部,亦是學校老師的妹妹;二哥讀初中比我高個年級。說起她二嫂,她眉飛色舞地說,曾替她二哥去走了幾次老丈屋,直到娶了回來;有弟弟,正讀初中,最小妹妹正在這學校讀著書。</p><p class="ql-block">她明顯很愛自己媽媽。說到她媽媽,她常眼里噙著淚水,為媽媽抱不平,說爸爸偏袒著他哥哥(她叫大爺,是遠近聞名的大隊書記,才卸任不久)而不顧媽媽的感受。她大爺家的一個哥哥被安排在了縣水泥廠,二哥安排在大隊開拖拉機。相對來說,她自己家就顯得弱勢了些。社會上,尤其是農村婦女,弱勢者,往往要顯出強勢出來,不然就要被強勢者耍勢耀而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負。她所說的爸爸不為媽媽說話,偏袒大爺,就是這情況。看到她噙淚的模樣,我心里特酸苦,也恨自己無能,不能為她做些什么。</p><p class="ql-block">她說她大嫂很嬌氣,坐月時,媽媽說,一天吃的雞蛋不能太多,兩個雞蛋的營養吸收不完,大嫂就說媽媽小氣,坐月子都舍不得拿好的東西吃。</p><p class="ql-block">雞毛蒜皮,大小瑣事,感受心得,啥都要談。只要在一起,無論有多久,都有說不完的話,從來不會有冷場無話的時候。都恨時間太短,光陰太快。</p><p class="ql-block">她愛唱歌,也教我唱歌,盡管我嗓音得罪聽眾,但她還拼命地要我學唱,甚至很有強迫的味道。當然,大多數時候是她唱,我欣賞。唱得最多的是當時的流行歌曲《我們的明天比蜜甜》(甜蜜的事業主題歌)、《小花》插曲《泉水叮咚》、《心中的玫瑰》……</p><p class="ql-block">望著她嬌艷的模樣,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從她嘴里珍珠般的滾了出來,內心確有股暖暖的暗流涌動,體內荷爾蒙分泌空前高漲,完全墜入無邊無垠無界的情天霧海之中,魂飛神迷起來:</p><p class="ql-block">“在我心靈的深處 ,開著一朵玫瑰 。我用生命的泉水 ,把她灌溉栽培 。啊,玫瑰 !我心中的玫瑰 !但愿你天長地久 ,永遠,永遠把我伴隨 .。在我憂傷的時候 ,是你給我安慰 ;在我歡樂的時候 ,你使我生活充滿光輝 。啊,玫瑰 ,我心中的玫瑰 !但愿你天長地久 ,永遠,永遠把我伴隨!</p><p class="ql-block">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無限好羅外。</p><p class="ql-block">甜蜜的歌兒,甜蜜的歌兒,飛滿天羅外。</p><p class="ql-block">努力奮斗,實現四個現代化羅外</p><p class="ql-block">我們的明天,我們的明天,比呀比蜜甜</p><p class="ql-block">明天 ,明天 !明天比蜜甜</p><p class="ql-block">有時辦公室放肆的歌聲,引得學校住戶莫名來觀看,尤其那劉姓的兒子(小我們幾數)多次走到辦公室門口,不解地說:“老師,天都黑那么久了,還不回去哦?”</p><p class="ql-block">我們這才從天上墜到地上,羞怯地閉了嘴,道聲歉,連忙關門出了學校。</p><p class="ql-block">在夜幕中,又談笑著與她前腳踩后腳地送她到家門口(她家離學校正北近一公里,而我家東偏南東離學校約兩公里)然后自己又興奮幸福地回到家里。家人只當學校忙,再加上我又說要復習高考,父母也沒過問過我回家那么晚的原因。想必她的媽媽也相似吧。</p><p class="ql-block">她能干也相當吃苦。在星期天(當時都是周休息一天)常獨自挑著一擔滿滿百多斤的胡豆桿雜草之類步行近一公里到我們大隊電機房打豬飼料。通常是排隊,在半夜甚至凌晨,才輪到自己打(粉碎)。打豬草最頭疼的就是粉塵特別多。在打的時候,要把豬草一把一把地往粉碎機里塞,所以這時粉塵飛起來完全看不到人的臉,嗆得人喘不過氣來,并不斷咳嗽。</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她來,看到她眼睛圈都黑了,眼神也黯淡無神,顯出極其困乏的模樣。問及原因后,敬佩!花兒似的女子,亦能如此吃苦受累,如此有擔當,挑起男人才能做的體力重擔。唉,相比之下,自己雖是個男兒身,但自小身體孱弱,做體力活是也常力不從心。所以出生農村,艱難做著農活時,抱怨老天不公,命運不濟!之所以要在高考資格即將失去之際(按規定,高考資格年齡不得超過25歲,今年就是臨界點了)復習高考,冠冕堂皇點說是更好地報效社會,為建設四化出力,多做貢獻。但傻子都知道實質上是為了擺脫貧窮落后的農村,去過體面而輕松愉快的生活;在她面前,是很卑微猥瑣的,除了敬仰還是敬仰。</p> <p class="ql-block">同時,是個男人,都會憐香惜玉的,更何況她是自己夢里都求不到不敢求的仙女!聽完她的訴說,我心有刀剜般的痛。現在我能為她、會為她、敢為她能做什么,才不讓她受苦受累呢?</p><p class="ql-block">我沒能力是自不待說的了。也沒資格,畢竟我現在不是她的什么人。若貿然就去,她水晶般的聲譽就會被世俗的污言穢語蒙塵玷污。再就是她也不允許,我現在正在復習,時間貴如金,她不會讓我分心、不忍心分耗我的精力的。</p><p class="ql-block">有空閑時間,尤其是當同事們都來了,學生隨時都在穿梭辦公室時,我們也要拿出高考復習資料來整理,計算做題。我由于偏科厲害,實際上翻文科資料,尤其是語文的時候多,整數學的時間極少。理智上明知這樣肯定不行,但人的理智在情感面前,尤其是在年少墜入情網的時候,是不堪一擊的,也是微不足道的。我在筆記本上整理出來有關語法修飾邏輯寫作技巧方面的資料,也拿給她看,甚至讓她保存。表面看,是為了她,骨子里是自己為了顯擺,顯示自己的所謂本事。這可憐的虛榮心的本事!</p><p class="ql-block">只要辦公室沒了第三人,僅有我倆時,那就是真正屬于我們的世界了,即刻吸食情戀起來,直到天完全黑了,辦公室完全被黑暗緊裹,或又有住戶來詫異詢問,才又悻悻離開學校。</p><p class="ql-block">我們在一起時,盡管依戀,但一直是精神層面的碰撞,靈魂的交融迸發燃燒,沒任何一點的肢體肌膚接觸。我心里,她是潔白如玉,純潔如水晶冰雪,嬌美如牡丹的天使。對她不敢有一絲的輕佻與放肆,否則就是罪惡的冒犯和褻瀆。對越是喜愛圣潔的人,越是要敬重虔誠,不能有絲毫的輕佻冒犯,否則就是大逆,要遭神靈的譴責的。當然,生理上肯定是饑渴在燃燒,荷爾蒙在空前高漲。但在行為上,得克制,克制!再克制!不然褻瀆之后,將永遠的失去。美好的一切,將永恒的失去。</p><p class="ql-block">夜幕又緊裹了辦公室,大家又得起身離開學校。走出校門,路過池塘邊、大隊的水碾房,再穿過幾條田埂,就到了大隊的打米粉碎機房,該揮手道別了。</p><p class="ql-block">可大家卻停下腳步。片刻,不約而同地說:“再走一會兒吧。”</p><p class="ql-block">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腳步,踏上了她們生產隊的地界,沿茂密的油菜田埂走去。油菜花桿正高,花欲謝未謝,清新淡雅的馨香撲面而來。走到第三畦的田埂中央,此處離她家也三四百米。大家在田埂上面南挨膝而坐。前后各有油菜桿作帷幕。遠處青蛙咕咕,蟋蟀低吟,深邃夜幕星星似在頑皮眨眼……這時時間似乎停了下來,世界似乎凝固了,肩背自然靠近,右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凝固了一般,頭如被巨大力量牽引一般向對方靠了過去,屏著了呼吸,靜靜地聆聽彼此的心跳,感受對方的呼吸的氣息,感到身體一陣陣甜蜜的顫栗,偶爾卻咳嗽了一下(不知有無科學根據,激動亢奮時都會咳嗽)。難以名狀的幽香浸入心脾,飲酒似的暈乎乎地甜,暈乎乎地迷,靈魂完全離開了自己的軀殼,在無垠的天宇隨芬芳的鮮花飄乎騰飛,有隱約的歌聲由遠而至,再由近而遠,明凈澄澈的月光似清澈而無底無際的湖泊,由水晶似的小仙女的飛躍衣帶拂起的粼粼波紋,輕柔的云朵玫瑰花似的擦摸著每一寸肌膚,浸染著血管里的每一滴血液……</p><p class="ql-block">時間沒再如水似的逝去,似乎又在異乎尋常的飛逝。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喧囂的世界如躺在母親懷里睡著了一樣的靜寂了,零落的燈光也被沉沉的黑夜吞噬得一干二凈,惟有清暉徹灑的弦月已趕跑了不知趣的星星……那晚,我們似乎說了很多話,但又似乎什么也沒說:因一句話也記不起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晚后,是走進彼此心靈世界,是墜入愛河深淵被情網攪纏得喘不過氣的開始。真正的“柔情似水,佳期如夢,迢迢銀河暗度。”</p><p class="ql-block">大家站了起來:該回家了。</p><p class="ql-block">送她到離家三四十米時,她叫我停下腳步,我目送她消失在黑蓊蓊的竹林,傳來汪汪的狗叫聲,緊接又是一句嚴厲的對狗的呵斥聲,馬上恢復了夢囈的恬靜。我該回家了。</p><p class="ql-block">這是我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的近距離接觸。我們始終保持在純凈如水的狀態之中,但這比那肉欲的滿足更能銷魂。</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大早來,彼此相視而會意羞怯一笑。</p><p class="ql-block">一個星期天,她說要進城有事,我就借了我哥哥家自行車,陪她去。開始我騎她搭,我累了,她騎我搭。她身著白色襯衫,大紅外套,乳白褲子。到了新民場口,說路邊有個同學,最好不讓同學看到,就她騎我搭,她把紅色外套脫下,兩袖一卷,就往自己頭上套,刷刷,飛快地就沖過了同學家門口,袖子卻散了下來,拂在了我臉上。我一把把她散下來衣服接著:“干脆我穿上好了。”</p><p class="ql-block">“你不怕人說了瘋了,就穿吧!”</p><p class="ql-block">大家呵呵一陣嬉笑。</p><p class="ql-block">我往身上套了一下,又急忙脫了下來,一只手把衣服抱著,一另一只手緊緊抓住坐凳,身子自然與她貼得更近了。有時她的秀發飄散下來,拂在我臉上,甜絲絲的香,醉醺醺的癢,癢酥酥的心跳……</p> <p class="ql-block">轉眼間,考試時間就到了。</p><p class="ql-block">考場設在謝家。</p><p class="ql-block">考試自然涉及午飯和考試間隙的休息。</p><p class="ql-block">我說在外找地方。她一聽就火了:“啥也別說,到公社找大嫂去。”</p><p class="ql-block">“這不好吧?你嫂子不說你亂帶人過去?”</p><p class="ql-block">“你以為大家不知道你嗦?社會上哪個不曉得我們嘛?”</p><p class="ql-block">我一聽,完全沒話說了。</p><p class="ql-block">和她一起近半年,彼此都沒有正式說過喜歡你愛你,確立過戀愛關系之類的話語。哪怕大家經常還在一起規劃我讀大學了,她在家干什么;我畢業工作后,家庭怎么分工,各位干什么……這層神秘而令人怦然心跳神往憧憬的紙,誰都沒去捅破過。但大家一直以來都是按照、甚至遠超戀人情人的關系來度過的分分秒秒……</p><p class="ql-block">去熟悉考場,直接到了公社,她大嫂見了我,招呼了下,直接叫著她的名字:“這幾天,我要外出,飯票菜票在抽屜里,考完試要休息,屋子空著呢。”</p><p class="ql-block">考試那幾天,大家都在公社吃飯休息。</p><p class="ql-block">然后就是焦急地等待考試結果。</p><p class="ql-block">結果是未能如愿,本人除語文政治歷史成績比較理想外,數學、地理很差,離錄取分數線距離不小。</p><p class="ql-block">我尚且如此,她的成績更不用說了!</p><p class="ql-block">這時,彼此熱度驟然下降,盡管大家還是一如既往地早來晚去,還是談笑風生,但我總覺得貌合神離了。</p><p class="ql-block">大約是在成績發放兩周,她說她要到一親戚家去,要我幫借我哥哥的自行車。我當然答應了。早晨我把車給她推到常分別的那個地方,看著她騎上自行車遠去,直到看不見背影,我回到了家。</p><p class="ql-block">吃完午飯不久,那天太陽很大,我家小院壩正曬著豬草還是啥的,正準備連枷敲打。有人說:“柴老師,×老師來了!”</p><p class="ql-block">還沒來得及出去迎接,她已推著自行車噠噠的過來了。臉紅撲撲的。我家人急忙出來,母親叫她坐一下,洗把臉。她笑吟吟地說:“不了,回家孩有事。”</p><p class="ql-block">她把自行車一放,連院壩都沒進,一秒鐘都沒停,轉身就走了。</p><p class="ql-block">我追了幾步,沒追上,呆呆的看著她遠去。</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她一反常態地在上課鈴響才出現在學校,課間也在教室里批改作業,放學時把書本備課本往抽屜一放,鎖上,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p><p class="ql-block">這樣過了兩天,下午放學,她停了下來,神色凝重地叫著了我:“這兩天媽媽給我算了命,說這幾年耍朋友對我狠不好。我知道你年齡比較大了,可能等不得我,(她62年的,屬虎;我56年的,屬猴)有合適的你就另外耍吧。別耽誤了。”</p><p class="ql-block">我一下從鋪滿鮮花的天堂跌進了冰窖:整個世界坍塌了下來。</p><p class="ql-block">“我有什么做錯了的沒有?哪個地方傷害了你啊!”</p><p class="ql-block">“你人很好,真的!也沒得罪傷害過我……”</p><p class="ql-block">過了一會兒,她道:“你是公辦代課……我雖然是民辦代課,哪天喊回去了也說不清楚。我媽媽身體又很不好,爸爸又不管屋頭,你說咋辦嘛?”</p><p class="ql-block">“我可以去學點技術做生意什么的……萬一學校喊你回來了,你可以去學縫紉打衣服,還是可以過日子的吧?”</p><p class="ql-block">“唉,你說得簡單!”</p><p class="ql-block">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p><p class="ql-block">我斜癱在辦公桌的邊沿上,眼睜睜地讓她消失在了我的視線。天暈地旋的,不知那天是怎么回去了。</p><p class="ql-block">一回到家,我蒙頭便睡,身子虛脫得厲害,整個晚上都是恍惚,醒來就心驚肉跳,大汗淋漓。</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我強打起精神去了學校,她早進教室和孩子們在一起了。我打開辦公桌的抽屜,見我拿給她的整理學習資料的兩本筆記本、幾本復習資料,都躺在了我的抽屜里。</p><p class="ql-block">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痛苦充溢在我每一根神經,躺在辦公桌上的學生練習薄,都在放肆地嘲笑著我的無能和懦弱,尤其是她桌上的散落幾本本子更像齜裂著牙嘲笑著我自不量力,就是先前同事和善的眼神和語氣,也覺得包裹得厚實的幸災樂禍,他們依然按時來上課,按時放學的習慣,也感到是在刻意的躲避著我……再看我曾經癡迷曾經為此而心旌蕩漾的面容、身影,現在怎么成了猙獰可怖了呢?這一切正在撕裂著我身上的血肉,吞噬著我少得可憐的歡愉和希望的細胞,我被拖進了無邊無垠的黑暗和冰冷的深淵,我窒息得喘不過氣了:紅袖添香夜讀書,怎么會有如此結局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比大病一場還虛弱。對生活的絕望和懷疑遠勝我曾失去自由被莫名隔離審查。那時畢竟還堅信自己是好人,是被誤會了,終歸會證明自己清白,希望肯定是有的;被提前退伍回到家里,在人們的冷眼中度過那兩三年里,也沒絕望,哪怕是第二年又被告知沒報考高考的資格,但心里還在想著“天生我材必有用,”一有機會還找著文學刊物在看,還做著寫作的夢。人生的路還有一片光明。而這次機會失去,讀書改變命運的路是永遠堵死了。而堵死這路的,恰好就是這幾個月和她在一起的理智失去的荒唐。人說女人一旦墜入情網,往往智商降為零。而我的智商在這段時間,豈止是零,簡直就直接跌到了太平洋的底谷!</p><p class="ql-block">最重要的是這才真正理解痛和快的內涵。醉心于情愛如吸食毒品般的,吸食時有多快樂,醒后痛苦折磨就有多少。歡愉的另一面就是痛苦,所謂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肯定前面就是飄飄欲仙。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完全讓我對世界上所謂的愛情產生了懷疑,對異性情感的投入自此就有所保留,癡迷過界,受傷的必定是自己!</p><p class="ql-block">所剩的時間彼此同在一辦公室,雖偶爾一見也僅僅一瞥,但尷尬難為情那是自然的。好在期末考試來臨,即將離開這傷心是非之地了。</p><p class="ql-block">9月來臨,被告知那學校教師不缺了。一鄉村民辦中學恰好一人要去城關民中去任教,由原教過我的老師(那學校的負責人)力薦,我才得以在這所民辦初中繼續上課了。</p><p class="ql-block">沒過多久,聽說她又耍朋友了,男友是我讀初中高一年級的校友,平時我們也算是朋友吧。自然,她現任男友家庭條件無論從哪方面看,我和他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人家父親是國營企業的中層干部,姐姐又在那廠里上班,幾間大瓦房。難怪她看了我的幾間稻草房之后頭也不回地就走了。</p><p class="ql-block">又過了不久,她結婚了。我所任教學校的同事大多被邀去祝賀。我只得在心里默默地遙祝她幸福快樂了。</p> <p class="ql-block">開始認為她寡情薄義,但現在看來,她的選擇是合乎情理的。魯迅在《傷逝》借主人公的口說:“人,必須生活,愛才有所附利”。</p><p class="ql-block">超物質不講條件的所謂愛情、公主嫁仆人,除那些文人藝術家自慰虛構出來騙取稿費,賺取眼淚,麻醉人的心靈外,真實世界是絕對沒有的!我沒資格也沒權力讓人,(哪怕是彼此相愛的人)為我自己一同受苦受累。她陪我這樣毫無價值的人為所謂的愛情殉道也很不值當。</p><p class="ql-block">選偶擇優,這是動物的本能。人更是如此!愛是需要能力的,這能力既有物質的,又有精神的。這優,雄雌都是按照自己的標準來選擇判斷的,都是為了更好地繁衍種族后代。男人要求對方漂亮美麗活力四射;女性亦要求對方要有足夠繁衍優秀后代所需的一切要件:智力的、體格相貌等外在的、經濟物質;內在的:精神氣質、社會地位,道德品質、文化修養等等。換個角度,假如她不是那么貌美如花、活力四射,我會對她如此醉心癡迷嗎?</p><p class="ql-block">人,首先是動物?動物的原始動物性是占主導地位的。其次才是被社會所馴化過來的所謂人性。年輕時,根本不懂這,完全被理想愛情沖昏了頭腦,為所謂愛情理想蒙著了雙眼,才會去用癡情來傷害自己,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甚至生不如死。這不是天地間第一號大傻瓜么?</p><p class="ql-block">在父母的催促下,我也得完成自然賦予的使命,結婚生子。世俗的愛情,早已離我騰空而去,連影子都望不見了。</p><p class="ql-block">再接著,她有了孩子。她常背著孩子在路上和我偶遇,我很尷尬,但她卻依然笑容滿面地招呼我,甚至打趣我。</p><p class="ql-block">隔了幾年,我所任教的民辦初中調整合并到了謝家,我和另外幾個同事調到了小學。調到小學的第二年,再次回到了星火(后改作漢安)學校,又和她及丈夫成為了同事。依然同在一個辦公室。只是這學校已遷出那由地主房產改建而成的地方,遷在大隊電機房附近新建的學校里了。</p><p class="ql-block">她依然上著低段班級的課,我與他丈夫輪流在上畢業班的語文。我與她相處時,雙方都很平靜,幾乎就是同事關系,熟悉而陌生的同事,最多加個朋友關系那種。偶爾心里也泛起酸酸的痛的漣漪,好在風很快就沒了。</p><p class="ql-block">彼此同時空堂,單獨相處在辦公室的一節課、甚至幾節課的時間也常有。這時大家也不刻意回避。批改完作業備好課,也拉著家常,說點感受。說到高興處,辦公室里也同樣充溢著我和她的笑聲;說到煩惱苦悶時,也都皺眉嘆息。大多是她說我聽,我只是用表情或偶爾說幾句回應。她抱怨她婆婆媽對她不理解,抱怨婆婆媽帶孩子的方式方法落后守舊還固執……</p><p class="ql-block">辦公桌也算臨近。她一次要在寫字桌的右下抽屜取資料,可抽屜里堆放的書太多,她雙手抱著起厚厚的一疊書后無法取出要用的資料,就叫我去幫忙。我過去,蹲在她腋下,吃力地翻找著所要的東西,手偶爾觸接到她溫柔手背,再次嗅到了她呼吸的氣息。我也僅心跳了兩下,旋即正常,取出了資料。其實這是唯一的一次肌膚的接觸。</p><p class="ql-block">有時叫我到操壩陪她打乒乓球。她常調侃我說:“你打得太柔了,與你打不僅不暖和,反而打冷了。”</p><p class="ql-block">我只羞澀一笑。柔弱,不喜歡體育運動,這是我最基本的特征,這秉性恐怕是要跟隨自己一輩子了。</p><p class="ql-block">要放學了。她低聲地叫著了我:“你們結婚也這么多年了,還沒孩子。這樣吧,黃豐我有個二孃(姨媽)在治不育不孕方面很可以,明天是星期天,叫上你老婆,我帶你們去看看吧!”</p><p class="ql-block">當時我心有余悸,我和她的過去,社會上早已沸沸揚揚,妻子還常拿這事來數落調侃我呢。她見我有些遲疑,道:“都啥時候了,你還糾結?現在是你有孩子重要,還是啥重要?反正明天我騎自行車在你出來的十字路口等你們。”</p><p class="ql-block">回到家里和妻子一說,妻子嘴上說“誰要她管啊?”</p><p class="ql-block">隨即又道:“去吧,不能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大家都成家了,我才信她把你吃了!”</p><p class="ql-block">當時,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車。一大早,我推著自行車和妻子出來,她已在那路口等著了。相互打了招呼,她登上自行車在前,我搭著妻子在后就往黃豐趕。</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家出發,到黃豐,單邊少說也又三四十里,路況也很差,中間隔河渡水。進江口地界,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坡陡下來推車,推一段路下坡時又騎。彎彎曲曲,坑坑洼洼,遇路極窄處,只得又下車走路。到了她二姨媽家時,已經中午了。她二姨媽熱情招呼了,說了聲不急,隨即燒鍋煮飯,差不多一個小時,熱騰騰的飯菜擺上了桌子:牛皮菜、紅薯、蒜苗回鍋肉……</p><p class="ql-block">吃完飯,問明了情況,她二姨媽進了低矮的黑黢黢的房間,好一會兒,拿出用報紙裹兩大包草藥,叫我妻子過去,低聲細細地吩咐了好一陣,這才向大家說,你們來耍哈!專門吩咐說:下次要把大哥一同叫來哈!</p><p class="ql-block">又得騎車顛簸往回走了。回到家時,天已擦黑。</p><p class="ql-block">85年,我考上了師范學校,終于脫了“農”袍。臨走前,同事好友相聚祝賀,她偕同丈夫,也隨之前來。</p><p class="ql-block">畢業的第二年,再次回到那學校,與她成為同事。</p><p class="ql-block">身體不適剛住進了醫院,她與他丈夫就擰著一大袋水果和營養品盈盈地來到了我的病床前,這確實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心里確實又是五味俱呈。</p><p class="ql-block">她在公路邊已花三千多元修建了二樓一底房屋,這在當時遠近都是很了不起的:我畢業的月工資也就50多點。</p><p class="ql-block">幾經周折,我到了偏遠的義和中學任教,大家相見的機會就幾乎沒了,但她的消息還是時有所聞:她丈夫也考上了師范。隨即,他們都進了盛興中心小學。再后來,不知啥原因,她也轉正成了有編制的教師。又因她丈夫的同學為三小校長關系,也雙雙進了三小,她丈夫為那學校的出納,再后又成了會計。</p><p class="ql-block">最近的一次見面,是五六年前,她來義和中學找她初中同學,也是匆匆一別,感覺是歲月無情,人生滄桑。</p><p class="ql-block">也知道他們很會過日子,善于經營,在城區購有幾套住房,兩三個鋪面,在樂山峨眉均購有房子。現在大家都已退休。</p><p class="ql-block">昨天曾經的同事告訴我,她丈夫顱內生腫瘤,前幾年做了次手術,新近再次做手術。第一次做手術,她還能守在病床前照顧著,可這次做手術的前前后后,連她影子都找不見了。她夫家是個大家族,難免對她有些的負面評價。</p><p class="ql-block">這既在情理之外,細想又在情理之中。只是想起來心里有些添堵,盡管是元旦,盡管是接連幾天后的第一天陽光明媚,山水樹木都在陽光下泛著暖意的光澤了。</p><p class="ql-block">唉!人啊,到底是什么,誰也說不清。人的道路和結局,誰又能預料和把握呢!</p><p class="ql-block">惟愿她一直安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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