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夏天，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西域胡楊

小時候，到了夏天，麥子熟了以后，搶收很關鍵。一旦遇到陰雨天，就變成芽麥了。記得有一年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雨，地里的麥全成芽麥了。芽麥面很難吃的，做的面或者饃饃，很粘芽，還帶點霉味。 割完以后，扎成捆，來不及拉的話，先碼在地里，下面四個或者六個八個麥繭，上面覆蓋三四個，可以防雨。下雨以后最多就是一攏里面最上面的那一捆變成芽麥。其它的不會受到影響。 干透的麥子及時拉到場里打碾。一車要拉八九十，上百個麥繭，路平的話，一人一車也就走了；路不平，還得套上牛車。有時候，車沒有裝好，半路上翻了車，再裝一次，會掉落許多麥粒。 收割完的麥子地里，通常都會有許多掉落的麥穗，要做到“顆粒歸倉”。大人們在前面收割，小學生們拾麥穗，一把一把的，要過秤，有任務的。那時候，跟在別人后面撿拾麥穗的情景，至今還記得。 來不及碾的，先摞起來。一個場里大大小小會有上百個麥摞。輪到誰家碾場，一大早就開始做準備，安排的好，可以碾三四場呢。打麥場上人聲鼎沸，很是熱鬧，就連蟬也嚷嚷著叫個不停。 碾一遍，再抖一遍。把壓實的秸稈，再挑起來，抖勻，再碾。為了抓時間，碾場的幾家人會通力合作，一起抖場。人們一邊抖著，一邊說著，雖是忙碌，卻看得出洋溢在臉上的笑容。 打碾干凈以后，就把麥草挑出去，摞成垛。一邊挑，一邊就壘垛成型。技術高的人碼的垛，非常好看，是那種上面圓錐，下面支著一個圓柱，有一種藝術的美感。有的人壘的麥垛，人還沒有離開，就倒掉了。 如果麥子不多，用不到拖拉機，也用不到牛拉碌碡，就用連枷來收拾。連枷這種農具，方便實惠，但它早已退出了人們的視野。機器收割打碾，很大程度上，解放了人的雙手，但也失去了許多難得的樂趣。 碾完以后，就要揚場。有風的話，幾張木锨，同時工作，要不了多久，金黃的麥粒就會分離出來。沒有風來，就要等，等不到的話，就要動用拖拉機的風扇了。有時候，白天等不到風來，到了月朗星稀的夜晚，才開始揚場。我們小孩子，有了大人們在，就玩起了各種打仗的游戲。 揚場結束，開始裝袋。那是一年當中，最開心的時候。看著簸箕里的麥子，像水流一樣，進了口袋，麥香夾雜著濃濃的土味，撲鼻而來……一邊裝著，一邊口里輕輕數著，這一場能打多少袋糧食。 場閑的時候，打碾完，不用急著裝。就勢用耙子，拉開，攤平，翻曬，等到傍晚，太陽落山的時候，再裝起來。有時候，需要專門晾曬，家家戶戶都有曬席，找一個寬敞的地，攤開曬席，倒上糧食，耙子拉開。曬到下午的時候，通常也就干好了，但是曬的時候，還要勤翻才行。 這是當年交公糧的情景。驗收完的麥子，過秤，再把袋子，裝上輸送帶，一直源源不斷進了糧倉。糧站最忙的時候，就是麥收前后了。但是，有些驗糧的人那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到現在忘不掉。 一派繁忙的景象。許多人家，趁天沒亮就出發，套上車，拉上十幾袋糧食前往糧站。一個夏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這里，大一點的孩子通常也跟著大人一起去交公糧，從隊里到公社，交一次糧得一整天。 驗收不合格的話，倒在空場地上，繼續翻曬，直到下午，當麥子被曬得通透，散發出近乎油香味的時候，檢查人員才會懶洋洋地出現。這樣的話，交完糧，回到家也就很晚了。 沒有來得及摞的麥草，現在得空重新摞好。下面的人負責把麥草挑起來扔上去，上面的人接住，均勻地鋪撒開，最后再一點一點打磨，像一件工藝品一樣出現在眼前。弄莊稼的好把式，通常也是摞草摞的高手，有的人弄不好，就要換工，請人家給自己摞。 麥草是牲畜的糧食。到了冬天，沒有青飼料，就用上它了。遇到一個好天氣，先從草摞一側，撕下來一堆麥草，攤開曬干，然后開始鍘草。一人把草攏好碼順，雙手抓住，用膝蓋壓實，一人壓下鍘刀。隨著“咔嚓咔嚓”聲，鍘成一寸長的麥草，轉眼之間碼成了一堆。我小時候也經常鍘草呢。 幾次鍘草以后，很多麥摞，就會出現一個類似半空的形狀。那里就成了我們小孩子玩樂的好去處。躺在那里綿軟又舒適，有時候玩上一陣子睡著了，大人喊吃飯，也聽不見。晚上，在月光下玩捉迷藏也挺有趣，圍著草摞，一個找一個，只聽見聲音，卻看不到人。 唉，兒時的夏天，是最快樂的記憶，大人們的忙碌也給我們打上了很深的印跡。現在年歲大了，離開了農村，離開了老家，看得見白面，卻再也看不見麥熟的夏天，看不見和麥子打交道的種種情景，聞不到沁人心脾的麥香味，聽不見甩得很響的鞭花聲和山歌聲！兒時的夏天啊，回不去的年少時光，只有在夢里一次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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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夏天，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西域胡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