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當年,我所在的閻家灣生產隊從外村嫁過來一個與我們年齡相仿的姑娘叫曹佩文,娶她的是我們生產隊的復員軍人來哥。</p><p class="ql-block"> 曹佩文給我的第一印象不但干凈利索,且皮膚細膩、白里透紅,一件淺色碎花的棉衣讓她顯得圓潤豐滿。在當時的農村,她應該算得上是個大美女了。</p> <p class="ql-block">(在大隊學校當教師不久的曹佩)</p> <p class="ql-block"> 真正近距離地接觸曹佩文是從大隊建起了學校開始,我們成了同事。當時我們都住校,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就叫她“曹佩”,省略了一個字感覺就親近了很多。</p><p class="ql-block"> 學校里的教師工作在一起,吃住在一起。除了完成教學任務外,菜是大家種,飯是大家做,日子過得蠻清苦的。到了冬天,房間沒有任何取暖設備,就顯得更加冷清。所以我更愿意呆在曹佩和來哥的小天地里,感受“家”的溫馨。</p> <p class="ql-block">(曹佩成了公辦教師)</p> <p class="ql-block"> 寒冬時節,來哥如果在單位值班,曹佩怕冷就要我陪她睡,可是我比她更體寒。所以常常是一宿過去,被子都沒有捂熱。</p><p class="ql-block"> 來哥復員后安排在區里的供銷社工作。近水樓臺先得月,他隔三差五地帶著五花肉回來。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見到肉真比見到親爹還要高興。晚餐時,曹佩使個眼色,我和李杜就會屁顛屁顛地跟在身后去她房間。曹佩做菜從來不放味精,可她做的五花肉蒸剁辣椒,我至今想起來仍要咽口水。熱乎乎、香噴噴的五花肉上蓋著一層紅艷艷的剁辣椒,參雜著淡黃色的姜絲和黑色的豆豉。一塊塊肥瘦相間的肉入口即化之后,再將略咸稍辣的肉湯泡飯,味蕾頓時獲得極大的滿足,恨不得將舌頭一起吞下。我曾無數次嘗試著去復制這道菜,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原版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一天,來哥空著手回來了,情緒也反常的低落。晚上兩口子把我叫到房間實情相告。來哥所在單位開展反貪污運動,每個員工都要經過自查、舉報、檢討這個過程。來哥沒有貪污過一分錢,但多吃多占(指豬肉)的情況還是有的。我不禁啞然一笑“那我們也有份啊”。他最苦惱的是這份“檢討”不知如何下筆,問我是否可以代筆。正愁著吃了人家那么多的肉無以回報,<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span>。當天晚上我就寫好了“檢討書”,反正就是從頭到尾以來哥的口吻把自己臭罵了一通。第二天,來哥興高采烈地回來說,單位領導表揚他檢討深刻。當晚,又請我吃了肉,而且理直氣壯地告訴我,沒有占公家的便宜,以后也不會了。</p> <p class="ql-block"> 曹佩和來哥的生活水平在當時的農村來說算得上是“先富起來”的代表了。在大部分農民還光腳走路的年代,來哥就擁有了一輛永久牌的自行車。每天下班回到家,他可以花上個把小時的時間,將自行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擦得錚亮。看著他投入的樣子,我和李杜就在一旁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調侃他,要他回答“曹佩和自行車更愛哪一個”,還提前給他們的孩子取好了名字,依次為李永久、李飛鴿、李鳳凰(全是70年代國產自行車品牌的名字)。來哥很享受我們的調侃,常常笑得滿臉通紅。</p> <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初返鄉,從左到右:姍姍、來哥、李杜)</p> <p class="ql-block">(從左到右:姍姍、他們的一對兒女、李杜)</p> <p class="ql-block"> 我回城后,一直與曹佩保持著彼此的友情。</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前的一天,從電話里得知曹佩因肝膽結石到長沙住院動手術,我趕緊跑去醫院。見到她的那一剎那,她沒哭,我卻先哭了。這哪是我心目中的她呀!形銷骨立,臉色蠟黃。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突然讓我恐懼!再看看她身邊的來哥,臉上寫滿了悲傷和憔悴。曹佩告訴我,來哥為了她,整日寸步不離。我不禁為這個重情重義的男人而感動。也許是來哥的的真情感動了上帝,曹佩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不久就出院了。</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我們一大幫人回知青點,曹佩和來哥殺雞宰鵝地做了一大桌菜招待大家。我幾次帶家人回鄉下,都是他們夫妻倆盛情款待,臨走,還要給我捎上自家喂養的雞、雞蛋和土產。</p><p class="ql-block">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曹佩也會因種種原因失聯一段時間,但不用多久總有辦法聯系上。就像那膠片,將空白處咔嚓一剪前后又接上了,友情繼續延續。這就是傳說中的那種友情吧——不管你走到哪,我都可以找到你!</p> <p class="ql-block"> 每一次去鄉下,我都驚喜地看到曹佩和來哥的日子一次次發生的變化。</p><p class="ql-block"> 大隊的整個學校早些年被他們倆口子買下來改造成了兩層樓的住房;他們的一對兒女先后參加了工作并相繼組建了家庭;曹佩從民辦教師轉為了公辦教師;來哥退休后不光有一份穩定的工資,還因為他曾是工程兵,政府每年提供兩次免費的療養……更可喜的是,當年我們下鄉的望城縣蓮花公社在二00五年元月開始就正式成為了蓮花鎮蓮花社區,京珠復線和紅色旅游線的連接線橫貫社區境內,這里成為了交通便捷、環境優美的全鎮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讓曹佩一家和當地所有的農民都成了受益者。</p> <p class="ql-block">(現在的高橋)</p> <p class="ql-block"> 今年的中秋、國慶,我在微信中給曹佩發去祝福短信,她沒有回復;10月6日,我在給她的微信中發送了幾段話,仍然沒有答復。為此,我并沒有在意,因為這種情況在我倆之間再正常不過了。</p><p class="ql-block"> 10月10日,我打開微信,終于看到在她微信頭像旁出現的小紅點,不禁一笑“你總算冒泡了”。萬萬沒有想到啊真是萬萬沒有想到,我看到的卻是這樣一段文字:“我媽媽于8月13日早上5點38分,離開了我們。非常抱歉,沒有及時通知到您……”此時,我感覺被人狠狠的在胸前猛擊了一拳!接著,淚水像泄洪似的噴涌而出……</p><p class="ql-block"> 曹佩的兒子告訴我,2019年9月20日,她做了第五次手術,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肝。手術后膽管位置有一個點出現滲漏,突然病危,在重癥監護室搶救了十幾天后才轉危為安。從那以后,她就是不停的住院、出院、再進院,再出院……每天還得帶著一根引流管進行腹部液體引流。最終她沒能抗過去,肝腹水、肝功能衰竭導致她的生命在68歲生日后不久畫上了句號。</p> <p class="ql-block">(2019年3月26日與曹佩最后一張合影,從左到右:姍姍、來哥、曹佩、李杜)</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再一次打開手機,4月24日的微信上,她留給我的一條短信竟然成了絕唱。反復傾聽著她留下的語音,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與我已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45年的閨蜜從此陰陽兩隔,怎能不令我扼腕嘆息!陰沉沉的天氣似乎也在與我同悲傷……</span></p><p class="ql-block"> 2019年3月26日在回知青點時與曹佩夫婦的重逢,沒想到是此生與她最后的一面。當天,我們才互加微信。晚上她還給我發來了一段文字:“我真的經常翻出你寫的信和照片看,特別是那個被套洗一次就念記一次。我這么多同事,也有高中至今在走的朋友,但我念記你的時候最多。時常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情景!”之后,每一次的通話,每一次的留言,有回憶有叮囑,唯獨沒有提到過一句她的身體狀況。我懂她,她知我脆弱,怕我傷心…… </p> <p class="ql-block"> 無情的事實告訴我:曹佩走了,走得那么突然,那么決絕——都來不及說一聲“下輩子再見”…… </p><p class="ql-block"> 這幾天,我一直沉浸在回憶中不能自拔。我在心底一次次地呼喚著“曹佩:我們又失聯了!這一次膠片的空白處還能剪掉再續上嗎?你現在在哪兒?我還能找到你嗎?”</p> <p class="ql-block">(2019年3月26日與曹佩最后一張合影,從左到右:李杜、曹佩、姍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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