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外公

吳奕興·蘇歌

望月懷遠緬懷外公 　　海上生明月，照著異鄉，亦照著故鄉。（圖/網絡） 　　之前只聽母親說起過外公是來自唐山，但從沒談及他的故事，無意中讀到印尼棉蘭《好報》于2017年5月7日發布的一篇文章——蘇島英得其利多洛僑長鄧達南先賢，才知曉外公的一些過往…… 　　外公的故鄉是中國廣東大埔，他而立之年，正是荷屬東印度時代，在蘇島英得其利多洛埠（Taluk Kuantan）經營雜貨布匹，善于經商，守信重義。為百年樹人計，發起建筑校舍，組織建校委員會，首捐建筑費三百盾，眾僑胞熱烈響應，捐一百、二百盾，乃至小工苦力，亦節其日用，捐一盾、兩盾者，大不乏人，猶未足也；他更不辭勞苦，四出募捐，出資而又出力。校舍建成后，莘莘學子有了理想學堂，華教的基礎也為之穩固。 還記得我小學六年級時，隨母親回娘家省親，某夜外公牽著我的手在屋外的街上散步賞月，他用客家話逐字逐句仔細講解、教我背誦李白的《靜夜思》，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中華古詩詞。他吟誦時十分投入地仰頭俯首，我聞到他嘴里淡淡的酒氣，聽得出他的聲音略帶傷感，注意到他的眼眶里隱含淚光。那時候的我，當然不會明白他也是在望月懷遠，思念故鄉！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圖/網絡）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圖/網絡） 　　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圖/網絡） 　　提起賞月，自古以來，月亮就是騷人墨客吟詠歌唱的對象。每當夜深人靜時，抬頭仰望夜空中的一輪明月，總會惹得古人詩興大發。李白的《月下獨酌》，先出月，后出影，寫得如此熱鬧：“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蘇東坡望月懷念弟弟而寫下中秋絕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毛主席的《蝶戀花·答李淑一》借月抒懷，既寫天象、又寫人間，紀念兩位烈士：“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 而今人歌唱月亮的歌曲，較熟悉的有：《月兒彎彎照九州》《明月千里寄相思》《十五的月亮》《想你的時候問月亮》等等。 其中有一首《月光小夜曲》：“月亮在我窗前徜徉，透進了愛的光芒；我低頭靜靜地想一想，猜不透你心腸……” 　　請欣賞歌曲《月光小夜曲》，感謝印華文友提供。 　　月圓之夜，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床前，竊思千年前的某夜，李白看到的月光，與上述那首歌所敘述的何其相似！都是一樣的月光，一樣是觸景生情，不過，他思念的是故鄉，而那首歌思念的是情人，無限相思，一樣的令人心動。 　　（圖/網絡） 　　曾經讀過宋代版本的《靜夜思》一詩，內容與今所見大不相同：“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月，低頭思故鄉。” 我們熟悉的首句“床前明月光”，在宋代版本是“看月光”，而第三句“舉頭望明月”則是“望山月”！宋代流傳各種不同版本的詩集，如《李太白文集》、《樂府詩集》、《萬首唐人絕句》中，此詩全都是“看月光”和“望山月”！ 到底李白看到的是皎潔的明月，或是明亮的山月，已不可考。兩個版本的《靜夜思》，我更喜歡前者。 1974年4月，外公不幸因肝病惡化不治而離世，他生前酷愛“自稱臣是酒中仙”李白的詩，貪戀杯中物，也許是導致他老人家肝硬化的其中一個原因吧。 　　之前可以隨心所欲地觀賞“海上生明月”，而今在新常態下只能是“床前看月光”了。 （棉蘭文友傅維典畫） 　　歲月嬗遞，光陰荏苒，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身為外公了，感恩上天賜給我兩個可愛的外孫姐弟倆。 外孫子還小，悄悄探詢女兒是如何教她女兒的？ 原來女兒買了不少的教學掛圖，有最基礎的漢語拼音兩張（聲母、韻母）、幼兒看圖識字一套四張，還有關于日常生活中經常接觸到的顏色、人體、動物、物品，動作等等掛圖，其中有些是能夠發音的有聲掛圖，小孩特喜歡。從小就讓她女兒看一看、讀一讀，或是讓她自己隨意地按一按、跟著有聲掛圖的發音念一念。稍大一點，結合新科技，規定時間給她女兒觀看手機里的華語兒歌視頻，或其他華語兒童學習視頻，隨她女兒自己的意愿，喜歡什么就看什么。 　　小外孫女聽兒歌學漢語。 　　沒想到還真管用，小外孫女雖然會寫的中文字有限，但懂得的詞匯已很多，用華語溝通完全不成問題，同學們都挺羨慕她的。帶她到公寓大樓下的購物中心，邊走邊跟我講普通話，人家還以為是中國來的小孩呢！ 　　請欣賞歌曲《恭喜恭喜》。 　　今年2月14日，印華作協舉辦線上新春大團拜，我錄制了小外孫女演唱的賀年歌視頻向大家拜年，她字正腔圓演繹的歌曲《恭喜恭喜》得到文友們的一致好評！ 　　疫情下的雅加達蘭花園公寓樓大平臺的兒童游樂場。 　　2020年3月初，新冠瘟疫在印尼暴發蔓延開來，今年3月，一年多了仍然未見緩解，某天與小外孫女經過公寓樓大平臺的兒童游樂場，她淚眼汪汪地問道：“公公，幾時才可以玩呢？”我無言以對。當晚臨睡前，思潮起伏，提筆寫了一首小詩，聊以自慰： 疫情下的游樂場 不經意間又來到這里? 冷靜而寂寥? 心海翻騰悵然? 昔日喧鬧今何在？ 活潑可愛的笑顏? 歡暢淋漓的嬉戲? 在五顏六色中穿梭? 那群從不知疲倦的孩子們 歡樂的笑聲不復聞? 天真的童趣不復見? 曾幾何時? 一切戛然而止 小外孫女雙眸潮濕? 凝視著這心愛的——? 游樂場！? 何時再能踏足？ 　　已恢復開放的兒童游樂場一瞥。 　　中秋節前夕，又想起了我的外公，想起他在月光下，牽著我的手在街上散步，一邊賞月、一邊吟誦詩歌的情景，歷歷在目。那一夜，我牽著小外孫女的手，隨機播放印華文友甜美的歌曲《月光小夜曲》陪伴著我們，走在公寓樓大平臺的小徑上，迎面吹來清涼的晚風，仰望皓月，告訴小孫女當年我的外公教我背誦唐詩的故事，我也仿效外公搖頭晃腦地吟誦那首千古名句，盡情享受那醉人的詩情畫意。 　　中秋節那天，天公不作美，月兒羞怯、遲遲都不肯露面，所幸群聊組文友發來一些親手拍攝的美照，謹此挑選幾張與諸位美友分享。 　　印尼蘇北棉蘭文友拍攝的中秋月。 　　獅城的中秋月，圖中的圓型建筑物是新加坡國家體育場。 　　獅城東海岸：月上樹梢頭，人約黃昏后。 　　獅城：欲上青天攬玉兔，夢回廣寒憶嫦娥。 　　香港九龍城碼頭。 　　許多年以后，我的外孫女是否還會記得那一夜銀白色迷人的月光？我這個曾經牽著她小手一同散步賞月的外公？也許隨著時光的流逝，這些記憶都將隨風飄散、遺忘于歲月中了，那就更別提外公的外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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