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故鄉村頭有一棵皂莢樹,位于稻場的東南角。樹干粗大,要五個成人張開雙臂才能合圍。枝葉繁茂,像一把撐在三十多米高空中的巨傘。歷經歲月的風霜,樹干下部樹心空成了一個可以容納三個人的洞。樹皮裂痕斑斑,布滿生翠的蒼苔,像被歲月刻畫后老農的臉。我雖然離開故鄉四十多年了,但是總忘不了故鄉村頭的這棵皂莢樹。</p><p class="ql-block"> 這棵皂莢樹何時安家于此,村里健在的老人沒有誰知曉,更不清楚是哪位先祖栽下的。從兒時記事起,這棵皂莢樹就巍巍聳立在村頭的稻場旁邊。據父輩們說,他們爺爺的祖輩小時候就在這棵大皂莢樹下玩耍,這棵皂莢樹似乎天生就是如此高大茂盛。自古以來,皂莢樹是父老鄉親和鳥兒嬉戲的樂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三月份,皂莢樹開始發芽開花,一串串黃白色的花像彝族少女佩戴的銀耳飾,飄蕩在綠葉之間,散發著淡淡清香。星羅棋布的鳥巢在皂莢樹枝頭搖曳著。春天一到,大喜鵲開始在巢中孵蛋,半個多月小鳥被孵化出來。大喜鵲從田野叼回蟲子哺育幼鳥。每當大喜鵲銜著蟲子返回鳥巢的那一刻,還沒睜開眼睛的幼鳥會立即伸長脖子,個個拍打著羽翼未豐的雙翅,“嘎嘎嘎”張開鑲著金絲邊的小嘴,迫不及待地接過大喜鵲嘴上的食物。幼鳥吞咽食物時,稚嫩的脖子很有節奏地伸曲著,吃罷便酣甜在搖籃中。那場景總讓我看得發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七月份,早稻成熟,從遠處眺望,故鄉被金燦燦的稻谷擁抱著。沉甸甸的早稻長勢喜人,此時正是故鄉農忙的時候。天晴,父老鄉親開始忙收割。 收割前的夜晚,稻場開始躁動起來,父老鄉親給稻場灑一些水,趕在黎明前把稻場碾平。他們牽著拖著石磙的耕牛,在星星陪伴下碾稻場。</p><p class="ql-block"> 夏季的夜晚總是風平浪靜,熱浪滾滾。月光從皂莢樹的頭頂上射下來,照在父老鄉親濕透的背上。他們牽著牛,邁著堅實的步伐,追逐著自己的影子,圍繞稻場重復地轉著圈。月光下,隨著皂莢樹上的知了聲停息以及玩耍的小孩漸漸離去,稻場在沉重石磙的碾壓下變得結實起來。當月亮西沉、熱浪消退和皂莢樹上的喜鵲開始嘰嘰喳喳時,他們才舍得停下腳步,注視被碾得平整如鏡的稻場舒緩一口氣,抹去頭上的露珠,在公雞打鳴聲中而歸。第二天,田間地頭依然可見他們不屈的脊梁。</p><p class="ql-block"> 其實,碾壓稻場算是“雙搶”時節的前奏曲,對父老鄉親們而言只是熱熱身。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在打谷場上,父老鄉親不知道要在皂莢樹下陪伴著石磙轉多少個圈,邁多少個步。祖祖輩輩曾經在這里轉走了青春年華,但也轉來了子孫的幸福,轉來了故鄉的生生不息。故鄉的每寸土地都散發著他們的汗水。</p><p class="ql-block"> 早稻收割時節,男女老少齊上陣。婦女割谷,小孩子把收割的稻子抱給年老的捆成“草頭”,年輕力壯的把“草頭”挑到稻場上碼成谷堆。烈日下,收割的場面一片繁忙,一望無際的稻子被放倒,谷穗被一擔擔從田間地頭川流不息地挑到稻場上,堆碼在皂莢樹周圍。此時的田埂被大伙的赤腳踩出了厚厚的一層繭。大伙累了就坐在皂莢樹下休息,吹著樹下的涼風,喝點涼茶。那種輕松愜意感總會寫滿臉上。</p><p class="ql-block"> 收割后的稻谷須在晴天里夜以繼日地打場囤倉。多少年來,父老鄉親總是早晚站在皂莢樹下看天氣。農諺“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早晨放霞,等水燒茶,傍晚放霞,干死蛤蟆。”似乎是從這棵皂莢樹下得到的結論。他們還根據皂莢樹軀干上的水珠預測天氣,當皂莢樹的軀干大汗淋漓時,預示著即將來一場暴風驟雨。皂莢樹成了村里的氣象站。</p><p class="ql-block"> 夏季風雨瞬息萬變,晴朗的天空會突然傾盆大雨。大雨來臨前,狂風會吹得皂莢樹枝葉拼命搖晃,呼呼直響,樹葉漫天飛舞,烏云在皂莢樹上翻滾,閃電把皂莢樹映照得火樹銀花。此時的皂莢樹好像在呼喚著田間地頭忙碌的人們迅速收工,撤離到安全處。遇到稻場上打場時,皂莢樹的“舞姿”是無聲的召喚,大家不約而同趕到稻場搶雨。</p><p class="ql-block"> 雨過天晴,皂莢樹總是披著絢麗的彩虹,在一道道霞光輝映下很是迷人。被大風刮過的皂莢樹會慷慨撒落一地皂莢,大伙兒立馬沖到皂莢樹下撿皂莢。皂莢是鄉親們不可多得的寶貝,它洗出來的衣被特別的幽香。年年歲歲,皂莢樹總是如此無私地把愛奉獻給父老鄉親。</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皂莢樹下是村里的文化畫廊。小時候,掛在皂莢樹上的大喇叭成了村里大人小孩起床的鐘聲。每天清晨,喇叭里《東方紅》曲一響,小孩就起床上學,大人便開始新一天的勞作。閑暇時,皂莢樹下擠滿了人,大人小孩都喜歡聚集在那里聽《小喇叭》開始廣播啦、聽關山的小說聯播《林海雪原》、曹燦的《高玉寶》、劉蘭芳的《岳飛傳》以及路遙的廣播劇《人生》、電影錄音剪輯《渡江偵察記》《簡愛》等等。喇叭播放的這些節目是大伙求之不得的精神食糧。村里開大會和放電影都會安排在皂莢樹下,皂莢樹下是村里名副其實的文化樂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計劃經濟年代,村里分柴火、分口糧;殺豬、宰牛都是在皂莢樹下進行。皂莢樹下成了父老鄉親分享勞動果實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秋天,皂莢樹下像趕集一樣熱鬧。那里停滿了收公糧的大卡車,匯集著運送公糧的父老鄉親。在皂莢樹上大喇叭播放的《社員都是向陽花》《喜送公糧》曲子中,父老鄉親肩挑背扛,把收割囤倉的優質糧食上交給國家。純樸的父老鄉親總是那么心甘情愿,無怨無悔……</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數十年過去了,故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機械化替代了傳統的農耕細作,農業種植不再是謀生的唯一手段,皂莢樹也隨著時代的發展更加蓬勃,它酷似一位慈祥的老人佇立在村頭。每當離開故鄉的時候,皂莢樹總是揮動著臂膀依依惜別;每當回故鄉的時候,在遙遠的云端深處,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村頭的那棵皂莢樹。</p><p class="ql-block"> 故鄉的皂莢樹啊!您是故鄉的地標,是父老鄉親的守護神,是故鄉千百年來滄海桑田變幻的見證者,更是長在故鄉世世代代骨子里的魂!</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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