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耘園文學作品《基督徒》

清風竹影

梵帝岡廣場 巴黎圣母院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于南通博物苑</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基督徒</h1>管耘園 三十五年前，我夫人因保胎住進南通醫院。 當時我也在那里上班，她的日常起居就由我來照顧。 那時醫院條件遠不及現在。病房雖朝南，陽光也好，但是沒有空調和衛生間，八個人分住兩排，生活上自然有諸多不便。病房的病員以保胎或做一些產科小手術為主，中青年居多，照顧她們的，一般是各自的夫君。我夫人床位靠最南，與她北鄰的一位和她也一樣，是一廠一位叫徐曉英的職員。 我每天要做的，就是從家里早早過去，買好她愛吃的早點，伺候她梳洗，陪她吃完早飯，躺下休息后，我就趕去上班。中午再陪她吃中飯，晚上也一樣。因為她家住在二十四間（附院內、主任宿舍區）有合口味的菜肴拿來很方便。 那時候正往夏天過，晚上洗漱是個大問題。 保胎的人是不能過分活動的，所以許多事要人幫助，這時，大家就輪流，一家如是做時，其他男家屬自覺離開。在外面抽煙或隨便聊天。 輪到我時，則將預先打好的兩盆水端到床邊，放下吊在上面的圓頂蚊帳，協助她做個人衛生，每次都累得渾身大汗，直至大家熄燈就寢，我再往家里趕，等我自已靠到床上大約總要十一、二點。 夫人的治療并不復雜，主要就是臥床，她是第二次懷孕了，遇到這種情形，心情當然不會好，好在大家關系融洽，又同病相憐，可以彼此聊天，并不十分寂寞。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下去。 教堂內雕塑 這樣的街景時有所見 　　大約過了一個月，住進一位60歲上下的老年病人，在北門一角的病床。 她個子稍高，背微弓，穿著普通。看上去五官端正，人很清瘦，略顯憔悴。她的表情很平和，為人客氣，說話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但從不主動找人聊天。一周下來，她和大家幾乎沒有交流，也不知道她因何住院。 她好像就是一個人，沒有人照顧她。偶有人來看望，也是輕言細語聊一陣便告辭。她生活全部自理，一日三餐吃食堂里的飯菜。和醫生護士配合也很好。 她的生活很規律。上午掛完水之后，就看看帶來的書。午飯后，要睡一覺，然后，將洗好的衣服疊好，再到走廊里散散步。 唯一陪伴她的，就是一臺半導體收音機。 每晚躺在床上，她總要聽一會收音機，大約怕影響其他人休息，聲音開得很低，也不知道聽些什么。 和其他人相比，她好像是以她的方式生活在她自已的世界里。 小寶誕生了 健康成長 　　可是，有一天下午，我看見她坐在我夫人的床邊，邊聊天邊勸慰我夫人。那一刻，她看上去那樣慈祥。見我來了，很客氣地和我打招呼，簡單聊了幾句。 我覺得有些奇怪。 后來，夫人告訴我，她患的是子宮癌，已經不在早期，所以沒有了手術機會，化療又扛不住，她想到了放棄。 她一生未嫁，領養了一個侄女，已經大學畢業，在武漢工作成家。所以已沒有什么牽掛。 侄女知道后，一定要她治療，就住了進來，掛掛水而已。 她告訴我夫人，她畢業于天津大學外語系，主修英文，后來一直在一所中學做教師。信奉基督教，她用教義去認識生活、詮釋生命。 她總把一切往好的方面想，認為誤入歧途，通過感化是可以回轉的。 她說：我入院第一天，就感覺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愛人也是，有種說不出的好感。這些天我看得出來，你非常希望生一個小寶寶。我也想，你們這樣的家庭應該有一個小寶貝。我為你們祈禱。但好事多磨，你要放寬心。你們還年輕，總會有的。她的話娓娓道來，尤如“春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夫人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醫院宿舍籬傍</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春天來了——醫學院草坪</h3> 　“阿姨，你受過這么好的教育，工作穩定，以前有沒有想過成家？” “年輕時也想過，不過這種事要講緣分的，否則，貌合神離，反而害人害已。” 頓了頓又說：“我們那時，沒有社交渠道，一心在工作上，一愰三年五載就過去了，那種念頭也就慢慢淡下來。好在我有精神寄托，雖然一個人，也習慣了，并不感到孤獨，侄女對我很好，三番五次要接我和他們一起住。” “那不是很好嗎？” “好是好，尤其她有這片孝心，但年紀大了，在一個地方住慣了，搬過去，她們工作忙，還要照顧我，增加麻煩，所以就回了他們，我這樣也蠻好。” “可是你現在的身體，還是有人照顧些好” “我現在還好，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我的病，我清楚。沒有什么辦法的，我真是不想住院，但是這樣會傷侄女的心，所以，掛兩天水就準備出院。我不怕死，生命對我來說不過是換個地方，我沐浴主的恩典，我有天家，那里會更好”！ 她那樣平靜、那樣坦然，而我和夫人卻深受震憾！ 大約又過了半月，夫人情況穩定，于是決定回家休息。出院那天，我們和她辭行，看得出，她確是喜歡我們，以至有些激動！ 她告訴我們，她叫王恩信，她稱我夫人“衛婷妹妹”，稱我為“小管醫生”。她主動留下她的地址，我也給了她聯系方式。 臨了，她再三告訴我們，她過幾天一定會出院，希望我們能去她家坐坐……她邊走邊說一直目送我們上車。 母子倆 母子倆 　　那一次，保胎沒有成功，心里很難過，尤其是我的夫人。 我們常常“發呆”！ 想起這兩年生活許多的不易，當然也不止一次想起王恩信先生。 于是，我們決定約個日子去看看她。 真是天意！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位女士登門來訪。中等身材，儀容端莊。她告訴我她是王恩信的侄女，并帶來一封先生的信和一本圣經。 信字跡娟秀、感情真摯。 她大約是曉得了我們的情況，信中有許多安慰的話。大意是這樣：由于身體原因，她已不能前來，請她侄女來看望我們。送來《圣經》一本，并無意要我們成為基督徒。只是覺得其中的哲理，也許可以幫助擺脫許多世間的煩惱。 看完信，攀談了幾句，她侄女便告辭。 隔了一月，我和夫人去八廠街工房看她。得知我們來，她趕緊從鄰居家回來，微黃的臉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只是比以前更瘦了。她不肯談她的病，只顧問我夫人的情況。夫人告訴她，《圣經》她只隨便讀了幾章，心情比以前開朗了。世間的事不可強求，一切隨緣。 那時，夫人確是慢慢從悲痛中緩了過來，人也胖了些，氣色很好。先生十分高興，要一直往下談，但我們怕她太累，便起身告辭，她堅持要送我們到路口。我突然感到那一刻她的眼神如此特殊，仿佛是一種無限復雜的組合：高興、愛憐、祝福、迷茫、悲涼、淡然…… 這當中有給我們的，也有她自已的。 這一次她沒有像往常一樣，邀請我們再去。她是不是預感到什么？她執意地站在路口，在寒風中，不肯回去，舉著的手始終不肯放下，直到彼此消失在各自的視線中…… 那唯一的一次，竟成了永別！ 雖然，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有成為基督徒，但我們卻有一個偉大的信奉基督教的朋友。 我不止一次地在夢中見到她。在那美麗的天國，她很開心！那里沒有爭斗、沒有爾虞我詐、彼此友好、親密無間、她仍然關心著我們，為我們祝福！ 我們的師長啊，她的博大、她的慈愛永遠像昏暗中的明燈，照亮著我們，溫暖著我們……而我們身居的燈紅酒綠的大千世界的某些地方是那樣污濁，那樣渺小，那樣不堪……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南通體臣衛校</h3> 一家人于普陀山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圣經》 </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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