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父文

小喬

2021年9月9日，農歷八月初三凌晨兩點二十八，我永失我父！夜晚守靈之際，痛書祭父一文，靜靜地相守中近距離觸摸彼此的靈魂。嗚呼！汝少孤，七歲喪父。吾亦少孤，七歲喪母。故吾父女同命相連，苦難相及。汝及長姐隨母改嫁，祖母再生三個胞弟。年十七，祖母因四清運動恐憤自戕。三胞弟尚幼，汝適就讀于某農牧學校，被迫中途輟學，謀生計于建筑工地。后來就職于化肥廠，地毯廠，皮毛廠，再后來停薪留職，西上銀川賣衣服倒布料，最后停留在打井的“喬大頭”。你是薩拉齊的活地圖，你是打井界的第一名。汝自幼淘氣，讀書以調皮著稱，輝煌時曾氣老師于暈厥，汝談及此事不甚歡喜，吾聽罷捧腹大笑。生女如你，初中時我亦氣吾師于上跳下竄。汝體格健壯，相貌英俊，跑跳投曾破薩中運動會記錄。汝天資聰穎，心靈手巧，能打井，會裁剪，善于總結，凡汝手所及之事，無不苛求完美，無不追求極致。汝一生經歷，堪稱傳奇。命運多舛，時運不濟。一生三娶，皆為黃花女子。一妻育一子，發妻離異育我兄喬忠，次妻吾母二十七病逝，現妻育吾弟喬偉，朝夕相處近四十載。汝今撒手人寰，享年七十五，吾兄妹各自成家生子，可憐遺孀，年老無依。終日以淚洗面，哭天搶地。吾與汝性格固執，不知自我惜力。自以為是，不會圓滑處事。三言兩語，話至絕地。杠精在側，人群中所向披靡。好使蠻力，蔑視權貴。一生勞苦奔波，卻常陷經濟困局。汝能文能武，經過商，下過海，打過工，養過豬，營生做遍，窮死無怨。汝之經歷，告訴吾輩，能拿算盤，絕不拿斧頭，選擇比能力更重要！吾喬家一脈，長壽者極鮮。汝亦如是！原想運動健兒，定會健康長壽。誰知天不長眼，疫情期間，罹患胃癌。確診之時，轉移多處。無緣手術，化療險峻。低分化印戒細胞癌，胃癌最毒，醫生預言時日不久。然而蒼天眷顧，竟然帶瘤生存19個月，此間住院八次，次次險中求勝。中元節之際，癌痛和發熱侵襲，身體如決堤之水，一瀉千里。緊治慢醫，倉促離去！嗚呼！回顧彌留之際，吾誤以為尚有來日，大聲問汝，吾回家讓兄弟照顧你可否，汝思量片刻，左手一揮，艱難吐出“好哇！”誰曾想當日凌晨，汝在睡夢中離去。每思及至此，莫不悔斷心腸，如若知是永別，定將片刻不離。一句好哇，讀出千種不舍，萬般無奈。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此時已是天明，兒卻無法安睡。閉目皆汝，或胖或瘦，或喜或怒，或動或靜，院子里你種的瓜果飄香，而你卻在天堂。勤儉如你，世間再無。多少年沒在館子吃過早點，多少年烈日下揮汗如雨，多少年寒冬里催債要米，多少年破衣爛裳不舍丟棄，多少年辛苦勞作不曾歇息。你本是讀書郎，卻誤入短衣幫。你本是玲瓏心，卻斗不過天意。常思不是祖母離你去，你定衣錦還鄉，如今是教授級。勤儉至極，至于小氣。碎銀幾兩，常使你算計慌張。正直如你，健談如你，帥氣如你，智慧如你，豁達如你，固執如你，強勢如你，無不是如你，有人愛你，有人怨你。有人笑你，有人羨你。汝之經歷，世間凡人，無人能及！人間悲苦，汝嘗至極。幼年喪父，少年喪母，中年喪妻，懷才不遇，終不得志。婚姻坎坷，三妻三子，說起來是笑談，數起來是磨難。吾母離世，整四十載，汝二人今日相見，可還相識？一個塵滿面，鬢如霜。一個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明朝合葬。望你還是我娘的如意郎！每日案前三炷香，兄和弟已誠心供上。你愛抽的煙每日為你點上，你愛的鳥還在籠中歌唱，你牽掛的人日日為你哭喪，你的遺孀害怕不能與你合葬，日日苦苦思量。你拖個夢告訴我她你的愛可以分享。你的兩個孫女都已回來，沒有得到你愛的長孫留不出半滴眼淚，你極盡寵愛的幼孫尚且不明白離開。嗚呼哀哉！你用汗水哺育了我們，我們用淚水送你離開。在你懷，在你背，在你肩的回憶溢滿了我的思緒，對不起，請原諒，謝謝你，我愛你！汝之愛妻，我自會補給。我同胞兄弟，自會相依。吾生有涯，只剩歸途，再無來處。若有來生，請化作你愛的飛鳥，自由飛翔天際。我不想再做你的孩子，吮吸你悲苦的滋味，痛到難以呼吸。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某年的父親節，您健康快樂的樣子。 得病的那個春天，我們的第一次春游！ 你們的合照不是很多，但你寵愛她的時候，我是很嫉妒的。 是不是有點大將風度，人們都說你是老帥哥，我沒有遺傳你的高顏值，唉！ 去腫瘤醫院看病，我們在植物園留念。 真正的全家福，攝于你生病的第一個生日，似乎每一次都是告別。 這是咱兩的第一張合照，我很珍惜的！ 確診歸來，車上偷拍，側顏殺，棱角分明，鼻梁高聳，干凈利落，我男神的樣子！ 2021年6月15日，您瘦得讓人心疼，沒有子欲養而親不待，您高質量的生存，安然的離去，我們三個都盡力了。 花依舊，人非昨。 愿你歸來仍是少年！ 滿園的綠色，關不住凄涼。人轉迢迢路轉長，思如春水東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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