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難眠

寒梅

昨晚老公和我說小叔準備回鄉下建屋，我問他選址何處，他說拆老屋，我聽了很不高興，我反問他：“那么多宅基地不建，非要拆祖屋不可? 曾經你媽說這間舊石屋住過幾代人了。” 老公說；“住過幾代人又怎。舊舊漏漏的屋不拆有何用，不拆其也自然倒塌。” 我懟回他：“留作紀念，舊漏維修鞏固。” 老公說：“又不是偉人，有什么好紀念。” 我說：“偉人自然要紀念，由人民大眾去紀念，平凡的祖輩也應值得自己子孫后代紀念。” 人非草木，豈無情！古物最生情，失去最傷心。為了小叔要回鄉下建屋的事，昨夜我輾轉難眠，傷感地想起我那永遠消失的閨房及閨房里我珍藏一切。 我的閨房，我生命的搖籃，我甜蜜的夢鄉，我心靈的深處，我的百寶箱。它留有我童年快樂，記錄了我青少年時許許多多的故事，裝有我青春的夢想，留有我青春的影子；是我精神世界的一部分，是我人生歲月的一個重要段落，是我人生道路的第一個里程碑，怎能忘記？ 我常常在夢里，在虛無的精神世界里，生活在閨房的美好過去。多少回，黃粱一夢醒，惆悵倍傷神？時光越過幾十年，我對閨房的念記還是那么刻骨銘心！ 閨房存在時，我每次回去，都打開閨房的門，愛惜地重拾起那些我曾經用過的我的至愛，細心地翻閱它，曖心地撫摸它，我那件白底紫粹花衫，那件藍色運動褲，穿起來別人夸最飄靚。這些衣服，我長大了不合穿，不舍裁掉，把它洗凈折好放在一個舊木箱里；還有我的筆記我的心得及那些我曾經讀過的書本，那幾箱頭小人書中小學時的課外書，特別是那些優秀作文選，我通讀每一本，對文中那些好句子，用紅筆在下方畫著的波浪線，畫得那么美，那么均勻，那么顯眼，那么富有詩意，如展翅翔飛的海鷗，帶著夢想飛向遠方，飛向未來……。多少回啊？重溫舊夢！追念過去，沉醉在過去幸福美好的時光里。 我那些心愛的東西，陪伴我多少年了？最終它還是如夢如煙，悄無聲息連同閨房一起離我遠去。也許是當時拆舊時，媽媽把它當作破爛賣掉，或是作垃圾處理。 真怪哥哥拆舊建新，拆去我們共同出生共同成長的那座幾十年的老茅屋；現在偶爾回娘家，雖能住上美麗的鄉間別墅，又怎比得過我那童年快活的樂園，那青春的寶殿？ 常記起，在閨房里，每個晚上我和妹妹點著昏暗的煤油燈，伏在那張一米長六十公分寬，脫了油漆的，哥哥姐姐們用過的破舊桌子上做作業，看書，南風輕輕地吹，把窗外野花散發的濃郁芳香不斷送進閨房里來，沁人肺腑，勝過“法國嬌蘭”；夜靜更深，我們熄燈睡覺，躺著靜靜地享受鄉村大自然靜謐的夜晚，壁虎在墻壁上爬行，時不時發出唧唧的叫聲，窗外各種昆蟲叫聲，微風撫摸著花兒草兒的聲音，這些低微的聲音，聽得如此清晰，如此美妙，勝過貝多芬交響曲，是一支強力的催眠曲，把我們送進甜密的夢鄉里。 在春天的清晨，柔和的陽光從窗外照射到閨房里，照射在我睡眼惺忪的臉上，溫暖我心，和我一起去分享昨夜的美夢，人生美夢。早起的鳥兒站在窗臺上吱吱喳喳叫我們早起，說一日之計在于晨。 在秋天的黃昏，我常常伏在閨房的窗臺上，凝視著近處那片茂密的自然灌木，那些飽食歸鳥站滿樹梢，高興地跳上落下，吱吱喳喳，一點不怕過往的路人，與人構成和諧共處的樂園；窗外秋收喜悅者的穿梭，大擔小擔往回運的豐收果實，大聲小聲在說一些秋收的事兒這一切我盡收眼底，記在心間，給我寫秋收作文提供豐富的材料，給我豐富了人生經驗。 在冬天的夜里，犀利的北風，艱難地穿越閨房后邊的厚密植被，串入閨房里，迫使我和妹妹早早地爬上那舒坦松軟溫暖的稻草褥子床上，鉆進那張厚重的舊棉被里，在微弱的煤油燈光下看書學習，多么愜意。 常記起，寒暑假期，村中那幾位勤奮好學的好姐妹，常集中到我的閨房里做作業，學習，床做桌，木頭作椅，不知疲倦地學習，討論難題，交換意見……多么快樂的閨房往事使我終生難忘。 我的閨房已消失在歲月的長河里，它留給我無盡的思念與永恒的記憶。 無可奈何花落去，那有似曾相識燕歸來？我常常懷著一顆失落無奈的心，輾轉在我曾經走過的路上尋覓我的失去，幾度尋覓幾度傷心，始終無影無蹤；我常常懷著抑郁沉悶的心情，仰望著那滿天平靜的繁星，試問世間何事最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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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難眠

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