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 送別

鳶尾花

冰冷的殯儀館里，哀樂聲響起，看著眼前雙目緊閉，靜靜躺著的瘦骨嶙峋的老人，祥和的表情如同睡著了一般……可是伴隨著親人們的哀嚎和哭泣聲我才覺得，姨夫是真的離開了我們，剩下的只是無言的告別…… 　　跟姨夫的相處是不多的，記憶里清晰的還是兒時他家老屋窗臺上鐘表的嘀嗒聲，深夜顯得格外靜謐，似乎只能聽到時間的流淌聲，有點害怕又有點享受，有種時間靜止的美好錯覺。 　　兒時的我有點淘，爸媽比較忙，每次放學我便穿過村澗狹長的小路一溜煙跑到姨家去蹭飯，很近卻有種迫切的心情，那就像另一個溫暖的家，有我熟悉又喜歡的味道。姨夫因為在廠里上班不常在家，姨留在村上上班，平時不忙時就在家，她是個干凈整潔的人，雖然那會住的還是土坯房，屋內陳設卻井井有條，一塵不染。姨夫只偶爾回來一次，姨夫是個“知識分子”，所以嘴邊時常掛著各種意味深長的叮囑和道理。他清瘦卻精神的臉上總是堆滿笑容，對誰都很謙和。他在廠里是搞技術的，因此愛看書，懂得多，見到我們這些晚輩們最喜歡給我們講學習的重要性，可是孩子大都不愛聽大人講道理，哪怕聽起來很有道理卻也不怎么走心。他很有耐心，印象中似乎從來不會發火，笑起來會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顯得格外醒目，讓人覺得很好親近。他是個細膩又愛操心的人，什么事都喜歡親力親為，能自己動手的絕不讓別人插手，每次回家會為姨料理好家里的大小事務，說姨在家太辛苦，他能多做一點是一點；每當我們這些晚輩做錯事，他也總會說：“沒關系的，還是個孩子，慢慢學，錯了怕啥”！對于姨來說，這是一種特別的幸福，畢竟女人大多時候尋求的幸福便是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對你體貼入微，姨夫也是這么做的，事無巨細的給姨安排好生活的一切，像照顧一個孩子，呵護備至！他有時也會有些嘮叨，可是從不對著姨發脾氣，只是自言自語的發個牢騷，聲音比平時說話聲大，但卻并沒有那種讓人懼怕灼傷旁人的氣焰！然后又自我寬慰般，躺在搖椅上晃著，跟姨說著話，平靜的像沒發生過什么一樣。 　　以前姨家的老房子還是土坯房，這是那個時期鄉村特色的建筑風格，可是那時質樸的生活和平淡的日子里處處都能溢出幸福的味道，煙火氣十足。炎熱的夏日里，因為沒有院子，場面前就是一塊小荷塘，滿眼的新綠，淡淡的荷香為炎熱的夏日添了一絲清涼，小荷塘里影影綽綽的荷花從層層疊疊的荷葉下擁擠著探出頭來，像一個個出水芙蓉裊裊婷婷，惹人憐愛。站在場面望去讓人莫名歡喜，午夜微風裹著陣陣荷香伴著蛙鳴聲讓人內心格外的安靜！以后的很多年我都喜歡聽著夏夜里的蛙鳴聲入睡，那是兒時幸福獨有的味道。門前小路旁有幾排長勢很好的樹，遮遮掩掩投下一大片斑駁的樹影，就像一個天然的大涼棚，我們幾個孩子在它的庇護下寫作業，嬉戲打鬧……那電流般有節奏的蟬鳴聲混著老鐘表的嘀嗒聲落入午后短暫而香甜的夢里……姨夫回家后，我的待遇也會升級，每次去學校時，姨夫都會給我洗好一個西紅柿或者黃瓜拿著吃，臨走時還不忘笑著叮囑一句：好好學習女子！那時就覺得這是大人常掛在嘴邊的話，平常的像一日三餐，后來卻時常懷念。親情的溫度大概就是讓你一輩子都不會覺得孤單，它是會滲透進你的血液，刻在你的心里。哪怕很多片段只是尋常歲月里的一段記憶，不管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也罷，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讓你渴望回到從前，重溫那簡單卻不可逆的舊日時光。 　　后來姨跟著姨夫去了廠里，我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而那些兒時的記憶卻像一個清甜的夢，總讓人斷斷續續，恍恍惚惚回味一遍又一遍。人生可能一直如此，成長中一直在得到又失去中體味那每一次的甜蜜和苦澀，悲歡或離合。不管到了什么年紀，那些簡單卻純粹的幸福瞬間卻變得越來越清晰、深刻！擁有時并不覺時光淺，歲月短，我們說過無數次再見，以為說再見是為了久別后的重逢，殊不知有一天再相見時卻是目送親人的離世，永遠的生死別離。那些曾經覺得遙遠的路途和沒有握住的時間如今看來只是一個忙碌的借口，那些往日里的熟悉的容顏如今只留下一張沒有色彩的黑白照……當我聽到他病魔纏身時，我只覺得心頭一酸，我擔心我心疼卻又無能為力，除了一番蒼白無力寬慰的話，什么都做不了，明知生老病死誰都逃不過，卻依然會覺得時間有些涼薄，這或許是人至中年必須承受和接受的另一個現實吧。姨夫幾次從鬼門關挺了過來，忍受病痛折磨，姨說他只為等到孫子高考的結果，那是姨夫和姨一手拉扯大的孫子，學習，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他們似乎這輩子的使命就是養大兒子再幫兒子養大他的兒子。直到生命的最后，掙著工資的兒子卻拿不出一分錢為他治病，哪怕盡一份僅有的孝心……姨夫和姨卻依然說：我們的退休工資夠用，年輕人也不容易，壓力大，很辛苦……這便是為人父母的偉大之處，從來不苛求任何回報。姨夫日漸消瘦，終于等到了孫子高考的消息，他用盡了最后的氣力……我們不得不說人的執念有時也是一種支撐你努力活下去的強大力量。半年的病痛和呻吟，咬著牙熬過每一個漫長的時辰，終于等到了消息。雖然只是個二本，然而他心滿意足，說他可以放心的走了……可彌留之際卻依然不放心的是姨，到閉眼前最后幾個小時，深陷的雙眼空洞的望著天花板，嘴里不停的念叨著姨，他的意識已模糊，語言能力也幾乎喪失，直到所有人說讓他放心，會照顧好姨，他面帶微笑的走了，表情平靜又滿足。我趕過去沒有見到姨夫最后一面，見到姨，她瘦了，表情有些呆滯，滿臉倦容，疲憊不堪，雙腿走路顫顫巍巍的……姨雖已是古稀之年，卻因為姨夫精心的照料一直很有精氣神，而眼前看到的卻是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她沒有流淚沒有哭，還安慰著去悼念的親人，直到誰說了一句姨夫最牽掛的是她，她哭的像個沒了依靠的孩子泣不成聲，說起姨夫生前清醒時為她盡力安排好了一切，一輩子都沒讓她操過什么心，給她剪了幾十年的腳指甲……突然覺得這樣的感情很難得也很悲涼，那是無數個日夜，平凡日子里最赤城而熱烈的陪伴與呵護，在的時候也許每一天都是踏實和幸福，而陰陽相隔時，對活著的人來說卻陷入一種無盡地懷念和煎熬，可能活著的日子總會不經意觸碰到那熟悉的記憶，會沉浸在無法治愈的思念里……姨一件一件收拾著姨夫生前的衣物，很多都是嶄新的，沒舍得或沒來得及穿的衣服，姨哭的撕心裂肺，或許沒人能真正體會她內心的情感，不僅僅是一個生著對逝者的送別和哭泣！我們都只是無能為力的旁觀者，除了安慰只剩下沉默的陪伴。 　　跟隨著靈車送別了姨夫最后一程，殯儀館里最后一次瞻仰遺體，看最后一眼逝者的面容，對逝者最后的凝望和緬懷，是銘記也是最后的送別！只能在心里說一句：姨夫，一路走好！所有親人將姨夫送入火化場，親人們情緒失控，泣不成聲，姨夫就那樣化為一縷青煙，一堆骨灰，告別了他這忙碌操勞的一生！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間，共安好！愿我們活的無怨無悔，珍惜眼前人，有能力愛自己，有余力愛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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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 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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