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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班 車

太岳新文 李峘

(一)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東晉陶淵明在《歸田園居》中寫道: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我想,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念舊情結,會在某天的某個時刻沉浸在淡淡的憂傷之中,或是回旋在帶著淺笑的睡夢里,憶起曾經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人和事,恍如昨天。</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從小生長在離縣城60多公里外的赤石橋村,這里是鄉人民政府所在地,另外村里還有供銷社、郵政所、衛生院和糧站等五六個縣直單位和一個省直國有林場。赤石橋村,三面環河,清嘉慶年間民眾在村西用紅金石砌筑一座石橋,因橋身紅色而得名。村子四周群山環繞,如詩如畫,遠遠望去,黛色參天的森林郁郁蔥蔥,煥發勃勃生機。宜人的綠水青山和肥沃的良田牧場,足以養育世代勤勞樸實、民風敦厚的赤石橋人。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從這里走出了眾多革命先烈和名人志士。</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時光靜淌,冬去春來。隨著一聲春雷炸響,雨過天晴,十一屆三中全會的號令隨風而至,赤石橋村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人們每天笑聲不斷,勤快地四處勞動。村里的牛鈴聲、吆喝聲、拖拉機聲和鏗鏘的勞動號子,與高高掛在樹頭的大喇叭傳來的革命歌曲響徹云霄,共同奏響了一部幸福悠長、走向繁榮的動聽交響樂。</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80年前后,赤石橋鄉被稱作赤石橋公社。我七八歲可以記住事的那會兒,赤石橋村乃至全公社的其他村莊交通閉塞,文化落后,經濟社會欠發達。居住在赤石橋村的人們,除了每年農歷七月“趕會”能夠見識一下外地來做買賣的各色人物,向他們打聽一些關于外界社會的變化情況以外,普通老百姓想要了解、掌握可靠的政策與消息,全靠在村東公路旁的河口店看班車。</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82至1983年間,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人們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赤石橋村先是林場和供銷社有了電視機,村里的男女老少爭先恐后、成群結隊去看電視,獲取更多有關改革開放的新聞,觀看令人咂舌的影視劇目。盡管如此,大家急于知道、最為關注的信息,仍然是在河口店看班車的過程中獲取,所以每天看班車成為村里不少人和兒童們熱衷癡迷、津津樂道的不二選擇,也可以說是他們的副業。而這些不少人當中,除了年歲見老、失去勞動力的農民外,還有幾位退休干部職工和回鄉教師等人。而我當時還是一名小學生,一年四季起早搭黑,風雨兼程,在大部分時間里埋頭苦學,備受煎熬。我除了節假日可以玩耍、看班車外,每天在校背誦課文和公式,完成作業,應付考試。其余時間,我們一家五口人沉浸在林場家屬院的幸福時光里舒心度過。再有閑暇,我走在村里的大街小巷目睹了大人們披星戴月、終日勞作的場景和身影,耳聞了村里發生的形形色色、饒有趣味的故事,這些揮之不去的印記深深烙在我的腦海當中。</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赤石橋村,人們看班車的“社會活動”應該是在某個年頭,從縣城開來第一趟班車的時候就全民興起、開創先河。班車每天按時從縣城出發,途經交口、郭道和喬龍溝以及赤石橋村的河口店開往莊兒上再原路返回。班車每到一個村莊和三岔路口停靠都是有“點兒”的,遲早不差半個小時。如果雨雪天氣或是其它特殊原因班車不來了,沿途等著看班車的人們大多會垂頭喪氣一整天,勞動少了氣力,三頓飯也吃得走神,所以我熟知的赤石橋村里,每天但凡無事之人就會到河口店坐等班車,而班車也猶如大禮包一樣如約而至。因為班車上可能坐著自己的親戚朋友,或有外地遠親捎來的奇缺物資,更承載了來自縣鄉乃至黨中央的最新消息以及外界流傳的各種故事。仿佛班車就是一座可以移動的電臺,走到哪兒,新聞就播報到哪兒。誰若能在看班車的過程中搜集到新聞故事的素材,誰就有了在河口店天馬行空、夸夸其談的資格和首席發言權。他會將聽到的新聞和故事說的越大越玄乎,就更顯自己的本領通天,地球上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并且他會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佐以或是慷慨激昂、理直氣壯,或是和風細雨、娓娓道來的言辭語句,在眾多看班車的人群中慷慨發言,科學研判國際國內政治形勢。同時就流傳甚廣的一些小道消息,譬如某村有個女孩跟上四川人跑了、公社書記在“三干會”后要調走等不實傳言,召集幾個平時就非常貼心的看班車積極分子,扎堆埋頭予以認真細致的分析與判斷,并給在場懵懵懂懂看班車的群眾披露一些他們憑空想象的“內幕”,并給出事出有因、順理成章的可信解釋,以博取大家對他本人的信賴和尊敬。</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與人之間要想取得信賴和尊敬,首先得見面散煙問好,所以河口店也是抽煙高手云集、刺激煙草消費的市場。在這兒,人情味兒十足,一派祥和,但也“暗流涌動”,派別分明。</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那個剛剛結束“特殊歲月”的年代,人們意識形態中的派別斗爭遺風猶存,斗爭形式也總是在各個領域和角落或明或暗地進行碰撞,并且閃出火花,但人們不去大驚小怪。“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在河口店這種公開、公共的場合,兩派或是多派的意識斗爭雖然有時候激烈,鬧得不可開交,甚至有人擇機將某些社會問題擴大化或者歧視性地進行討論,但經過了“特殊歲月”的洗禮,大家不會在心里有太多計較,因為人與人斗的結果不如辛勤勞動的結果實惠而富有成就。人們之間相互撕斗無非是爭臉面、爭利益,但臉面不能當飯吃,斗來斗去全是自己人,所以這種無謂的思想和做法也就慢慢少了。但赤石橋的人們會聚在河口店看班車,有時還會因一些生活瑣事以及個人志趣不投、意見不合而發生爭執,但這種爭執是人們素日的一種消遣方式,爭執的畫面也是歷史條件下農村生活的一段熱鬧場景。</span></h1> (二)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河口店、供銷社的食堂門前,幾個基本上每天看班車的積極分子中,一派是以公社中學退休教師老楊為首。假如看班車一年三百六十場,他至少主持三百四十幾場。不主持的那十幾天是他坐班車到縣教育局領工資。只要楊老師不出門,他就會到河口店看班車,并站在食堂門前的居中位置,對發生在全縣范圍的新聞甚至是謠言,或是對人神共憤包括自已看不慣的人和事,發表一番言之鑿鑿、理論明晰的斷言。當然這番引以自豪的演講是有目的的,這樣可以引發所有參與看班車群眾對他投以贊許的目光,并在各自心里產生由衷的敬佩,以事實證明他這個人民教師是有文化的、有思想的。并且經他親手培養的學生,基本上每年都有考到縣城和郭道重點高中的那么一兩個,起碼在一段時期內,自己在赤石橋村甚至是全公社的學生家長面前精神抖擻、容光煥發。重點是這些家長們約定成俗地應季、應節往他家送粗糧細面和瓜果蔬菜,家里做飯自然省錢不少,老婆李海珍也不怎么“磕打”他,買煙的零花錢也給的多了幾毛,每次罵他的口氣也綿軟了許多。</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然已經打好腹稿的演講開播之前,楊老師一定是要拽拽剛才蹲著等班車時卷皺的中山裝衣襟和褲腿,一定要搶先一步占據比學校講臺更加耀眼的C位,一定要把近視鏡從鼻尖推至鼻梁對準焦距,一定要提前咳嗽幾聲引亮聲如銅鐘的嗓音,一定要環顧四周有沒有姿色好點兒的女人,一定要看清有沒有上次和他吵架的林場職工春生……</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楊老師是有戰斗思想準備的,是懷著必勝的信心和堅定的決心來河口店的,因為他上次演講時的觀點和論調遭到了春生的猛力開火予以反駁,結果他灰頭土臉地敗下陣來。當他看完班車回到家里,除了被李海珍臭罵一頓,李海珍還火冒三丈,摔了他退休時從學校會議室順手拿回家的一個白色茶杯(當然蓋子還要保存備用),讓他痛苦不已。并且他在村里的威信陡然跌地,從此很少有人再去他家向其請教各種問題,原本經常代別人寫信的一沓稿紙也被李海珍鎖在箱底不讓用了,更別說炕桌上擺的香煙也由“芒果”降成“三環”的嚴重后果了,而且這盒“三環”煙還是自己狠了狠心用了私房錢,在一天傍晚時分安排住在他家院子西屋的貴山去供銷社買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楊老師在外抽煙的級別,絕對是一盒不低于五毛錢的。當貴山買回一盒“三環”煙回到院子,前腳剛踩他家門檻兒,楊老師就急迫地迎上前問道:“是不是有人問你給誰買煙了?”貴山說:“沒有。”楊老師這才小心翼翼接過煙來,輕輕摳開煙盒給貴山散了一根,接著又摳出一根夾在貴山耳朵上并低聲說:“貴山老弟,如果有人問了,不要說是給我買的。找的零錢給你孩們買糖蛋蛋吧。”貴山連忙說:“不用、不用。”推辭了幾下,楊老師不敢再堅持,貴山把零錢留在炕上轉身回了西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貴山是租住在楊老師家西屋的一個厚道漢子,平時在河口店看班車絕對維護楊老師的面子。他五大三粗的身材站在楊老師身后像個保鏢。不過那天楊老師與春生吵架時,連貴山都覺得楊老師有些話說的漫無天際不沾邊,所以就沒吱聲。以前楊老師侄兒長、侄兒短地稱呼貴山,并且和李海珍一樣,大呼小叫地讓貴山在院子里幫他家干這活、干那活,突然楊老師這次主動降級叫了他一聲老弟,讓貴山一夜輾轉反側,不知如何是好……</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中國人的感情是吃出來的,但凡傷了感情多半是因為搶了飯碗。楊老師與春生結了死仇,就是因為春生上次在河口店看班車時,在他的粉絲面前毫不留情地駁斥了自己的觀點和論據,當場讓他啞口無言下不了臺,丟了人民教師的臉面和威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事后楊老師進行過一次深刻的自我批評,反復思考與總結是不是自已確實說錯了什么。作為教師是要知錯必改、犯錯必糾的,這是恪守職業素養的底線。楊老師任教期間,會因個別學生故意搗亂、知錯不改,為此在課堂上沒少教訓他們。一根三尺多長,得心應手的細長竹鞭屬于個人物品,退休時也帶回了家,雖然現在退休了沒有學生可嚇唬嚇唬,但夏天敲打敲打暴曬的被褥,冬天扒拉扒拉罩在窗外的布簾,還是挺有用的。而且平時可以攆一攆鄰居家混進自家院子的雞鴨貓狗,并把它們臆想成幾個頑皮搗蛋的學生,只要看見它們進了院子,他便一股風沖出屋外狠狠的用這根竹鞭橫空抽打十幾下,借此練練日久抬不起的胳膊。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楊老師經過幾天幾夜的思想斗爭,考慮還是要適當應用唯物辯證法來解決客觀存在的社會現實問題。這樣一想,他的心情就釋然了許多,終于可以早點睡、睡好覺,把幾天來睡不好的覺補回來。但第二天凌晨還不到5點,被子里的他就反悔了昨天的思想態度,心情極其郁躁,不由得自言自語,生生把一場剛做的好夢給廢了。堅持認為春生就會歪理正說,不按常規出牌,真是秀才遇上兵了。轉念又想,如果春生在某一天,最好是上午看班車人最多的時候,在河口店當面向他示弱服軟,多少讓他挽回一點面子。另外再加一個可選條件,讓熱心充當中間人的村委會李會計“打包”一下春生,把壓在雙方心頭的事兒說開,最好再讓春生私下敬送他一條、哪怕是兩盒“芒果”煙呢,讓過年的時候擺在自己的炕桌上受用,畢竟自己在公社中學教過春生的兒子馬俊,并且還很用心,打的也少。但是春生仍然每天在河口店瞅機會插嘴并打斷他的話,拆他的臺,更別說送煙的事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然幾年下來,春生故意和楊老師在河口店鬧別扭的事兒也不算多,因為春生初中沒畢業就頂了父親的班(頂班,舊時一種父子間勞動關系的轉換)。老馬回村務農養老,春生在赤石橋林場端上了鐵飯碗。春生的文化程度局限了他很難再抓住楊老師的口誤的概率。并且隔了幾個月,一直到冬天快過年了,楊老師發現看班車的人群中沒了春生那個討厭的影子。剛開始他并不知道,春生很有福氣,兒子馬俊從省林校畢業后,子承父業回到林場上班當了技術員,并且他們全家搬到縣城住進林局新蓋的小洋樓。從此,春生退出了河口店這個看班車的人生大舞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為此楊老師再三打聽、核實春生不再回赤石橋住了,更不會來河口店看班車了,特意在春節前買了一盒“恒大”牌香煙擺在炕桌上。當他大年初一午飯前送走寥寥無幾的拜年客人后,穩坐在還是從學校“順”回家的靠背椅上,舒舒坦坦地呼吸了口氣,這才從炕桌上拿起這盒“恒大”煙來摳開蓋兒,用右手中指從煙盒底部猛地一彈,“嘌”的一聲蹦出一根煙來,他順勢用嘴叼住后用洋火點著,然后吐了幾個煙圈,輕輕彈掉白通通的煙灰,閉目籌謀春節過后第一趟班車來的上午,自己是以什么主題切入看班車人群的C位,說什么內容的話更能打動和他平時溜瞇眼的那幾個女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始終有一件事情令楊老師后悔不已、耿耿于懷。前年他到齡從公社中學退休之時,本想“順”回家一張新教桌,但宋校長說搬張舊的吧,他賭氣沒有去搬。硬生生過了一年后,楊老師發現家里確實需要一張桌子,哪怕是舊的。可是宋校長已經調走換成了孫校長,再去找孫校長說想要一張舊桌子時,孫校長斷然拒絕了他這個心想“不成問題”的微薄要求,直接導致他在家郁悶了一個多月,并且在河口店看班車時很少發言,也沒有人主動給他散煙。原本自己去看班車不用說帶什么香煙,就連“洋火”都不用自帶。形勢好的時候,自己已經一直抽煙頭昏腦漲了,還有人熱心給他散煙,讓他再講講縣里流傳的新聞和故事,但這些天沒有了。</span></h1> (三)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少年時光總是度日如年。我7歲到12歲期間在赤石橋小學讀書,在校的學習生活苦中有樂,樂在其中。在此期間,武老師是我們讀四、五年級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他人品好、教的好,但對學生管教的非常嚴苛,一張很少有笑容的臉和他的抬手動腳都令我們感到害怕。</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武老師平時對待學生負責認真,他不支持也不反對學生去河口店看班車。不支持是因為擔心孩子們荒廢完成作業的時間,不反對是考慮看班車可以開闊學生的視野,學會觀察社會,更多了解生活實際。記得我上五年級時寫了一篇《看班車》的日記,武老師在這篇短短100多字的日記上用紅筆從頭劃到尾,一條波浪式的紅線和兩行洋洋灑灑的評語從此激起我的寫作熱情。直到現在,我堅持認為武老師是我人生中最具影響力的導師,是他啟發了我熱愛寫作的動能,是他激發了我寫好文章的信心。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赤石橋小學,同學慶生與我的關系較好,經常在一塊兒玩耍,星期天相邀一起去看班車,不過我十分討厭他在河口店伸長脖子東張西望、急不可耐的慫樣子。他就像其他偏僻小村上的孩們一樣,因為不通班車,瞅“趕會”或是放假機會專門跑到赤石橋村玩,進供銷社圪轉,去林場看解放牌“兩噸半” (汽車),并到河口店等著看班車。慶生看班車時不刮眼勁道,我越看他越氣人,心里想,純粹是給我們大村的孩們敗興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次我和慶生說:“以后看班車不和你在一起‘將敗’了。”慶生歪著脖子,撓撓后腦勺說:“輝輝,我跟上你是在保護你呢。” 慶生沒說假話。有一次星期天上午,我和慶生看完班車后,我給了慶生一小把炒瓜子,兩人一邊吃一邊往村西溜達。我倆剛走到小學操場,人送綽號“污犢則”的一個外鄉女人突然從對面巷子里閃身而立,目光兇狠地單單把我攔住。因為她知道我媽在供銷社上班,我衣服口袋經常裝著糖果瓜子吃,所以橫在路上伸出一只黑乎乎大手向我索要。這時,慶生悄悄轉到“污瀆則”身后飛起一腳踢她,奮力給我解圍,我捂住口袋撒腿就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村東到村西,赤石橋的這條街道也就兩里多長。當我倆滿頭大汗、一前一后在公社中學門口碰頭時,我把想象中被“污瀆則”索走的那部分瓜子又捏出幾顆給了慶生吃,所以他說這些話我真的愛聽。我出門在校、在河口店除了穿的衣服比其他同學好,行為舉止也有“氣質”,身邊又有慶生前后左右陪伴,就像帶著保鏢一樣底氣十足,風光無限。</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說起其他小村莊的人們看班車還有故事。在赤石橋村往西方向統稱后底溝,有幾個偏僻的村莊因為路窄人稀不通班車。這幾個村的熱心干部為了讓群眾出行方便,也為了讓孩子和老年人每天能看上班車,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便號召村民們共同捐資出力修公路,好讓縣里開辟一條班車線路,并且讓其他大汽車也能開到各村,把村里的土特產賣出去,把致富信息和奇缺物資輸進來。于是各村掛滿了大紅標語,“要想富,修公路”“大干100天,定能通班車”……每個村的男女勞力不計“工分”大干快上,老人小孩義務參加修路勞動,盼望早日路通車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值得紀念的是,某村的一個后生因為修路炸石頭受傷后不治而終,更加喚起了村民們修路通車的信心與決心。“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舊貌換新顏”。若干年后,后底溝終于通了班車,解決了老百姓出門難和看班車心愿,了卻了壓在各級干部心頭的大事。可見班車的通行與看班車“文化”在當時的社會生活中有多么重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還有村上一個平時諞諞侃侃、辦事不可靠的男人,外號“不保險”。他有一次因為“投機倒把”被公社主任和公安特派員叫到大隊辦公室問話并寫材料。整個問話過程“不保險”一點兒也不老實,答非所問,避重就輕,而且心神不定、焦躁不安。公社主任看到他抓狂的樣子問道:“你這是咋啦?”“不保險”說:“好爺呀主任,你們能不能快點問完,我還要去河口店看班車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還有一天大早,一個頭顧不上梳、臉顧不上洗的女人,帶著她五六歲的兒子到赤石橋村看班車。可能是這個孩子因為趕時間沒吃飽,所以在他媽身后跑的慢。當娘倆氣喘吁吁趕到河口店時,班車剛好一溜煙兒開走。孩子他媽望著卷塵而去的班車氣急敗壞,當著眾人的面就“搋搋”地打孩子的屁股,幾個大人過來拉也拉不住。這個女人一邊打一邊沖著孩子說:“倒運子則,跟上你誤了看班車……”</span></h1> (四)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人們在河口店看班車時針對某件新聞、傳言而聚集談論,或者是觀點不同的兩派在激烈地辯論中,雙方隊員人人面紅耳赤、“撐牙炸武”,唾沫星子亂噴。班車已經開走約摸二三十里了,吃飯時分已過,才有理虧詞窮的一方宣布退場。而后兩派的參戰隊員們拍手言歡,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去吃殘羹剩飯,還有幾個愛看班車、愛湊熱鬧的女人才趕緊回家生火做飯。因為人是鐵、飯是鋼,吃飽喝足才有下午或是第二天上午看班車以及再辨論的勝算。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當我星期天做完家庭作業就會緊跑幾步去看班車,住在我家對門的劉奶奶早已等不行我了,提前去河口店占座。倒是看班車的男人們不去爭搶食堂門口的那溜舒適的石階,都乖乖地站在或是蹲在一棵大核桃樹下等著看班車。赤石橋村民風淳樸,與人為善,男人們的這點兒思想覺悟還是有的,從來不欺良滅善、奪人所愛。</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星期天的河口店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現場多了一幫下至六七歲、上至十一二歲的小學生,他們來回跑動打鬧,惹得大人們不免訓斥幾句。當然,上了初中的學生不來看班車,他們覺得這種事兒丟人,是件不屑一顧、非常庸俗的事情,并且對所有看班車的人嗤之以鼻。事實非常明了,學識高、見識廣的人有獨立的思想和超常的見解,他們不會隨波逐流、同流合污。至少我大哥二哥他們幾個上了中學的大孩們,從來不到河口店看班車,專注操練自行車、扔飛刀、打彈弓、掏鳥窩和捕魚蝦等不教自會的功課。</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河口店,“污犢則”又手拎尼龍袋子四處拾東西,有用沒用的東西都塞進她的“百寶囊”中。“污犢則”的眼睛根本不夠用,什么細小末節的東西都能盡收眼底。一個小孩剛剝開水果糖扔下的“晶晶紙”,“污犢則”立馬撿起來用舌頭舔一舔上面殘留的糖味兒;她看見扔在地下的煙頭也撿起來想抽一口,但是沒有任何人和她對火。看班車的人們已經習慣了“污犢則”的存在,至少班車沒來或是走后她便是大家調侃的對象,也能帶來不少笑聲,而且她還能帶走不少垃圾。</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看班車的現場,我聽到的無非是農業學大寨好、縣城出了殺人犯之類的政策與消息。又聽說縣公安局過兩天還要用大卡車拉著殺人犯和搶劫犯來赤石橋公社批斗游行,我當場就兩腿發抖、心亂如麻,就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的家。因為剛好前一天我在家里揮舞雞毛撣子打碎了一盞25瓦燈泡,我母親說公安局派人來抓我,當時我不以為然,可是、可是公安局真的要來人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真后悔當天就不該去河口店,不該鉆進人群去聽這件新聞,害得我幾天不思飲食,數夜難眠,連睡覺都不敢脫衣服,做好了只要有人搗家屬院大門就立刻逃跑的思想準備。并且逃跑的路線已經規劃好了,就是出門跑到劉奶奶家后墻鉆進她家的地窖。因為公安局的人有經驗,如果找不到我,一定來我家的地窖里找,所以我不能鉆進自家地窖坐以待斃。此外我還縝密細致地勘查了另外一條逃跑路線,就是爬上劉奶奶家房后的土楞,進了同學慶生家的院子,然后鉆進他家牛圈趴在大大的木頭牛槽里隱身避難。</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果真等到批斗游行的犯人來了又離開赤石橋村,確定公安局不來抓我了,我才戰戰兢兢地“圪溜”到供銷社,用攢的壓歲錢買了一個硬邦邦的太谷餅吃,并順勢站在賣貨稱重的磅上,才知道這幾天的痛苦經歷導致自己瘦了五六斤,其實我當時的體重也就五十多斤。這與在家能否吃飽沒關系,主要是我只想吃好的,可是那個時期我家在農村能有多少好吃的東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河口店,我一邊等班車,一邊仔細觀察等班車的人們。發現以楊老師為首并多次雄辯的勝方,他們均是在極力表現自己的能力水平與道德水準如何之高,邏輯推斷和哲理結論更勝一籌,總想以自己的意志轉移別人的意志,頑固地以自己的觀點與方法論,教導和訓化廣大看班車的群眾。但背后人們紛紛嘲笑他們,說他們連個小隊隊長都當不上還諞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然,看班車的人群里還有幾個退休的老干部和在村里比較有文化的人。證明他們身份的標配是穿一身灰色且洗得發白的中山裝,或是剛剛時尚流行的土褐色夾克衫,戴近視鏡或者老花鏡,上衣兜插一支甚至兩支鋼筆,然而他們的腳上并不是你所想象的穿雙黑色皮鞋。他們幾個有可能穿的是粗紋布底鞋或是軍綠解放鞋,這種裝扮反倒成為我對他們極不信服的理由。雖然這個理由沒依據、不充分,但我幼小心靈里崇尚的高大人物是十全十美、止于至善的。我想,這種形象的人物在縣城、在省城肯定有!</span></h1> (五)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站在河口店對班車望眼欲穿的人群當中,更多的是一些老實巴交、失去勞動力的老年人。他們對時事政治、對包干到戶、對誰當書記主任的消息并不感興趣。他們專注看班車的目的就是想掌握一下誰家的親戚來了,是男方家的還是媳婦家的;親眼了解一下從班車下來的人是穿什么料子的衣服,手里拎著什么好吃的東西等等。回頭再看看村里有誰是從縣城或者郭道回來的,又有誰打扮一新、趾高氣揚地坐上開往未知世界的班車走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赤石橋村里的人們把每天看班車當作一件大事、要事來抓。信念堅如磐石,作息孜孜不倦,勁頭樂此不疲。</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基本上每天有一趟班車往返途經河口店,我看班車的時間只能是在星期天班車來的上午,或是由莊兒上返回的下午。多數見到的是一輛車身刷著紅漆,頂部卻刷了白漆的班車,四個轱轆架著一個火柴盒。班車頂上還有一圈不是很高的鐵圍欄,并且有繩網纏著,是讓坐班車的人們將隨身攜帶過多的大件物品扛上去托運。往往放在車頂的鋪蓋卷、自行車和小缸大甕等物品堆積如山、搖搖欲墜,甚至還有雞羊貓狗等動物也風風光光地坐上了通往幸福的班車。后來,不知那股風刮來,說班車上不能有帶毛的東西,怕班車產生毛病。當我聽到這個荒謬的消息后不禁想笑,心想難道冬天穿著毛衣坐班車的人們還把毛衣脫了再坐?</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輛班車的車頭左前方有一個上司機的小門,右側中部有一個對開中門,十幾孔小窗排列,大體像個卡通面包,奇怪的是車窗玻璃還能推拉。這就給那些愛逞能、會“脫虛”的人創造了機會和條件,尤其以留著小八字胡,或戴黑色“圪蟆鏡”,穿格子襯衫喇叭褲的男青年居多。他們會在停車上下客之際,把頭甚至半個身子探出車窗,伸長脖子喊熟人的名字,或打個口哨向不認識的人也招招手顯得他人脈很廣,并在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來。當我看到這一情形,心里很是厭惡卻又妒忌不已。暗想終究會有一天我也坐在班車上,心情淡定且溫文爾雅,有別于他們俗不可耐的勁道。</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我年齡大了一點兒后,也坐過屈指可數的幾次班車去縣城斜街的姥姥家玩耍。姥姥是我母親的繼母,雖然她不是我親姥姥,但她每次都很大方地給我幾塊餅干吃。如果是動物樣子的小餅干,最多給我五、六塊。餅干有猴雞狗牛等模樣,我一口能吃三塊。而且姥姥每次要求我吃餅干時把臟外套脫掉,上炕后腳朝里、頭朝外爬在炕沿邊雙手捧著吃,害怕我把餅干碎沫掉在被褥上難以清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還記得有一年夏天,我母親去省城參加會計培訓走了一個多月。因為父親在林場當技術員,經常一整天在山上植樹造林不回家。我實在無法忍受一日三頓都吃大哥二哥做的飯了,就萌發了裝病逃課的念頭。我和兩個哥哥說要去縣城姥姥家或者舅舅那兒找醫生看肚子疼的病。我大哥二哥都不讓我走,說我是想去縣城吃好吃的東西,并說沒有坐班車的錢。兩個哥哥哪里知道我每年從父母手得到的壓歲錢和“趕會”時給的零花錢,遠遠超出了他倆的想象力和判斷力。這筆“巨款”我用吃了餅干的塑料袋包緊,藏在外屋放小米的甕子底下壓著。雖然不怎么隱密,但我基本上每天都觀察這個甕子動了沒動。不是我不想把壓歲錢藏在更安全的大水甕底下,是因為這個水甕太大太重我掀不起來。就這樣,我成功用私藏的錢買了一張六毛錢的班車票(半票),到了我舅舅工作的縣農場。當天晚上我和舅舅伙蓋一床被子睡覺,舅舅打呼嚕好比班車的發動機聲,我半夢半醒就在“班車”上尿了一泡,結果早晨醒來被子褥子都濕了。舅舅起床往屋外晾曬被褥的時候,呵呵呵地笑著自言自語:“輝輝尿得像個太陽,圓了個圓。”當早飯鈴響了,舅舅又拖又拽讓我去農場大灶吃飯,我死活不去,恨自己不爭氣,已經十二歲了還尿床敗興。最后還是舅舅給我從灶上端回一碗白面豆角“和則飯”才吃飽,上午我就又坐班車回了赤石橋,繼續接受粗糧笨菜改造……</span></h1> (六)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住在我姥姥家隔壁的是縣文聯大作家吉玲阿姨。她當年不到四十歲,細長眼睛大圓臉,愛笑但說話不多。身材胖胖的還把短發燙卷,脖子上經常系一條花色絲巾。她會隨季節不同穿一身淺灰色小翻領上衣和大褲腿的西式女裝,或穿一件灰藍色、用細布條擰成扣絆的中式衣服。大部分去上班的時間會穿一雙淺圓口、半高跟棕色皮鞋,走起路來“咣噔咣噔”,快慢節奏有度,文人氣質十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吉玲阿姨有一個比我大六、七歲的兒子,估計是正在讀初中。他的名字記不得了,反正我見面叫哥。他珍藏了許多“小人書”鎖在一個小木箱里,有一把鑰匙用一根細長銀色細鐵鏈系在身上,另一把鑰匙則藏了起來。即便是阿姨在家想讓我看幾本“小人書”,也非等他回來親自打開鎖才能實現。 因為我很聽吉玲阿姨兒子的話,他讓我給他家掃地,我就掃地;他讓我每次只能看三本,我絕不去拿第四本;他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看,我就乖乖地坐在他完成作業的桌子旁看。他安排我的任務也有我不情愿做的,但為了免費看上“小人書”(街上看一本2至5分錢),我至少有一兩回違心地幫他在大門口放哨,因為他也趁阿姨不在家時“翻箱倒柜”尋找好吃的東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每次從姥姥家去找他玩耍,他就會毫不保留地把小木箱底朝天扣下,把倒出來的“小人書”讓我翻撿幾本自己喜歡看的,但只許看,不準借。映象最深的是一本《火車司機的兒子》,內容記不請了,但是我看了這本“小人書”后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班車大了很多、拉人更多,并且是趴在鐵軌上跑的交通工具。從此,我回到赤石橋村后很少再去看班車,覺得沒什么意思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我上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班車看多了記得開班車的一位師傅姓閻,估摸不到五十歲,是五區人。他個子不高偏胖,理寸頭但已經有了不少白發,常年身穿灰藍顏色、臟的出奇的勞動布衣服。他皮膚黝黑,不茍言笑,總是橫眉立目、罵罵咧咧,但胡須總剃得清爽利索,臉頰刺青發亮,頗有日本武士風格。冬天的時候,他身穿厚重的棉衣棉褲,腳蹬“踢死牛”反毛皮鞋,坐在司機座位像熊一樣笨拙,下車走幾步像一只企鵝左搖右晃。每當班車停靠河口店上下人多、擁擠不堪的時候,他就立馬從駕駛位跳下車來,躥到上下客的車門旁,一邊怒罵徒弟兼售票員兵則“甚的事也靠不上你”,一邊歪著脖子、喘著粗氣、怒目圓睜、拳打腳踢,渾身技藝都使在推拉擠拽等幾個標準的武術動作上來。他見招拆招、逢水搭橋,少林武當、以剛克柔,直到成功化解所有問題關閉車門后,閻師傅一腳油門,塞滿笑聲的班車拖著一股黑煙絕塵而去。這個時候,在河口店看班車的大人小孩都笑得前呼后仰喘不過氣來,甚至有人還笑出淚來……</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一幅幅場景、一張張笑臉,車里車外好不熱鬧,就像河口店有人在拍戲,有人在看戲。誰是導演,自有天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看班車、坐班車已經時過境遷。現在回想起小時候看班車的故事既感到好笑,又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可能有二十多年我沒有再去看班車,也沒去坐班車,但那種坐在班車里“圪嘰楞噔”的顛簸聲,各色人物悉數上場的表情動作,一二三四五區人相互“啦話”的場面猶在腦海中翻騰,童年的聲音仍在耳畔回響,一種懷舊感和幸福感依然在心底不斷冒著七彩泡泡!</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班車還是原來的班車,換了幾茬新車并不重要,每天還會在赤石橋村的河口店停靠,只不過物是人非、世事更迭,沒有幾個人再去看班車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班車豐富了我的童年生活,班車裝滿了我幼小時期對外界的所有希冀。看班車,是一部主題永恒的兒童故事,再看班車,我的眼角泛起了晶瑩淚花……</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作者按:七分紀實二分夸張一分虛構,如有冒犯敬請寬諒)</span></h1><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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