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場院的日子（之九）白娥子

珺中震子

（九）白娥子趙玉娥一邊給榛子遞水一邊心里犯嘀咕：這王翠花怎么讓人給翻出來了？這幾個小子是怎么翻出來的？ 趙玉娥二十二歲，身材玲瓏有致，白皙的皮膚，柳眉吊著丹鳳眼，兩條短辮挫在雙肩。看上去，雖是農(nóng)家裝束，卻也掩蓋不住那惹眼的妖媚。人家小盧曾和榛子私下議論，找媳婦他就找像趙玉娥那樣白而勾人的。趙玉娥因長的白，所以村里人干脆就叫她“白娥子”。白娥子未婚時，村里村外媒人不斷，但她沒有一個中意的。后來，誰也沒有想到，趙玉娥暗地里早和本村馬倌馬飛好上了。事情公開之后，許多人那是相當(dāng)?shù)募刀省＿@馬倌瘦了吧唧的，是怎么把白娥子捕到手的？不可思議呀。其實，男女搞對象，外人永遠都是瞎操心。你看不怎么般配的，偏偏兩個人就好上了。你看兩個人挺般配的，可就是走不到一塊兒去。這其實太正常了，就是你想的永遠都不是人家想的。趙玉娥和馬倌，人家是通過自由戀愛走到了一起。一朵花插到哪？外人最好先把自己肺子保護好，然后再去操那份閑心。 趙玉娥給大家依次遞完水，又回到地柜前，把暖瓶放回到一個大淺瓷盤子中，那暖瓶塞子卻丟在地柜上，讓暖瓶敞著口熱氣就那么冒著。榛子看到趙玉娥這個舉動，感覺特別反常。榛子想：這算不算是做賊心虛？現(xiàn)實生活中，做賊后還能做到泰然自若很難，做賊心虛是肯定的。至于在行動上是否露出馬腳，這要看其定力和你的眼力了。 ?北宋沈括在《夢溪筆談》里，就記述一個做賊心虛的故事。說一富家被盜，捉住了幾個嫌犯，但無法揪出真正的盜賊。縣官就騙他們說：某寺里有一口鐘，非常靈驗。如果要是偷盜者一摸它就響。把鐘弄來后，還虔誠地祭祀它，弄得玄玄乎乎。然后，用帷幕把鐘圍起來了，暗地里還先把鐘涂上了墨汁。準備好后，就讓嫌犯把手伸進帷幕里去摸鐘。結(jié)果就一個嫌犯手上沒黑，一審問就承認了。因為他做賊心虛，沒敢摸鐘怕鐘響。 榛子觀察到，趙玉娥不蓋暖瓶塞的細節(jié)，讓他甚是起疑。但他還是極力掩飾，不想讓趙玉娥發(fā)現(xiàn)他的心理變化，仍一副神態(tài)自若的樣子。趙玉娥轉(zhuǎn)過身來，榛子有意用犀利目光盯著她，這讓趙玉娥明顯忐忑不安。這目光不是浪蕩公子心懷不軌似的挑逗，讓她心滿意足卻又不屑一顧；那目光分明是孫猴子善辨妖魔鬼怪，讓你體無完膚大白于天下，而又無處躲藏的火眼金睛。劉雷只顧用色眼盯著人家，白娥子可以鄙夷不屑。但榛子的目光不含任何輕佻，讓趙玉娥如芒在背，在那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雙手搓著不知干什么，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榛子覺得時機已到“嫂子，那我們就分頭在你家各處看看了。家家都要看的，你也不要介意。”劉雷坐在炕邊，聽榛子這話，身子一下就從炕邊禿嚕下來，立在了地上。大家誰都沒有喝水，劉雷和王老蔫兒帶上帽子就要出去行動。 “別！別！榛子，我對不起你。你們別翻了，還有我。”  趙玉娥還是沒有堅持住，越說越有氣無力，最后像泄了氣的皮球——癟了。趙玉娥的心里防線其實很難守，榛子一句“已經(jīng)翻出一家了”，就是對她心理防線的致命一擊。要不說，如果兩個人一起干壞事，其中一個認慫了，另一個無論怎么嘴硬，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榛子內(nèi)心有種說不出的放松，絕對沒有想到，會這么順利，竟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你看那趙玉娥，白里透著微紅，兩眼脈脈多情。這么招人看的女人，無論如何你也不會把她和偷麥子聯(lián)系在一起。榛子想了想，語氣平緩好像安慰似地說：“嫂子你別說了，把麥子拿出來吧，什么也不要說了。”趙玉娥把麥子也藏在了炕柜里。她脫鞋上炕，半跪在炕上，兩手全部伸到柜里，用盡力氣，把口袋從柜子里硬拽出來。小盧這時剛好送完那袋，這又折回來了。小盧一看這又弄出大半袋麥子，就主動又自己背上了。他們從趙玉娥家出來，那兩只大白鵝老遠就“嘎嘎”叫著，伸著長脖子，扇著翅膀又向他們沖了過來，這大鵝記仇呀。榛子待大鵝沖過來，快速彎腰，伸手就抓住了一只大鵝的脖子，順勢就那么拎著，用另一只手握住大鵝的掌根。那大鵝狂叫著，紅掌仍用力蹬著，翅膀狂煽不已。榛子一用力，把大鵝悠出有一竿子遠。  趙玉娥在屋中一時腦子空空，悠車里的孩子估計被外邊大鵝吵醒，又哭鬧起來。趙玉娥怔在那里，任憑孩子哇哇哭叫，竟不去理會。?榛子琢磨場院也就少了這么多麥子，就決定停止搜家行動。榛子一時渾身輕松如仙，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大英雄，比福爾摩斯還神氣。 次日，吃完午飯，榛子沒有午睡的習(xí)慣，穿好大衣帶上棉帽子，走出隊部在村里瞎遛。小王村不大，他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村東頭。這里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土坑，常年積水。夏天孩子們偷著跳到那泥湯子似的水里，又是扎猛子，又是豎蜻蜓，又是打水仗，翻江倒海。一個個像泥鰍似的，在水里追來追去，又喊又叫，真有說不出的愜意。冬天整個大坑的水全結(jié)成了冰，被一次次大雪覆蓋著。孩子們掃出一圈冰道，坐在自制的冰車、雪橇上，興致勃勃盡情地玩耍。有的孩子鼻下兩桶大鼻涕，都凍成了冰碴；有的孩子玩熱了，棉帽子撇到冰雪上，頭頂上騰騰冒著熱氣。榛子來到坑邊，老遠看到孟二姐家小鎖子，正蹲在冰上弄他的冰車，兩只小手已經(jīng)凍得通紅。小鎖子看到榛子，高興地站了起來“榛子叔，你前幾天給我做的冰車壞了，不能玩了。”榛子近前一看，是冰車的一根劃條一頭拔卯了。就叫小鎖子找來一塊石頭，他用石塊使勁把一頭帶勾的滑條，重新砸釘在木板上。“好了，鎖子，哪天叔叔再給你做一個。”“那太好了，謝謝叔。”喊著又玩去了。望著這些無拘無束活潑可愛的孩子，在這大冷天里沒有一個家長跟著，孩子們自由自在盡情地玩耍。榛子突然覺得，還是農(nóng)村的孩子幸福。榛子離開村頭冰場，又向隊部走去，路上不巧碰到了大隊治保主任王虎。這次王虎沒有躲，見榛子主動說：“麥子找到了？”“是，找到了。”“今后上工要認真點，別再吊兒郎當(dāng)?shù)模荒茉俪霈F(xiàn)這種事了。”榛子正處在英雄福爾摩斯級別的興奮點上，被王虎這么一挫一貶，心情頓時跌落谷底。如果是別的官兒說榛子，他可能服，但王虎說，他真的不服。 ?要說這茬兒，還得從白娥子說起。趙玉娥在小王莊，是有一定的名聲的。一方面人長的白俊俏；另一方面就是她愛占小便宜。至于她和王虎之間有沒有什么特殊關(guān)系，其實真真假假的，許多人都說不清。傳說趙玉娥偷村里土豆，被王虎抓住給放了。這倒不能說他們有事，孟大貴也抓過她偷苞米，也經(jīng)不住美人的甜言又裝可憐樣，而糊里糊涂把人放走過。但沒有人說大貴和白蛾子什么閑話，問題的關(guān)鍵是你是否真有事，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 有一天，趙玉娥突然腹痛大流血昏迷。婆婆去隊部喊人，正巧就讓王虎趕上了。那王虎非常仗義，硬把趙玉娥背到了村衛(wèi)生室。村赤腳醫(yī)生看趙玉娥這種情況，那是猴子看戲——干瞪眼，竟不知所以然，在那瞎著急而束手無策。王虎又趕緊聯(lián)系隊里的馬車，要把白娥子送公社衛(wèi)生所。也是趙玉娥命不該絕，巧的很，縣醫(yī)院搞送醫(yī)下鄉(xiāng)活動，剛好來到小王莊。來的三名醫(yī)生中，有一位還是縣醫(yī)院的婦科主任。婦科主任仔細檢查，診斷說是宮外孕，然后迅速搶救，措施得當(dāng)，救了趙玉娥一命。據(jù)說這事后，趙玉娥不但很感激縣大夫，還對王虎也特別的曖昧。這都是人們茶余飯后扯閑話，都當(dāng)是在說笑話不可信的。有時人家王虎也不回避，還添油加醋夸張地講他“虎八戒背媳婦”這一段兒，逗得社員們哈哈大笑。但是榛子和小盧就不一樣了，他倆絕不會當(dāng)笑話聽。 ?幾個月前的一個晌午，榛子和小盧午飯土豆醬吃多了，來隊部的路上渴得要命。正好走到馬倌家附近，小盧就執(zhí)意決定要去馬倌家喝口涼水。其實榛子也清楚，他這是“渴翁之意不在水”，就想找借口看看人家白娥子。他們來到馬倌家房前，推門進了外屋地，來到水缸前，找水舀子可是沒找到。這時聽到里屋有動靜，就想進屋問一下，順便再看一眼白娥子。他倆也不敲門，推門就進了里屋。眼前一幕讓他倆尷尬了，兩人愣在門口進退兩難。只見王虎在炕邊光著膀子快速地穿褲子，那趙玉娥光著腚在炕上，慌亂地找東西遮蓋身體。王虎支支吾吾罩上衣服就慌亂出去了，趙玉娥縮在炕里不出聲。半天才破口大罵，“看什么看，滾犢子！出去！”榛子和小盧這才緩過神，不再傻瞅了趕緊跑出去。事后，他倆為了保全自己，和誰都沒有說這事。但王虎不但自己不覺羞恥，反而耿耿于懷，看榛子他倆絕對是不順眼。今天，王虎這種說話口氣，榛子內(nèi)心十分反感。這明顯是在借機惡心你嘛，還讓你無話可說。王虎現(xiàn)在內(nèi)心想什么，榛子也猜得出。很簡單，趙玉娥偷麥子被翻出來了，全村人都知道。趙玉娥作為他的相好，王虎怎么會舒服。是不是暗地里還來求過他？好從輕發(fā)落呀。另外，榛子這荒唐一翻，竟然糊里糊涂把案子破了。作為村治保主任，把他涼在了一邊，前后什么都不知道。更鬧心的是還把他的相好牽扯上了，心里別說有多憋氣了。今天見到榛子趕緊就嘚瑟了一下。榛子氣的臉憋通紅，眼盯著王虎，一句話沒有說憤憤地走了。  心想：白娥子偷麥子，沒準兒事先你就知道，要不報案怎么那么不積極。別以為隊上丟東西，每次都稀里糊涂找不到，這次傻了吧。 文中照片皆來源網(wǎng)絡(luò)，如有侵權(quán) 聯(lián)系必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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