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車禍，不一樣的童年

果然笑笑生

一場車禍，不一樣的童年 文/果然笑笑生 十歲那年，我經歷了不一樣的人生。 暑假來了，田野里的水果掛滿枝頭，火把梨像火一樣紅，個個碩大飽滿，長勢喜人。 媽媽說：“這火把梨一定能買個好價錢。趕明兒，摘了到集市上買，給你姐弟倆買好吃的去。”那天，媽媽把摘梨的任務交給了我和弟弟。 那年，我十歲，弟弟八歲。 我和弟弟憧憬著集市上那些琳瑯滿目的小糖果，拿著籮筐高高興興地走到田野里。一個個又紅又大的梨兒乖乖的躺到了我們的籮筐里。看著籮筐里的果兒，我們似乎看到了我們盼望已久的糖果。我們談論著要買什么糖果，怎么分配，別提多高興了。我們來回兩次把摘到的水果擔回家，可算得上是滿載而歸。 俗話說“樂極生悲”，這句話似乎在我們的身上得到了驗證。 因為我家離那個集市有近30里的路程，趕集必須早起。那時交通不便，趕集只能靠雙腳，我們管這叫“11號車”。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媽媽就把我和弟弟叫起來了。媽媽把熱騰騰的飯菜端出來，里面赫然臥著我們愛吃的傣味魚罐頭。我們把一大碗飯吃個精光，肚子也圓鼓鼓的。 媽媽背上背著滿滿的一背籮的火把梨，左手牽著我，右手拉著弟弟。我和弟弟拉著媽媽的手，開心得像兩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到了大路上，媽媽放開我們的手。“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時，我們還不是那么的懂事。媽媽背著那么重的東西，也不知道分擔，只是自顧自的在媽媽的身旁說笑，追逐嬉戲。 我們看著天空，天空就像被洗刷過一樣，萬里無云。路兩旁的樹木也特別的碧綠清亮。遠處的山峰起伏連綿，好像掛在天地間的一幅巨畫，十分遼遠壯闊，甚是美哉！ “嘟嘟——嘟嘟——”，一陣喇叭聲響過，一輛手扶式拖拉機停在了我們身旁，車兜里坐著我們村上的兩個人，一個我們叫大叔，一個我們叫大嫂。他們同司機一道熱情地招呼我們上車。 “孩子小，坐車，兩個孩子我不好招呼。梨也會顛爛掉。我們還是走路好了。謝謝你們！”媽媽擔心我們和梨的安全，于是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嘟嘟——嘟嘟——”，拖拉機歡快的叫著往前行駛。 “媽媽，媽媽，你看，那輛拖拉機停下來了。”走了不一會兒，弟弟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大聲說。 走到車旁，司機再次邀請我們乘坐他的車。媽媽再次謝絕。 “上來，上來，你帶著兩個孩子，要什么時候才到得了集市？等你們磨蹭一趟，等到到了集市，集市都散了，還賣什么梨。孩子，我們幫你招呼，你只管管好你的梨就行。”大叔、大嫂忙說。 盛情難卻。媽媽把我和弟弟抱起遞上車去，隨后一筐梨也上了車，最后是媽媽被他們拉上車。 媽媽一手死死地抓住車護欄，一手環抱著梨筐。我們被大叔大嫂緊緊地夾在胸前站著。一會兒的功夫，我們就把一些村落遠遠的甩在車后。 “咣——”，只聽見一聲巨響，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后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見，只是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叫我抓住什么東西，他托著我往上爬。再后來，我似乎是躺在路邊，還是什么也看不見，只覺得我肚子好撐好脹，我試圖要解開褲子的紐扣，似乎又沒有打開。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聽到有人讓我咽什么東西，說是像咽面條一樣咽。又聽到有人說：“抽出來的水全部是綠色的。”隨后我被抬著經過什么地方，只聽見有很多人在說話。后來想想，應該是在街上，很多趕集的人都看到我們不省人事地被抬著走，對我們家的遭遇甚為同情，議論紛紛。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平躺著，看見我頭頂有無數的燈亮著，有許多人頭晃來晃去。后來才知道，那是手術燈。等我完全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了。我們躺在病床上，旁邊站滿了家人和親戚。 “醒了，醒了！”家人連哭帶喊。而我茫然不知，不知我為何會躺在這兒，就如同做了一場夢醒來。 旁邊的兩張床上，分別躺著我的媽媽、我的弟弟。 媽媽還在昏睡著，弟弟額上裹著厚厚的紗布。 爸爸坐在我的床旁，告訴我所發生的一切。 我們乘坐的拖拉機被一輛東風牌大汽車撞了滾下山坡，而且那山坡十分陡峭。其他人在拖拉機滾下坡之前就跳了下來。媽媽本來也是可以跳的，但已經來不及把我和弟弟帶著跳下來，又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和弟弟滾下山坡，于是就選擇和我們一起隨車翻滾下去。媽媽的腰椎斷裂，一個腎臟嚴重受損，不得不手術摘除。我因為吃得太飽，腸子在翻滾的過程中震破，在鄉鎮醫院抽出了很多的東西，后來實施手術切掉腸子壞死的部分。弟弟則是頭部受傷，但情況不算嚴重。 聽叔叔講，爸爸因為不能接受妻兒三人車禍受傷，幾度暈了過去，也不省人事。特別是我和媽媽要做手術，醫生讓爸爸簽字。爸爸拿著筆的手一直在顫抖，滿頭大汗，臉色慘白。字還沒有簽，就又暈了過去。后來，因為情況緊急，只能由叔叔代替簽字，這才保住了我和媽媽的命。 一家三口人，同時車禍，嚴重受傷。這事擱誰家都受不了啊！ 住院將近半個來月，我們出院回家了。 媽媽在爸爸和哥哥姐姐的照料下，在床上躺了半年后開始下地活動，慢慢地就開始干農活，隨后，為了供養我們兄弟姊妹六人，供我們上學，媽媽硬是把自己逼成了一個女強人，什么重活累活都是媽媽一個人頂著。在我們兒女的心里，媽媽就是我們的天我們的地，她這一輩子為我們吃盡了苦頭。 9月份，新的一學年開始了。因為身體還沒有痊愈，爸爸媽媽選擇讓我留級，還照舊讀三年級。 我回到學校，滿心歡喜，因為我又可以和好朋友們在一起了。和她們一起到學校周邊的松樹林里吃花蜜、編松毛辮子、摘地楊梅、裹火草球、捉迷藏、跳大繩、刺繡、撿小石頭…… 多么美妙的校園生活，多么愉快的課間，多么要好的朋友！ 啊！我可愛的小伙伴們，我回來了！ “子梅——”看到子梅，我一邊喊一邊跑過去，想要拉她的手。我沒有拉到，她似乎沒有聽到我喊她，也沒有看見我向她走去。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地走了。 “芬兒——”我看到芬兒，快速地跑過去，和她擁抱，但她一句話也不說，推開我向教室走去。 我呆呆的站在教室門口，不爭氣的淚水嘩嘩地往外流。 “這是怎么啦？這是怎么啦？”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狗腸子——，狗腸子——”有幾個男生從我身旁走過，對著我大聲喊。 “你們不知道嗎？她滾皮坡了，腸子破了，是用狗腸子接上去的，不然就沒命了。”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竊竊私語。可是，我不聾，我聽得見。 原來，他們都在嫌棄我，因為我做了手術。而且他們認為我的腸子破了，是用狗腸子接的。 “我的腸子是破了，但不是用狗腸子接的，只是把壞死的切掉又重新接上的。”我哭泣著大聲為自己爭辯。 “狗腸子就是狗腸子！誰不知道？還狡辯，哼——哼——”他們據理力爭！我找到自己的座位，任憑淚水汩汩地流。 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朋友了，一個也沒有了。 有幾次，學校里組織勞動：挖路、砍柴。因為我身體虛，做什么都沒有力氣。老師很照顧我，就讓我在一旁看著。 “你們知不知道，她為什么不用干勞動？”他們故意在我的面前大聲嚷嚷。 “還不是因為她是班主任看上的兒媳婦！哈哈——哈哈——人家命好唄。”一個女生陰陽怪氣地說。 “呸呸——，小狐貍精，小小年紀就會勾引男人，真不要臉。”接著很多女生不屑地朝我吐口水。 我已經無力還擊，也不想再還擊。我學會了忍耐，有淚水往肚子里咽，有苦往心里藏！ 我把在學校的遭遇告訴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不相信，認為我在撒謊。 在學校里沒有人理睬，我遭到同學們的白眼、挖苦、嘲諷、嫌棄。在家里，父母認為我自找麻煩，沒有能力處理好同學之間的關系，讓我學會忍讓、寬容、大度，不要與同學斤斤計較。 我很是難受，非常非常難過。我甚至為此逃學。我假裝去上課，可是途中躲進樹林里，熬到放學了就悄悄地從樹林里鉆出來，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得回到家中。 第二天，就被哥哥發現了。那時哥哥讀五年級。哥哥回家告訴媽媽我躲學的事情。 當晚，媽媽被我的躲學氣得吃不下飯。媽媽拿來一根細棍子狠狠地往我的小腿、大腿上打。我哭著，不說一句話。后來，媽媽再問，我只是說：“我不讀書了，我不讀書了。以后，我就去放羊放牛。” 媽媽氣得說不出話來。后來也就不再問。只是說：“不讀書可以，先把我這幾年交出去的書費學費統統退回來。”我對于退學費的事無能為力。最后只能乖乖的去上學。 從此，我被貼上了“狗腸子”“小狐貍精”的罵名。這種聲音三年來不絕于耳。我的天空里似乎看不到彩虹，也看不到光亮。每天，我就躲在黑暗里哭泣。 沒有人幫到我，我只能自己幫自己。 “在這里，我沒有朋友。到中學，我就有朋友了。”我安慰自己。 于是，我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決定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上課，我認真聽課。課后，我認真完成作業，認真復習。 放學回家，做完家務，我就抓緊時間學習。周末或放假，放牛，我帶著書去看。煮飯，有時間，我也抽出時間來做作業、看書。雨天，不用下地干勞動，是我最盼望的，我可以讀我想讀的書，做我沒有完成的作業。 只要有時間，我都會爭分奪秒地學習。為的就是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找到新的朋友，追尋屬于我的最美的天空。我相信，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擁有屬于我的一片天地。 一場車禍，不一樣的童年。好朋友疏離我，同學謾罵打擊我。我的童年染上了灰色。但我并沒有認輸。我把全部精力放到學習上，我改變不了別人，我就改變自己。我通過學習，改變了自己。我考上了縣級重點初中，我又有了新的朋友，而且形影不離。遠離家人寄宿學校，朋友間的相互關懷，讓我收獲了真正的友誼，這份友誼已經持續了28年之久 當災難來臨，我沒有選擇逃避，而是選擇改變。我相信學習可以改變命運。邁出是一種勇氣，更是一種底氣，一種睿智。 撞開一扇門，里面肯定是滿滿的詩和遠方。 我篤定，走著走著，我就會和美好相遇。 2021年7月24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