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對于能喝酒而從沒醉過的朋友，我總是心懷戒備和敬畏的。這類朋友往往不是覺得和你沒釋懷的價值，就是極具“理性”的人。因而他們也不可能成為我交情篤深的兄弟。</p><p class="ql-block"> “好兄弟為什么一定要喝醉呢？”這常常是南方人的提問。從內(nèi)蒙古草原到黑龍江邊陲，連女人都不會扯這個幼稚的問題。他們寧可侍奉酒醉的丈夫，也不愿嫁給一個喝酒從未醉過的“酒混混”。她們敬重在鐵哥圈中能暢懷開飲的男人，并冠以一個至高無上的稱號，叫作“純爺”。</p><p class="ql-block"> 我雖說出生在南方，但在喝酒上，卻崇尚北方人的豪爽。但凡和我喝過酒的朋友，都能體會我“兩個凡是”的一貫酒風(fēng)，即凡是同桌上的酒友，不論職位高低、身份貴賤，我都會逐一敬遍；凡是邀我干杯的朋友，我決不會留下杯中一滴酒。</p> <p class="ql-block">青青子禾，惟有杜康。男人的情懷往往是在酒中折射，這是一道奇麗的景觀。喝酒讓我結(jié)識了鐵血丹心的兄弟，喝酒也助我攻克了匪夷所思的難題。</p><p class="ql-block"> 記得大學(xué)畢業(yè)時的一次釆風(fēng)實(shí)習(xí)，同學(xué)們從普陀山回上海的海輪上，大家手持散席船票，女同學(xué)忍受不了海浪寒風(fēng)的肆虐，只得鉆進(jìn)海輪前艙，那苗豬的慘叫、海鮮的魚腥，伴雜著漁民的腳臭、嗆人的煙味...</p><p class="ql-block"> 面臨這足以令人窒息的窘境，被我稱之為社交場“鉆山甲”的李薊和同學(xué)，找到甲板上來與我商量：“船長的橋頭堡已被我攻下，如何繼續(xù)深入？得仰仗大哥了。我們不妨晚上請他喝酒，喝到酒興時，我再向他提個要求：借用一下船上的咖啡廳，將其中的桌子拼湊起來，供我們的女同學(xué)們休息可否？”我聞之大喜，狠揍“鉆山甲”胸前一拳，由衷贊賞道：“你真是無堅(jiān)不透呀！”</p> <p class="ql-block">走進(jìn)船長辦公室，空間雖然不大，但卻窗明幾凈，辦公桌上擺放了一盆翠綠欲滴的文竹，還有一只精致的鏡框，鏡框中是一位典型的上海石庫門氣質(zhì)少婦，我猜想那必定是船長太太了。由此推斷：船長也是一個情商極高的人。繼而，我的目光聚焦在折疊式的酒桌上，蟶子、鯧魚、黃魚、象鼻蚌、梭子蟹、海瓜子、鮮帶魚等海鮮堆得象座小山，方桌四邊居中各自擺放了高度“七寶大曲”白酒一瓶，瞅著這架式，我暗自思忖血拼的時候來到了！便隨即關(guān)照“穿山甲”：“你今晚必須保持頭腦清醒，待會兒把你的酒瓶放在桌下，乘他們不留意的時候，悄悄地用你的酒給我敬斟。</p><p class="ql-block"> 在《我愛這藍(lán)色的海洋》樂曲聲中，船長和二副登場了。我握著船長健壯而柔軟的手問：“您該是上海人吧？”</p><p class="ql-block"> 船長不無驚訝地反問：“您怎么會知道？我這身高馬大的體形，一般人都會以為我是北方人。”</p><p class="ql-block"> “穿山甲”忙在一旁插科捧場：“我大哥可是對《易經(jīng)》頗有研究的。”酒話就從相術(shù)切入了，我有了初次試探的贏面，便賭性十足地繼續(xù)探問船長：“您應(yīng)該是娶了位上海嬌妻？還育有一愛女……”</p><p class="ql-block"> 一番話，讓船長那上海人的優(yōu)越感頓時煙消云散，服貼得五體投地。杯觥錯影中，儼然成為了一對生死兄弟。轉(zhuǎn)眼間，桌上的酒瓶已紛紛墜落。</p><p class="ql-block"> “拿酒來！”只聽船長一聲吆喝，我慌忙指著“穿山甲”聲明：“我這兄弟不勝酒力，他的第二瓶就免了吧？！”</p><p class="ql-block"> 船長揮揮手說：“由他去吧，但我倆是必須的！”二副趕緊又去拎來了3瓶白酒，那以后“穿山甲”如何向船長提出借用咖啡廳的要求？如何安排女同學(xué)轉(zhuǎn)入咖啡廳休息？對于這一切，我都巳渾然不知了。</p><p class="ql-block"> 一覺醒來，我發(fā)現(xiàn)周邊一片寂靜，自己竟是睡在船長室的三人沙發(fā)上。“穿山甲”告訴我：船早巳進(jìn)港，乘客全部登岸了。”</p> <p class="ql-block"> 謝別船長，我和“穿山甲”登上十六鋪碼頭，碼頭上空蕩蕩的就剩下我們倆，“穿山甲”不無傷感對我說：“離去的同學(xué)，說不準(zhǔn)還在回家的途中，恥笑我們兩個酒鬼呢！此時此刻，我倆是否像莫泊桑筆下通過哨卡的羊脂球，不僅精神落寞，還要遭人恥笑呀？”</p><p class="ql-block"> 我仰望著充滿生機(jī)的晨?，滿懷豪情地答道：“昨晚的酒鬼，我再愿做一百次。”我又追問：“你覺得羊脂球如何？”他思慮片刻，忽然振臂高呼：“羊脂球萬歲！萬萬歲！！”</p> <p class="ql-block"> 酒，給我?guī)碓S多歡樂的同時，也給我?guī)砹藷o比的痛苦。那是1999年的一個寒冬，當(dāng)我從病床上蘇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四肢都掛上了吊液、嘴上還罩著氧氣，當(dāng)時的情形，被親友嘲笑為“五爪金龍”。家人告訴我患的是急性胰腺炎，已經(jīng)昏迷了19個小時。我伸展了一下雙腿，覺得還能動彈，便自嘲道：“怎么在黃泉路上走了一遭，依然還叫喊著這酒呀酒的，原來這東西賽過孟婆湯，讓我又轉(zhuǎn)世了！”</p><p class="ql-block"> 住院后，我才知道：胰腺炎是個高危疾病，隔壁的一個老太，進(jìn)院不到一周就撒手人寰；鄰床的一個聯(lián)防隊(duì)長，體格魁梧、高大威猛，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也就眼睜睜地被覆蓋上白色床單..我住院一個半月，體重驟減26公斤。以至于前來探望的老友，還上演了一場對面相逢不相識的戲劇。</p><p class="ql-block"> 出院的那天，我拖著蹣跚的步履問醫(yī)生：“我以后還能喝酒嗎？”住院期間，醫(yī)生對我巳有深入地了解，他知道在我對酒當(dāng)歌的人生軌道上，要讓急速行駛的高鐵驟然急剎是不可能的。于是，叮囑我：“少量喝些紅酒吧。”此后，我才領(lǐng)悟到了其中的奧秘：胰腺炎的后遺癥是糖尿病，白酒是胰腺的天敵，黃酒和啤酒都含有大量的糖份，又是糖尿病患者的大忌，惟有紅酒才是無奈的選擇了。</p><p class="ql-block"> 紅酒沒喝多久，我就發(fā)現(xiàn)這個供應(yīng)市場魚目混珠，打著國際品牌的旗號招搖撞騙，其弊端是價格昂貴、色素濃烈、人工勾兌的居多，更為令人發(fā)指的是：還可能有釆用瘋牛血發(fā)醇的酒流入市場；正宗的國際品牌紅酒，還不到市場五分之一的銷量。經(jīng)過鄭重的篩選，我最終決定喝干白葡萄酒。該酒不僅冒牌少，且物美價亷；美中不足的是一般酒店和超市很難淘到。</p><p class="ql-block"> 為購買干白葡萄酒，也憑添了親友們許多麻煩。大凡請我的親友是必備干白葡萄酒的，尤其讓我感動的是：親友在舉辦大型喜慶活動吋，需要籌備的事務(wù)千頭萬緒，卻總忘不了我的特供干白，這份厚愛確實(shí)是令我難以忘懷...</p><p class="ql-block"> 干白葡萄酒也衍生出了許多動人的故事。在我記憶的囊中隨意就能掏出二亇故事來：</p><p class="ql-block"> 一則故事，是家住郊區(qū)別墅的一位朋友，邀我去他家喝酒，待開啟酒瓶時，才發(fā)現(xiàn)他妻子買的是白葡萄酒，少了一個“干”字，這純粹就是甜酒。糖尿病人是一杯也不能喝的。他二話沒說，轉(zhuǎn)身開車再去專賣店買回了干白葡萄酒。</p><p class="ql-block"> 另一則故事，是我兩位朋友在香格里拉巧遇，無意中提及和我關(guān)系都很“鐵”。于是一方不服打賭，挑戰(zhàn)對方的命題是我現(xiàn)在喝什么酒？可憐那老友與我酒桌上多年不見，居然還回答說我白酒能喝一瓶多。結(jié)果被打擂朋友罰得個慘不忍睹。</p><p class="ql-block"> 這些故事源于酒，卻緣于情。我之所以不悋筆墨，寫這些被常人視為無聊的故事，倒不是因?yàn)榫圃挸Ｓ小⒕莆暮币姡怯芍缘馗卸鳎何业倪@些親友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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