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倒垃圾》王哥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十月的北方，若是清朗的天氣，道也不是怎樣的寒冷。藍藍的天空，陽光分外的刺眼。這些年的冬天里，霧霾確少了許多，大概是文明城市的建設確實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畢竟，縣域內絕對的不允許煤炭火取暖的存在了。</p><p class="ql-block"> 老鄭家的地下水管不知啥時候破裂了。幾經周折尋來修理的工人，折騰了半日，終于修理好了。可是，刨開地下，翻動了土層，回填后留下了不少的垃圾。</p><p class="ql-block"> 城內的垃圾是專門由拉垃圾的小車每日定點的收容。不過，人家只拉生活的垃圾，至于建筑方面的垃圾，老鄭也不知該如何處理。</p><p class="ql-block"> 隔壁家的老常隸屬城建方面的領導，多年來，普通一般的老鄭總覺得人家手眼通天，家里的零星小事兒總會有人處理。</p><p class="ql-block"> “常局長，知道您忙，能不能用您的方便給咱找一個垃圾處理的小車，把這一堆建筑的垃圾運走，哪怕給人家一點的小費！”</p><p class="ql-block"> 老鄭出門時正好碰到了常局長，順便這么一說。也就是試探的尋求一種幫助。有困難找政府！尋求幫助，或許這也算是一種方式吧。</p><p class="ql-block"> “垃圾處理車每天都從門前過，給人家兩盒煙，拉走不就得了”。常局這樣回復了老鄭。</p><p class="ql-block"> 真有辦法！不愧是領導！老鄭感慨到。</p><p class="ql-block"> 這樣的辦法老鄭從來沒這樣想過。幾十年來，他總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靈活變通的事情他總是做不來。生活垃圾車不拉建筑垃圾，那么這些從自家出來的建筑垃圾就是自己的事情了。不過，老鄭真的不知道，這種建筑垃圾要運到何處才合適。</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這一堆建筑垃圾該怎么辦？老鄭開始糾結了。</p><p class="ql-block"> 早晨，垃圾車鳴笛而過，老鄭卻總是還在夢中，習慣了熬夜而不起床的老鄭總是錯過垃圾車清運垃圾的時間節點。</p><p class="ql-block"> 這一堆建筑垃圾始終擱置著，來往的車輛，早已把垃圾堆部分邊緣碾壓成硬塊，而且，周圍鄰居不時地把自家的垃圾扔到上邊，或許大伙都認為會有人清理的，環衛處那么多的工人與設備，清理這點點東西，算個屁事！可事實半月過去了，這堆垃圾一直被擱置著。</p><p class="ql-block"> 看來，這就是自己的事情了！誰家造的垃圾誰家清理。老鄭這樣單純的認為。</p><p class="ql-block"> 兩包煙，不是個事兒。可老鄭是這樣想的：這個社會難不成方便于己的事情，都是這樣換來的？</p><p class="ql-block"> 老鄭就是不信這個邪。</p><p class="ql-block"> 或許這也是他一輩子沒出息的真正因由了。</p><p class="ql-block"> 不就是一堆建筑垃圾嗎！有那么復雜？自己勤快點不是個啥事，更何況，老周閑余時間不少，而且特別愛運動。他總是把勞動看做一種特殊的運動，靠自己的電動車，一袋一袋的運走，也用不了半日的功夫。</p><p class="ql-block"> 可是，運到哪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老鄭計劃用自己的方式清運這些垃圾。電動車中間的橫板能堆放十幾塊磚頭，磚頭上還可以放一只長桶用來盛土塊之類的。戴上大延兒帽子，戴好口罩，穿好了平時勞動的服裝，盡可能把自己打扮成普通的勞動者。這樣不至于被熟人看到后認為：這個老鄭，真是沒出息！連自家的這點垃圾都需要自己清理。</p><p class="ql-block"> 老鄭并不這樣認為，不就是勞動嗎，只當是出出力氣罷了，不丟人，再說了，城市化的進程早已經把城市里的人居混雜了許多，若是真能碰到熟人的機會少之又少了。半大一個老漢子，誰會關注你在做甚。</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老鄭一次一次的往外運了垃圾，地點是他清晨晨練時看到城邊的一條小路邊整齊擺放著幾個大的垃圾桶。</p><p class="ql-block"> 給力的電動車到也爭氣，百余來斤的垃圾以同老鄭這個百余來斤的城市里的農民，穿梭于城市間的道路上。初冬的暖陽照射在干凈的大街上，往來的人們不知為何而忙碌著。</p><p class="ql-block"> 這城市真像那么回事兒！一排排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一條條寬闊平整的大街車水人龍，一片片綠化即是在初冬依然不乏生機。難怪沒地兒存儲垃圾！老鄭一邊悠然的穿梭于城市間的道路上，一邊感慨著這宜居城市的變化。在這里工作了三十年的老鄭親眼目睹了這些年來的城市發展。城越來越大，熟人越來越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站住！你給我停住！誰讓你往這里倒垃圾的？”</p><p class="ql-block"> 在老鄭最后一趟倒垃圾時，被一位青年男子攔了下來，并且色聲戾氣地訓斥著老鄭。此時的老鄭才發現垃圾桶旁邊早已靜候著一男一女環衛城管，一輛帶有“環衛”標識的四輪電動車橫亙于擺放垃圾桶道路中間。那男子一邊繼續訓斥，一邊掏出手機抓拍。老鄭手扶車把，雙腿支撐，懷抱垃圾水桶的狼狽形象瞬間定格在年輕人的手機里。</p><p class="ql-block"> “你這人咋這么不懂規矩！垃圾能隨便倒嗎？你住在哪里？為啥要把建筑垃圾倒在這里？這是盛裝生活垃圾的桶，你瞎啊！怎么就看不出來？”年輕人繼續訓斥著老鄭。另外一名環衛城管，也在一旁幫腔，男一句，女一句，輪番訓斥著老鄭。一時間老鄭就好像是犯了錯的孩子，被老師嚴厲的批評著，而且還是一男一女兩位比自己年齡小了許多的老師。想著自己一輩子做教師，似乎并沒有這樣訓斥過任何一個自己的學生。今天，受批評的卻是最有資格批評別人的自己。老鄭滿臉通紅，羞愧難當。</p><p class="ql-block"> “小—小—小—小同志啊！”</p><p class="ql-block"> 老鄭似乎羞愧到結巴的地步。講了一輩子課的老鄭，無論在多大的場合，從來沒有過今天這樣的口吃。</p><p class="ql-block"> “俺不知道這里邊能不能倒建筑垃圾，實在是對不住，啊！”老鄭結巴的解釋到。</p><p class="ql-block"> “對不起有用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啥行為？全縣創建文明城市，你卻倒好，隨隨便便就把垃圾倒出來了，你的把桶給清理掉”女城管繼續的訓斥。</p><p class="ql-block"> “唉！唉！！唉！！！俺老了！家里地下水管壞了，剛修好，這點垃圾在門口的路上堆放了十好幾天了，再沒人清理，恐怕越堆積垃圾越多”</p><p class="ql-block"> “那是你的事情，那也不能把這些東西倒在我們這里邊”</p><p class="ql-block"> “哦！哦！哦！俺實在是不知道倒往哪里”</p><p class="ql-block"> “建筑垃圾哪里都不能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五 </p><p class="ql-block"> “喂！喂！喂！誰家的車停在路中間？有沒有點覺悟？讓不讓人走了？”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老鄭與兩名城管身邊。顯然這位過客對公務車停在路中間很是不滿。</p><p class="ql-block"> “沒看見我們在執行公務嗎？沒長眼睛啊！”那位男性城管不耐煩地回擊過客。</p><p class="ql-block"> “執行公務就可以把車停在路當中？擋住別人通行，耍威風啊？牛逼啊？還是覺得自己了不起？多大個官兒？你們的局長就是這樣教你們執行公務的？叫過你們局長來！”</p><p class="ql-block"> “叫過來你要坎什么鳥？”城管一邊不示弱地回應，一邊走到自己的車前，打開車門，將那一輛型似蝌蚪的小電動車挪到路邊沿。</p><p class="ql-block"> 過客罵罵咧咧的走開了。臨走前自然罵到——“什么個你媽個～素質！”其實用當地的方言來說要遠比這樣的話難聽。</p><p class="ql-block"> “你又是什么個素質！媽～”女城管在過客走開后補罵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或許是那位過客的謾罵讓兩個城管對待老鄭的態度有了些緩和。老鄭似乎的到了路人們一點支持，用他本來就不結巴的語言問到：“二位官差，事已至此，看能不能用你們的方便把桶里的垃圾運走，哪怕俺給點費用”。</p><p class="ql-block"> 哪那能行！你必須給清理掉。</p><p class="ql-block"> 行！老鄭開始用手向外搬運起了垃圾。</p><p class="ql-block"> “這里也不能放！”女城管呵斥到。</p><p class="ql-block">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你們讓我把它吃掉啊！就算是讓我處理，那也的讓俺回家拿來工具吧。</p><p class="ql-block"> 不行！不行！你要是走了不來，我們哪里去尋找你。女城管說道。</p><p class="ql-block"> “你們不是拍了俺的照片嗎？若是不來，你可以全城通緝”。本來做錯了事的老鄭開始了他的略似有理的諷刺。</p><p class="ql-block"> 半個小時過去了，老鄭與城管并沒有達成一致的處理意見，口舌之爭依然不停。</p><p class="ql-block"> 男城管打電話又叫來兩位，從一身藍色的工作服裝判斷大概是每天負責運這里垃圾的司機。自然是對老鄭又一次的輪番轟炸似的批評。在他們眼里，老鄭似乎遠比那堆垃圾還要垃圾。原本老鄭礙眼門前的垃圾，現在心里增添了許多的郁悶，如同轉進了蠅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幾經口舌，對于這桶垃圾仍然沒有行成一致的處理意見，老鄭在四位環衛工人的默許下，離開了。不過，老鄭答應人家要把這一大桶的垃圾弄走，至于弄到哪里。只要是不被他們看到就行。這是環衛城管說的。</p><p class="ql-block"> 臨近中午，放學接送孩子的家長們陸陸續續的經過垃圾桶的地方。老鄭并沒有及時的處理那桶垃圾。或許怕被人看到覺得很不光彩，甚是丟人。</p><p class="ql-block"> 午時，懷揣不安的老鄭開始了糾結。去清理那桶垃圾還是不去，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按理說，做人誠心，該去！可老鄭為自己的不去尋找了三點理由。一是批也批了，罵也罵了，給人家增添了麻煩讓人家出出氣也就罷了，畢竟人家有專用的運輸工具。二來，你們不是拍了我的照片嗎，難不成會在媒體上曝光，我就不信了還，再不文明，我這點行為算個甚。第三，老鄭確實不知運往何處，就連那幾位飛揚跋扈頤指氣使的城管都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地點。</p><p class="ql-block"> 終于，不去的理由占據了主流，盡管整個一下午老鄭依然惶惶不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 晚上，老鄭刷起了抖音。本來想看看是否有關于自己不文明行為的段子。無意間刷到本地的一位處級干部出事了的公告。老鄭并不覺得稀奇，這些年來落馬的官員見多了，弄了誰或許都有可能。即是在十八大以來，這些年創建全國文明城市期間，依然有犯事者，或許權利在手，身不由己吧，百姓們也似乎對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了。</p><p class="ql-block"> 次日早晨，晨練的老鄭偷偷的去看望了那個垃圾桶。不錯，垃圾不在了，一直懸著的那份不安終于落地。老鄭長長的呼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平坦的大街依然光亮。</p><p class="ql-block"> 不覺間，老鄭遛到了城東湖邊，這里是愛好晨練的人們最好的去處。山水相間，柳影搖曳。北方的小縣城里能有這樣好的去處，著實不易。湖面上幾只野鴨不時轉入水中，尋找它們愛吃的魚蝦。偶爾大魚翻轉掀起湖面磨盤大的渦漩。是人們驚擾了它的寧靜，或許也是掠殺食物對象的突襲。平靜的湖水下演繹著種種生殺，如同城市內每天發生的種種離奇事件，你經歷的，聽到的，還有那些無法見聞的。不過湖水下再多的廝殺終究掩蓋不了湖光山色的秀美。</p><p class="ql-block"> 突然間，老鄭覺得，自己就是湖水中一條幸運的小魚。</p><p class="ql-block"> 2021.11</p><p class="ql-block"> 王 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