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見聞：（1）護工

阿敏

插畫：漫動作的兔子（原創） 前幾天，病房里來了一位，退了休的老干部。他是別人用輪椅推進病房的。坐在輪椅上，不知道他有多高，穿了件黑皮夾克，皮膚白皙，臉型上窄下寬，兩個腮很鼓溜，給人印象，好像吹過小號… 推輪椅的，是他的夫人，在醫院護理部，雇來的護工，姓鹿。中等個頭，最顯眼的是，他一張口，不知道鑲了幾顆金牙，好像還有銀色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年月居然還有鑲金、銀牙的… 退休干部姓劉。（以后就稱呼他老劉了）68歲。因為痛風，膝關節疼痛，站不起來，住院。一是想控制一下病情。二是想全面檢查一下身體。他進了病房，挨個問了問病情，嘴巴在不停的說…沒有人搭茬。自個兒說“我是轉業軍人，北京軍區轉業，特別走運氣，留在了北京，入了北京市戶口，現在住在大興區。兒子在機關工作。兒媳婦是小學教師。工作都忙得請不下來假啊…我媳婦還得照看小孫女，沒有人能來護理我…”緊接著烏哩哇啦…嗓門挺大，打了一通電話“哎…那房子給我留著，我要…我要，我能拿200萬，…投資…”看來這是個有錢的主。 醫生給他開了10幾張檢查單，驗血、驗尿、B超、CT、心電圖、胃鏡、腸鏡… 第二天，開始由簡到繁例行檢查，護工小鹿推著老劉，進進出出，好像挺忙… 這天中午，老劉睡著了，他兒媳婦拎著一砂鍋進了病房，看公公正在熟睡，就把裝著雞湯的砂鍋，留給護工小鹿，囑咐他，公公醒了給他吃，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這時，護工小鹿新結交的女朋友（護工），在病房門口向他招手，護工小鹿直接拎著砂鍋出了病房。 過了好一會兒，老劉睡醒了，要吃飯。不見小鹿，就喊，“小鹿…你在哪里？我要吃飯…”小鹿提著砂鍋進了病房，“叔叔，你家人送了雞湯，吃飯吧…”并把在醫院食堂定的飯，拿到老劉面前，老劉吃著飯，喝著雞湯…心里滴咕：“這老伴兒也不給我放點好肉…光喝湯啊？…”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老伴兒說，“我同事送了我一只小笨雞，讓我燉了，半只都送你了…”“啊？還半只送我了，一個雞腿兒沒吃著…”“咋還沒吃著啊，我親自盛給你的，一個翅膀，一個雞腿啊…”坐在旁邊的護工小鹿羞紅了臉，急忙說，“叔叔，那個雞腿讓我吃了…我心思你也不可能吃那么多…剩了多可惜啊…”病房里的人都面面相覷，有人在笑…我也憋不住樂，還有這等事兒…有熱鬧看了…老劉一聽也樂了，很大度的說，“行…行，吃了就吃了吧…”其實那個雞腿，護工小鹿也沒吃。有人看見，他把雞腿兒撈給了女朋友…雞腿風波就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又過了一天，檢查完啥項目就不知道了，護工小鹿剛剛推車進病房，就聽老劉大喊一聲：“我一個廳級干部，還得受你護工的氣…” 又一天，快中午時分，護工小鹿推著老劉，去門診樓消化內科檢查室，腸鏡檢查去了。下午1點多，護工小鹿推著老劉急匆匆進了病房，只聽“咣”的一聲，老劉的腳磕在了病床腿上，老劉“啊呀…”叫了起來，臉頓時抽搐在一起…“哎呀！你咋回事?。俊业哪_?。⌒÷?，你這是第二次了吧？看把我撞的…疼死了！嘶……”護工小鹿急忙小聲說，“對不起…撞了你了…”小鹿邊說邊把老劉扶到病床上，老劉躺在床上休息… 護士來了，把早已掛在輸液架上的液體、給老劉輸上了。輸液架上掛著一串，各種小袋子的液體…每個小袋子的液體不到30分鐘就流完，就得換下一個小袋…護士臨走時說：“一定看好了，一袋快沒了就叫我…”這時，那個護工的女朋友在病房門前一晃，護工小鹿對老劉說，“我得出去一會兒…”然后就沒了影兒…小袋的液體一會兒就沒了，就得換下一個小袋。病房里護理病號的人，輪番幫他看著，四、五個小袋液體，輸了近兩個小時，那個護工小子還沒有出現…老劉氣得給我們講，他上午腸鏡檢查的遭遇…我們聽得目瞪口呆！ 胃、腸鏡檢查是醫生提前給病人開好單子，然后病人家屬拿著預約單，在規定的那天早上7點之前，去檢查室，排隊拿號。病人家屬急啊，不到6點，就排號去了，家屬拿了號回病房，再根據號的時間順序領病號來檢查。接近8點，醫生一到，檢查就開始了…每天上午最多檢查70人。 那個護工小鹿，給老劉排來的號，是69號。小鹿約11點多推著老劉去的，醫生已經叫到“67號，68號準備…”馬上就到老劉了…這時候，小鹿突然說，“叔叔，看來今天檢查不上了，明天再來吧…”旁邊的醫生聽見了說：“上午都能檢查完，這70個人都完事兒了，我們才能下班。” 護工小鹿堅持說：“叔叔，11點多了，吃飯時間到了…醫院食堂11點開飯，我必須吃飯去，你自個兒等吧，我一會兒吃完飯，就回…”老劉很無奈，只好說，“去吧，快去快回…”小鹿一溜煙兒沒了影兒…醫生馬上叫到了老劉，老劉艱難的從輪椅上下來，在別人的攙扶下，進到更衣室。費力的換上腸鏡檢查用的服裝，護士幫他上了手術臺，打了麻藥…做完了檢查。腸鏡查完了，下邊還在淌著糞水…他迷迷糊糊的站起來，（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去…）護士攙扶著他，把他送進更衣室，自個兒收拾殘局吧！換上自己的衣褲，一切弄完，坐在那休息，等他的護工出現。這時候，小鹿才興沖沖的蹽來了…把他推回病房…大家聽著都很氣憤…七嘴八舌…老劉正說到：“要不是那些好心人幫我…”護工小鹿進來了，只見他剛剛理了一個“板寸”頭，晃著金牙，笑咪咪的接過話茬，說，“現在好心人可多了…”就坐在老劉對面了。老劉說：“小鹿啊，你干嘛去了？這么長時間才回來，輸液都是大家幫我看著的…”“我就去理了個發，這不就回來了嗎…” 又一天，是胃鏡檢查。老劉接受了上次腸鏡排隊的教訓，第二天一早5.30分就起床，讓護工小鹿推著他出發了…爭取排個前三名，好在8點，醫生一上班就做上。早上7點，是醫院食堂開早飯的時間，陪著老劉排了一會兒隊的小鹿，又坐不住了，說，“叔叔，你在這兒等著…飯時到了，我得吃飯去，一會兒就回來了…”還沒等老劉反映過來，小鹿又沒影兒了… 8點，醫生來了。檢查開始，喊了老劉的名字。老劉，拿不出檢查單子，檢查單，讓護工揣走了…老劉只好和醫生說小話，通融通融…看看有沒有辦法補救一下…讓他及時做上。醫生已經認識他了，說：“有底子的…”就讓他進去了，他一個人艱難的下了輪椅，其間又有好心人幫助，終于做好胃鏡檢查出來了…坐在那休息。這時，護工小鹿拿著單子興沖沖的到了，謝過了旁邊幫忙的人，就把他推回了病房。 回到病房，老劉越想越氣，就說：“小鹿啊，我一個廳級干部，就讓你欺負成這樣！你能不能上點心，我可是給你開資的…”小鹿說：“叔叔，我知道!.你說，我也是沒辦法，到點兒了，我得吃飯不是？”老劉又和他吵了幾句，只好做罷。 下午，病房里，有病號去手術室做手術。患者家屬憂心忡忡，在病房里等待，坐立不安…護工小鹿開了電視機，旁若無人的看著電視連續劇…老劉說：“小鹿啊，安靜點兒…別看了，人家心情不好…”小鹿惺惺然閉了電視。 每天晚上，7點左右，護工小鹿不管病房，別人用不用衛生間，他都進去洗澡。，有的病人要灌腸…著急用衛生間…他在里邊洗澡呢。啥時候他進去的誰也不知道，半天不出來…有時洗澡水漫進了病房…大家怨聲載道，忍無可忍，紛紛批評他…可小鹿就是那么臉皮厚，一邊應對，一邊該干嘛干嘛… 每天都能聽到老劉在喊，“小鹿…小鹿…” 那天是冬至。傍晚，小鹿又沒了影兒，到了晚間8點半左右才回來。老劉說：“小鹿，咱們不是說好，晚上就出去半個小時嗎？你答應我的，說話不算數！咋兩個半小時才回來？”護工小鹿說，“叔叔，我也得吃飯吶，吃飯哪有準點兒啊？…”“那你答應我半個小時，為啥不回來？，吃什么飯得那么長時間？別人吃飯早都回來了…”“叔叔，你說飯店是給我一個人開的嗎？不得排隊嗎？”“那你別答應啊！，有你這么說話不算數的嗎？…沒見你這樣的人！…”他倆越說，聲越高…小鹿“叔叔”也不叫了，干起來了…老劉提高了嗓門：“有你這樣護理人的嗎？我給你開資，還給你買飯，你就這樣對待我！你還有理了…”“咋沒理？冬至不得吃餃子嗎？吃餃子的人多，就得排隊……飯店是給你一個人開的嗎？你還有理了！還喊上了…” 走廊里來了不少看熱鬧的病號，病人家屬，紛紛問：“誰啊？誰??？咋回事兒？是父子倆嗎？”我說，“不是，是護工…”“呸！啥護工，這不是爹嗎？…”老劉理論不過他，就轉向我們說，“那位叔叔、阿姨都看見了，你是咋護理的，你做的對不對？讓人家說說…” 我本來不想參和，看著來氣。球兒還踢到我這兒來了…只好說：“小鹿，你確實不對！吃個飯那么長時間！就算冬至吃餃子，你提前別說半個小時回來?。∧氵@位叔叔心腸挺好的，不跟你計較說完就拉倒了，你也不能欺人太甚啊！查腸鏡，查胃鏡，你說吃飯不管不顧的，撂下就走，半天不回來…你這護工當的，吃飯、理發、洗澡、看電視…啥也不耽擱…有你這樣護理人的嗎？要是我，早把你辭了…”“你這位叔叔，上班時可是領導，說一不二，部下答應半個小時的事兒，20分鐘他們就干完了。哪有你這樣說好半個小時，一兩個小時不到位的？現在，人家是退了…那也是呼風喚雨的主兒，還能虧了你？給你安排點事兒，不比你當護工強??？”那護工聽了我的話，放低聲音對我說，“阿姨，是我不對了…”我說：“這不就得了，你總得有個態度，以后幾天，你得上點兒心，對人家好點兒…” 晚上，中床的病人，正在看電視劇“大江大河”，那護工就上來調臺了。那床的病號說，“擱…那！我正看呢，你調啥？”“我要看先前我看的…”中床的病號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給我放那！我是你爺爺…”護工小鹿瞪著眼，縮回手，惺惺然地跑到走廊去了… 我和老劉說，“你就是心太軟，心太軟…叫人給欺負了。有一句話，給你應了…叫：虎落平川被犬欺，落佩的鳳凰不如雞…”大家哈哈大笑。老劉說：“我不心思就幾天的事兒，和個護工計較不值得…” 又過了一天，早上8點30分左右，護工對老劉說，“今天9點，我們定的護理時間就到期了。你要繼續用我，就去護理公司交錢…不用，那我就9點走人了…我一天不掙錢，一天就沒錢花…”“10天了么？我怎么不知道…好吧，你叫管你的人來…”護理公司的負責人來了，對護工小鹿說，“今天是第9天，明天才到期…”又過了一天，老劉出院了。護工小鹿也走了。 謝謝！注：因為沒有照片，請漫動作的兔子繪制了插圖。如果你覺得有趣兒！請關注抖音火山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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