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撰文:林建軍</p><p class="ql-block">美篇編輯:梁寶平</p><p class="ql-block">美篇制作:梁寶平</p><p class="ql-block">背景歌曲:青春無悔</p><p class="ql-block">演唱:譚晶</p> <p class="ql-block"> 在修建襄渝鐵路期間,我曾擔任鐵道兵11師后勤部醫院(代號:5761部隊第15中隊)2所衛生員,醫院設在安康中學的校園內。我們醫院的任務是收治11師施工部隊的傷病員和配屬部隊施工的民兵和學兵傷病員。在醫院工作的3年期間,我接觸過多名學兵病號,有幾件事永遠地刻在了我的腦海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見到病號去世</p><p class="ql-block"> 幾十年后,我的耳邊還會響起那位學兵的喃喃聲:“媽媽……媽媽……”他腫大變形的腦袋上滲出著黃色的液體,厚厚的嘴唇翕動著。</p><p class="ql-block"> 時間大約在1971年2月。他躺在一頂蚊帳里一絲不掛,通體水腫。他渾身暗紅沒有一塊好皮,衛生員打針時,只能扎在他的大腿內側。</p><p class="ql-block"> 這位叫翟廣武的學兵是名嚴重燙傷的病號,以至于在入院后不久就不治身亡。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病號去世。</p><p class="ql-block"> 據翟廣武同在52團學兵15連的戰友說:他是一位生性極其本分,近乎于木訥的大男孩。國字形臉,個頭不高。干活不惜力氣,苦活累活搶著干從不計較。出事前,他正在炊事班做豆腐,失足掉到了豆漿鍋里。</p><p class="ql-block"> 炊事班的灶臺上有4口直徑大于1米的大鐵鍋,南北向一字排開。凌晨5點多,4班2名電瓶車司機來到炊事班,準備吃完飯后去上工,到炊事班時正看見翟廣武站在灶臺上,用鐵鏟攪動著沸騰的豆漿鍋。做豆腐用的豆漿很濃,非常容易糊鍋。也許站在地下攪動費勁,他站到了灶臺上……灶臺離地面大約有80厘米高,相鄰兩口鐵鍋間的距離大約是20多厘米。</p><p class="ql-block"> 翟廣武一邊攪動著沸騰的豆漿鍋,一邊搭訕著同學。突然,他的一只腳滑到了緊鄰豆漿鍋的鐵鍋里,鍋里燒的是洗臉用的熱水。他本能地向回收腳,又仰面翻到了沸騰的豆漿鍋內。他用雙手支著鍋底,努力地將頭探出滾燙的豆漿外……慌忙間,有同學拽著他搭在豆漿鍋沿的雙腿向外拖,他的頭也被浸入到沸騰的豆漿鍋內。</p><p class="ql-block"> 炊事班的人就住在附近,很快聞訊趕到,連長、指導員也跑來了。翟廣武上身穿著的綠絨衣已經被豆漿浸透,冒著熱氣,當用剪刀剪開時他身上的皮隨之脫落露出了鮮紅的肉…… </p><p class="ql-block"> 沿著山路,同學們用門板將翟廣武抬到了嵐河口的52團衛生隊。</p><p class="ql-block"> 在衛生隊治療5天后,翟廣武全身嚴重感染出現了中毒癥狀。下午5點前后,他被緊急送到了安康師醫院。再以后,他在師醫院逝去……</p><p class="ql-block"> 他安葬在安康烈士陵園的學生兵墓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欠石松寧戰友一個道歉</p><p class="ql-block"> 我找了他46年!2008年進入網絡世界后,我一直在網上尋找他的蹤跡。在2019年國慶節前夕,我竟奇跡般地找到了他,但他已在天國!我從來沒有想到他會死,這么聰明的大男孩怎么會死呢?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等我找到他。</p><p class="ql-block"> 石松寧是因為外傷截癱住進2所特護病房的,大約在1973年初。魁悟的孫振山是連衛生員,負責照顧陪護他。我看到了一份5761部隊學兵傷殘登記表,關于石松寧在“傷殘程度”一欄中有著這樣的記錄:腰1、2椎骨壓縮性骨折,合并外傷性截癱。</p><p class="ql-block"> 受傷發生在石松寧帶班施工時。當天上午10點多,上一班剛剛放完炮,隧道里的煙還沒有散盡,他就進入隧道查看進度和石方量。隧道頂部大面積松動的碎石落下來,砸倒了他。一塊大石頭砸到腰上,砸傷了脊椎。同學們冒著繼續下落的石塊用一雙雙血手沒命地刨,與聞訊趕來的鐵道兵一起展開了一場生死大營救。石松寧被從石堆中救出時,身上的衣服已被鮮血染紅,人也陷入了昏迷。</p><p class="ql-block"> 石松寧出生于1955年,進入襄渝線的那年剛剛16歲,1.6米的個頭身體瘦小單薄,受傷前在鐵道兵第51團學兵6連任副連長。學兵6連當時正輔助鐵道兵51團9連主攻流水段的澇池埡隧道進口。在三線艱苦的歲月里,他作為副連長,又是火線入黨的年輕黨員,年齡雖小卻處處以身作則。學兵連實行封閉式管理,他要帶班還要頂班扒石渣、掄大錘、打風槍。施工緊張時,常常幾天幾夜吃喝拉撒睡全在洞里。</p><p class="ql-block"> 46年后,我看到了一張石松寧與同學孫振山、成增正的合影。這張合影拍攝于襄渝線。在荒蕪的山坡上石松寧與兩位同學站在陽光下,穿著貌似軍裝的衣服身形單薄。他的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目光堅定,躊躇滿志地眺望著遠方。</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石松寧的情境:他躺在特護病房的床上,滿臉燦爛,分明還是個大男孩!秀氣的面龐,聰穎的眼神,令人頓生無限憐惜。他善于攀談,也許是留意過我,面對面給我提了一些忠告。他告訴我,夜班特護腦外傷,可以給他注射魯米那,這樣病號就不會狂躁不安了,甚至還說了注射劑量。他怎么會知道魯米那?按照規定,沒有軍醫下的醫囑,衛生員是不可以隨便用藥的,原來他看到過其他衛生員有這樣做的。我領會這是他的善意,是對我辛勞工作的一種同情,對他頓生好感。有時會想方設法給他弄罐軍綠色鐵桶的奶粉。</p><p class="ql-block"> 石松寧天天都是快樂的,從沒有愁眉苦臉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年紀小,也許是沒想過今后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也許他還有很多美好的幻想。</p><p class="ql-block"> 在繁重的護理工作之余,我經常去找他聊天。我沒有問過他受傷過程,沒有問過家里是否知道他在這里住院,現在看來任何有用的話都沒有問過。我說過不愛吃豬肉,他記住了。之后,一個小歌謠成了他給我打招呼的慣常方式:“天津小回回,抱著豬頭睡,醒來咬一口,香甜又美味……”我還于他淡淡地微笑。</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記得鑄成大錯的情憬:那天,我一手拎著藥籃,一手拎著大鋁壺,給各病房送藥。石松寧正趴在床上寫信,已經寫好了半頁。我的神經類型不好,經常會突發奇想搞個惡作劇,在“天津小回回……”的歌謠中,我一把搶過石松寧手中的信紙,用大鋁壺給澆濕了。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我自己也愣住了!我看見陰霾爬上了他的臉龐,知道自己闖大禍了。自此以后,他不再理我,無論我怎樣逗他說話。</p><p class="ql-block"> 之后的一段時間,我參加師部運動會的乒乓球集訓住在修理營。待運動會結束我回到醫院時,他已經不在那個病房里了。我打聽過,據說他轉院回西安了。我心里沉甸甸的悵然若失。我永遠錯過了向他道歉的機會。</p><p class="ql-block"> 46年后我聽說:石松寧一直懷揣著抱負,以積極向上的態度面對傷殘。他會反過來安慰前來探望的同學們,訴說他傷愈后重返連隊的美好遠景。他積極鍛煉致殘的肢體,每天拄著拐杖不停地走,希望能早日回到施工現場。</p><p class="ql-block"> 46年后我聽說:受傷回到西安后的石松寧進入了工廠,工廠倒閉后,與大他幾歲的東北妻子開了一個小賣部維持生活。他的傷始終沒有痊愈,拖著的腳走不了遠路,就用一輛小鈴木代步。因為行動不便他與同學聚少離多,大家漸漸就失去了他的消息,直至他在東北去世。</p><p class="ql-block"> 46年后我聽說:20世紀末,九集紀實電視專題片《三代學兵連》開拍,編劇常揚先生采訪了學兵胡周崇。胡周崇向常揚推薦了石松寧,認為他的事跡更感人。石松寧最終沒有接受采訪,面對鏡頭一言不發。這太不像他的性格了!他曾經那樣拼過,在襄渝線的奮斗史感天動地……他太有資格侃侃而談,為什么一言不發?是想起了當年的抱負?是想起了當年的輝煌?面對現實,一切的一切反差太大,這確實太殘酷了。</p><p class="ql-block"> 我找了他46年!我積攢了太多話想對石松寧和孫振山說,總在幻想著見面的場景……他們年令都比我小,卻都已先我而去。我的話他們永遠也聽不到了,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哀傷和心痛。</p><p class="ql-block"> 火場逃生的學兵</p><p class="ql-block"> 著火了!著火了!!凄厲的喊聲在夜空中響起。</p><p class="ql-block"> 1971年6月24日凌晨2點多,位于大沙壩的5852部隊學兵6連營房發生大火,尚在睡夢中的很多學兵被不同程度燒傷,其中7人燒傷嚴重。一批燒傷的學兵被送到師醫院急救,之后又被轉到西安救治,年僅17歲的李群弟不幸罹難。</p><p class="ql-block"> 大火燃起時,學兵們正在油毛氈搭建的營房里酣睡。</p><p class="ql-block"> 一股火苗無聲無息地竄上了油毛氈的頂棚,引燃了電線。電線開始燃燒,風助火勢迅速向兩端爆燃,像兩條火蛇在夜空中飛舞。空中彌漫著濃煙,轉瞬間變成了大火球。</p><p class="ql-block"> 粗大的火蛇乘著電線迅速地向鄰近的營房飛躥。受累營房在幾分鐘內便被吞噬。營房內一排排蚊帳燃燒大火,燒著了用樹枝編成的大通鋪,繼而蔓延到木扳搭建的隔層。在呼呼的山風中頂棚油毛氈融化了,滾燙的瀝青帶著火苗雨點般滴落在學兵們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沉睡的學兵被驚醒時,營房內已經濃煙彌漫,迷迷瞪瞪地慌作一團。大多數穿著短褲四散逃命,赤腳跳入漢江。動作快的學兵提著水桶跑到漢江中舀水準備救火。待水桶裝滿返身時,營房已經在火海中即將坍塌。</p><p class="ql-block"> 學兵6連4個排的營房都毀于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只有炊事班的兩間房子幸存。全連20多人被燒傷,有7人被嚴重燒傷。燒傷者渾身落滿了瀝青,扶不能扶碰不能碰,被緊急送往營部衛生所。</p><p class="ql-block"> 就在這天的清晨,安康師醫院2所彌散著空前的緊張氣氛,軍醫們齊刷刷地聚在病房辦公室開會,這樣的情景并不多見,所以大家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一間大病房被騰出來,進行嚴格的消毒滅菌。</p><p class="ql-block"> 燒傷的學兵轉到師醫院后,除了值班軍醫,2所的全體軍醫都投入了緊張的搶救工作。為了優質高效的救治效果,軍醫取代了衛生員的工作,只有幾名技術高的衛生員參加了搶救。</p><p class="ql-block"> 燒傷的學兵中,有的非常嚴重,脊背和頭頸部布滿了片狀的瀝青,慘不忍睹。瀝青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有水泡形成。稍微輕些的學兵多為在背部和手臂有散在的大片瀝青,還能坐起。</p><p class="ql-block"> 救治的第一步是清創,清潔高溫瀝青燙傷的創面和周圍皮膚。面對著焦煳的創面,必須高度謹慎操作,避免有水泡的創面皮膚脫落和出血。剝離掉皮膚上的瀝青后,往往會造成滲血露出鮮紅的皮下組織。</p><p class="ql-block"> 治療方法主要有兩種:一是補充體液的支持治療;再是抗感染治療。由于2所沒有無菌病房,不具備大面積剝離皮膚上附著瀝青的治療條件,很快重傷員就乘飛機被轉到了西安的醫院。后來知道重傷員中的李群弟救治無效在西安辭世,他在這個世界上只活了17歲。</p><p class="ql-block"> 近半個世紀過去了,那布滿了瀝青的脊背和手臂,還會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還有那間靠近醫院通道的大病房。</p><p class="ql-block"> 燒傷的學兵們:你們好嗎?你們還記得師醫院的女衛生員嗎?</p><p class="ql-block"> 最后的話</p><p class="ql-block"> 20世紀70年代初期,襄渝鐵路全面鋪開建設時,急需大量的勞動力。陜西省勞力不足,陜西省革命委員會組織了25000多名69級和70級的初中畢業生參加襄渝鐵路建設,配屬鐵道兵部隊施工,他們今天被稱之為學兵。1973年他們退場時,鐵道兵第11師共有64名學兵長眠在了襄渝線上,其中有2名女學兵。</p><p class="ql-block"> 哀悼他們……</p> <p class="ql-block"> 三線學兵用青春和熱血書寫的獨特人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梁寶平小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屬馬,性情中人,從事過三年襄渝鐵路建設、四十二年人民公仆工作。愛好:藏書、閱讀、寫作、旅游、攝影、中醫藥研究,太極柔力球健身。個性:隨和、隨緣、隨便。品行:為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需要我的人而活著。格言:工作越忙越好,生活越簡單越好,精神越豐富越好。</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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