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氣息

南山松

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模糊的視力給八十多歲老父親的日常生活帶來了諸多不便，看電視時離電視太近常常遮擋沙發(fā)上的母親，外出路遇熟人識音不識面，趕集途中駕車擔心遇險情……在家人們勸說下，父親終于同意到醫(yī)院來進行檢查治療。因雙眼白內(nèi)障需進行人工晶體植入手術(shù)，我們兄弟幾人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下（父親最怕影響我們的工作，他知道公家的事耽誤不得，這也是他不愿意住院治療的原因之一）輪流到醫(yī)院照顧父親。他白天積極配合醫(yī)生檢查治療，晚上遵照醫(yī)囑早早上床休息，手術(shù)取得圓滿成功。在陪護父親的日子里，看著他滄桑慈祥的面孔、聽著他均勻平靜的鼾聲，久違了的父親那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使我想起一次次近距離感知氣息、享受父愛的場景。自己出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那時生產(chǎn)隊除完成上交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外，分給社員的口糧就很少了，而且是粗糧多細糧少，災(zāi)害之年社員們還要吃返銷糧。即使這樣能吃上包括瓜菜代在內(nèi)的食物對大人來說求之不得，但對小孩來說有口難言。每當看到難以下咽的黃面湯（玉米面湯）黑面饃（紅薯面、豌豆面、高粱面饃）時，自己心生厭煩能少吃就少吃，能不吃就不吃。有一天晚飯時，百無聊賴的自己爬在父親的脊背上玩耍，忽然聽到他吃烤干饃就芥菜絲的咀嚼聲是那么的脆、那么的香！心想晚飯原來這么好吃！自己立刻從他的背上滑落而下，擠入人群中照著他的樣子吃了起來。雖然還是那個口感，但從父親身上傳來的聲音激發(fā)了食欲，使自己免受饑餓的折磨。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父親常常為一家人的生計發(fā)愁。1975年8月25日凌晨，父親將睡夢中的我叫醒，一起去三門峽西站賣煙（當年那可是投機倒把，屬資本主義尾巴）。他將煙葉包成兩個包袱搭在肩上，我們父子倆在漆黑的夜色中沿著洛潼公路（現(xiàn)在的310國道）向目的地進發(fā)。途中父親抽著自制的旱煙卷，明滅的煙火在黑暗中快速移動，青紗帳里不時傳來玉米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和蟋蟀的鳴叫聲，我跟著父親堅實有力的腳步，聽著他緊促而有節(jié)奏的呼吸聲一路前行。那天所帶煙葉順利買完，父親破例帶我乘綠皮火車（當時叫票車）回家，第一次坐火車的自己在列車上偎依在父親的身旁聽著他講解鐵路和火車的相關(guān)知識（父親當年曾在鐵路部門工作過，對鐵路知識相當了解）。也許是由于當天東躲西藏沒有被市管會逮住，多多少少賺了幾塊錢，父親比平時少了些威嚴，說話的語氣也和藹了許多，還給我買了個火燒饃夾肉。由于人口多，勞力少，在生產(chǎn)隊時家里多年出現(xiàn)“透底”現(xiàn)象，直到改革開放后家里的生活才有所改善。土地承包之后，深知“一畝園十畝田”道理的父親帶頭栽植蘋果樹，有了收入之后買了第一輛自行車（飛鷹牌，安陽產(chǎn)），自己也是這個時候?qū)W會了騎自行車。當年，無論小時候走親戚，還是長大了在縣城讀高中，都是父親騎著自行車載著我。無論是坐在前面橫杠上還是后面貨架上，路況的改變導(dǎo)致父親氣息細微的變化自己都能第一時間感受的到。后來，我們在城里買房安了家，父親還是騎著他的那輛自行車往返幾十公里把地里產(chǎn)的時令蔬菜菜、母親蒸的新鮮饅頭給我們送來，直到后來漸漸騎不動為止。此時雖然聽不到老人家的聲息，但還能感受到父母對我們濃濃的愛、殷殷的情。也許是父親的堅強和樂觀感動了上蒼，近年來他先后經(jīng)歷了膝關(guān)節(jié)置換、心血管支架植入、肺癌切除等手術(shù)，順利闖過了一道又一道難關(guān)。這次白內(nèi)障摘除術(shù)的陪護，又一次使我感覺到父親的強大和堅韌。愿父親慈祥的氣息和暖暖的愛護佑著我們，也愿父母健康長壽幸?？鞓罚?l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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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