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次搬家

學而

我最近搬家了，我已經搬過好多次家，總算起來這應該是第十二次了。在鄉鎮中學搬了七次，從鄉鎮搬到縣城，到縣城來這是第四次了。這給了很大的成就感、獲得感，在我實在拿不出跟別人比的東西時，它讓我也能腰桿挺直中氣十足。但每當我向人家炫耀的時候，總遇到挑刺的主兒，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有的說你在鄉鎮中學前三次搬家那叫搬家啊？那叫搬窩，說好聽一點頂多叫搬宿舍。他的理論是，所謂家，必須是結婚了才能成家，你那時光棍一條，哪來的家？有的說你在縣城第一次搬家也是搬窩而不是搬家。又怎么了？我說我都結婚十年了還不是搬家？人家的理論是，雖然你結婚了，但那是你一個人臨時的窩，充其量也只能算宿舍，你的老婆孩子在哪？還在那個中學呢，那里才是你家。有的說，還好意思說，一個大男人連個固定的房子都沒有，讓老婆孩子跟著遭罪。有句老話說“一搬三年窮”，知道嗎？知道知道，我終于知道我為什么一直富不起來了。（搬進電梯的雜物） 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是學校操場東北角一處廢棄多年的房子。那年準備結婚了，去向學校申請房子，學校就把那里五間沒有門窗沒有院子的屋框子中靠東的三間給了我。我父親和他的三個兄弟用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先把三間通房用磚墻隔成了兩大兩小四個房間（三室一廳），粉刷了墻面，安裝了門窗，壘起了院墻，在院子里蓋了廚房，還打了一口水井，在院外開辟了一個小菜園。我的婚房成了全學校最耀眼的房子。（搬到新家還沒安排的零碎物件） 　　我是冬天住到那個房子里的，第二秋天搬離了那里，我搬走之后再也沒有人住過，直到它被拆掉。 那年暑假的某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雨，而我們壓根兒沒有意識到那場雨會危及我家的安全，更沒不會想到一場雨會導致我結婚后的第一次搬家。我清楚記得，那天夜里我起床摸黑上廁所，迷迷糊糊伸腳找拖鞋，拖鞋沒找到，卻感覺床下全是水。開燈一看，水已快沒過床沿了，但當時我和媳婦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也沒有感到害怕，我們坐在床上等天亮，后來才知道當時多虧我們沒有開門查看，那樣后果不堪設想。 天亮了，屋里的水居然退了，只剩滿屋的淤泥。我們趕緊到外面查看情況，院子里一片狼藉，水井坍塌基本被淤平了，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特別心疼吊在井里的一大塊豬肉和煮熟的下貨，那是老家殺了豬給我送來的，因為沒冰箱，我就用個籃子吊在水井里，那是很好的天然冰箱。打開院門，更是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跟我家院子相連的學校院墻塌了足有四五十米；再看院門上的淤柴，足有一米多高，我猜想大概是院子外面的積水達到一米多高的時候，學校的院墻被沖塌了，積水找到了出口，我家的水退了。如果當時我們貿然開門，也許塌的就不是學校的院墻了。 暑假以后，有位老教師退休了，學校領導做工作讓他把房子騰出來，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搬進去了。那是學校的制高點，院子里有一棵老教師留下的葡萄，有茶碗口粗了。房子、院子都很小，但我們住得很舒服。兒子在那里出生，一直住到他上幼兒園。（以下照片為這次搬離的房子。搬空的客廳） 第二次搬家是因為學校要在我家所在那片家屬院蓋家屬樓。我們臨時借住同事的房子，一借住卻是三年，直到學校家屬樓蓋起來，我們搬進樓房。（搬空的餐廳） 剛搬進樓房不久，我考上公務員到縣城工作了，單位給我安排了宿舍。那的確不能算家，一床一桌，一個小電飯鍋，一碗一筷就是全部家當。諾大一個院子、一座樓，就住了我和看大門的一對老人。（搬空的主臥） 幾個月后，我調到另一機關工作，在單位附近分到了一間宿舍，另一個同事分到了我隔壁一間，他臨時不住就讓我先住著。那個院子共8間房子，都已荒廢多年。分給我時是夏天，滿園荒草齊腰，我用了周末兩個休息日才清理完，我是那里的拓荒者，幾個月后才有其他單位的人陸續住進來。在那里，我們全家團聚了，妻子考進了縣城中學，兒子上了機關幼兒園和小學。那里是我的第四個家。（搬空的次臥） 三年后，我們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房子，也就是現在我要搬離的房子，這也是我們住的時間最長的地方，整整十五年。因為住的時間長，所以積攢的東西就多，搬家就特別麻煩。前幾次搬家，只是簡單裝幾個箱子，打幾個包裹，一輛車一趟就搬完了，而這次前前后后搬了不下十幾趟。當然不是興師動眾地搬，只是用自家車抽空或順便捎帶的。 　　搬家最頭疼的是對一些東西的取舍。有些東西扔了可惜，留著又實在沒用，拿起來放下去，反復幾次才決定它的去留。上次搬家時有個電視柜沒舍得扔或送人，這次搬家才發現，它只是在地下室里閑置了十五年，十五年后還是只能被扔掉。所以這一次下定決心做好減法，非必須的一律不要，別人需要的就送人，一時送不出去的就送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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