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遲到的記憶,獻給教師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字 蔓菁</p><p class="ql-block"> 我肚里沒幾滴墨,真的!</p><p class="ql-block"> 如果說有,也是在六十年代初期,解放小學一,二,三年級上學時灌的那幾滴墨是最濃的,成為一生中無法淡去的印跡。</p><p class="ql-block"> 學前,沒學過一個字。所以,走進解放小學那個大廟堂,懵懵懂懂的仰頭望著那幾個高香煙薰的衣服紅綠斑駁的菩薩。在菩薩的注視下,在課桌前聽著老師口令,起立,坐下,開始了小學生活。</p><p class="ql-block">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p><p class="ql-block">大槐樹下的孩子們在一位穿著一深蘭色列寧裝,齊肩短發,矮個子的女老師的指揮下唱著這首歌。</p><p class="ql-block"> 朱敏文老師在我幼小的審美觀中,就兩個字“不美”。眉毛濃,鼻梁高,削瘦,瘦得皮包骨,又矮小。最獨特的是她的嗓音,低沉,渾厚,好像瘦小的身軀把所有的力氣都推到了嗓子里,噴涌而出的是厚重的音線。我從來沒聽過有女人是這種渾厚的聲線,而且她用漢話夾著普通話上課,念著“寒號鳥”的課文,奇特,真奇特。</p><p class="ql-block"> 長大后聽了關牧村,德德瑪的女中音的歌聲,總會禁不住的想起朱老師。人說遙遠的回憶是最美的,時間越久遠,回憶就像深深巷子里的酒香,緩緩走近的是濃郁。其實她的聲音我只隱隱約約,朦朦朧朧的記得,可是我記住的就是那種中低音的美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p><p class="ql-block">因為我從小個兒高,排隊總是站在后頭,所以每天羨慕那些站在前面的同學,朱老師用她那骨瘦如柴的手,牽著前面第一排小朋友的手,領著我們向前走。我總在想,朱老師的手心應該是溫暖如春地吧。</p><p class="ql-block"> 大手握小手,拳拳一握,是柔軟的,也是溫暖的。是能跨過寒冬,驅趕寒冷,手牽手,走向陽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朱敏文老師的黑板字,寫得方正,深厚。筆劃剛勁有力,撇捺之間有如銀鉤劃過,很有一點男子氣概。不知不覺中,同學里有一些人,深受她的影響,字大而周正,鋼毅,少了秀氣和圓潤。這一點也是我后知后覺認識到的。當小小讀書孩童,第一次從黑板上看到的“人,口,手”,三個粉筆寫的大字的覺視沖擊力,會不知不覺,潛移默化影響一個人的一生。真像應了,杜甫的詩句所寫的“隨風潛入夜,潤物細入聲”一種境界。</p><p class="ql-block"> 那個時代,小學是要上寫字課的,是用毛筆沾著硯臺里的墨汁在米字格子里寫字,從點橫,堅直,撇捺,到一個個的字,從坐姿到握筆,懸腕到磨墨,每一個細節,朱老師都教得很耐心。</p><p class="ql-block"> 我每一次寫毛筆字,都弄得滿手是墨跡,臨帖本上也會不小心滴上墨團。但每一次朱老師都會在我寫的字中挑選出寫得好的字,那怕僅寫好的一筆撇捺,都會用紅筆打上一個圈,以示鼓勵和肯定。這些紅圈圈會讓我高興好久,驕傲的向人炫耀。</p><p class="ql-block"> 從一顆種子到一顆苗,再長成參天大樹,要澆多少水?朱敏文老師是在用心將知識之水,澆灌一顆顆種子。</p><p class="ql-block"> 講解老貓和小貓一塊兒在河邊釣魚的故事,我知道了什么叫一心一意專注一件事。</p><p class="ql-block"> 白頭翁直到白了頭發,它也沒學到不平凡的本領,是一個應該記住的教訓。</p><p class="ql-block"> 還記得老師她:哆羅羅,哆羅羅,寒風凍死我,明天再壘窩。那低沉的朗讀聲,讓一教室的孩子們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匆匆而過的時光中,伴隨著清風,門外的蟬叫一聲高過一聲,大槐樹濃得化不開的綠意與當頭灼烈的陽光混合在一起,讓初夏變得更多彩。</p><p class="ql-block"> 也就在這初夏的時光中,我蹲在地上,用一個小瓶子裝一半瓶水,一粒一粒往里扔石頭,直到水從瓶口溢出來,心里充滿了小烏鴉喝到水的快</p><p class="ql-block">樂。</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下過雨后的天空,一下午天陰著,梅雨天的潮濕落下,讓青石板路浸出了水漬。傍晚,天放晴,日頭躲在云層里露一個臉,又急火火的轉身,只留一片淺紫的云。嬉戲打鬧的孩子們從校門口象魚兒撒歡,一下涌入街道,不一會兒就笑聲漸遠。</p><p class="ql-block"> 朱老師拿著書本下班回家,走在小街上,背后有尾隨的孩子,向她吐口水,罵她“地主婆”,還有我不敢聽的語言。</p><p class="ql-block"> 朱老師頭也不回,背挺得筆直的向前走。我不知道為什么鬼使神差的悄悄跟上去。如果記憶沒錯,朱老師好像住在這條小街東頭靠西的一間廂房里,房間很小,木板隔墻,泥巴地。我偷偷朝里瞧,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一個木架上有洗臉盆。我想看清楚朱老師的臉,她是否臉上掛滿委屈和苦唏唏的淚珠。我沒看見,只看見她背對著門,用臉盆里的水靜靜地洗臉,洗手。</p><p class="ql-block"> 我素來膽小,不敢再看下去。躡手躡腳,悄悄走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早,教室里仍然是朱老師在上語文課,我抬頭看她的眼睛,如寧靜流淌的溪水,清澈而從容。</p><p class="ql-block"> 一天早晨,班主任馬老師說,朱老師生病住院了。我七轉彎八打聽,才知道朱老師一身疾病,這次是肺結核吐血,發病兇險,吐了很多很多血。半夜三更,是馬老師把她送去醫院的。</p><p class="ql-block"> 再后來,朱老師調到鄉下教書去了。這一別,五十多年未見。</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八年春節后,在老同學們的安排下,與朱敏文老師有了一次視頻通話。我哽咽得說不出話,朱老師靠在床上,捂在被子里,拿著手機,朗聲說:“我還記得你。”一語沖破了幾十年的屏幛,好像回到小時候。</p><p class="ql-block"> 后來,聽趙津立同學告訴我,朱敏文老師抗日戰爭時期就讀于重慶女子師范學校,該校前身是宋慶齡先生創辦的中華女子師范學院。我查了一下資料,主要是為抗日戰爭結束后,培養一批有先進文化,有進步思想的女教師。當時這所學校,成為重慶抗戰宣傳的一張名片。</p><p class="ql-block"> 上世紀八十年代,朱敏文老師曾擔任過鄂州東方紅小學校長。終生未嫁,一輩子投身教育事業。</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八年,朱敏文老師逝世,享年九十三歲。</p><p class="ql-block"> 落紅不是無情物,</p><p class="ql-block"> 化作春泥更護花。</p><p class="ql-block"> 在我記憶中,朱老師永遠是挺直脊梁,走在那美麗的時光里,好像夜空,穿過云層,閃爍的一顆星星。</p><p class="ql-block"> 時光中,會一次,又一次傳來,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的歌聲。</p><p class="ql-block">2O21年9月9日武漢</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巴楚县|
原阳县|
多伦县|
乐至县|
翁源县|
雅江县|
陵川县|
株洲县|
潼关县|
牟定县|
承德县|
泗洪县|
托克逊县|
洪江市|
墨脱县|
页游|
绥棱县|
万年县|
古蔺县|
江达县|
吉木乃县|
怀安县|
井陉县|
宝山区|
黄山市|
梁山县|
成武县|
巨野县|
乌海市|
承德市|
佛坪县|
绥江县|
三台县|
哈尔滨市|
婺源县|
唐海县|
壤塘县|
太仓市|
德钦县|
德昌县|
平舆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