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這些年來,每次在看抗戰題材的電影、電視片時,我就會不由自主的聯想起,爸爸在抗戰時期的那一次次戰斗;每當看到雙方發揮狙擊手的作用時,我的眼前就會情不自禁的浮現出,爸爸的食管被擊穿的情景……</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顆致命的子彈</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8px;">相約看望救命恩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文革期間的一天,從濟南來了爸爸抗戰時期的三個老戰友。生死之交相聚,難免炒幾個菜推杯換盞,情到高潮時還劃了幾把拳。期間,王伯伯說:“我找到了當年咱老二團的衛生隊長楊大姐,她就在北京工作,還通過信。這次到北京來,就是想去看看她,她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吶。”話音剛落,爸爸就立即表示贊成說:“好,我贊成。當年我脖子上挨的那一槍,食管打穿了,就是她給縫上的,要不是她,我當場就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孟姨又炒了一個菜,喊我趕緊端過去。餐廳的門推開了,“我的媽呀”,只見里面,煙霧繚繞,酒味濃濃,嗆得我不停的大聲咳嗽,幾乎透不過氣來。就在我放下菜,捂著鼻子準備奪路而逃時,就聽王伯伯說:“哎呀,我們到了北京兩眼一抹黑,到哪去找楊大姐啊?”這時,爸爸看到我眼睛一亮說:“誒……這有什么難的啊?咱們有兒子呀,這不就是現成的偵察兵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隨后,爸爸就把我叫出來,布置了“偵察”任務。根據爸爸的要求和詳細提示,我騎著車出發了。時間不長,我就把要去的地址和路線都“偵察”得清清楚楚。本想回來,向三個叔叔伯伯報喜的,可他們三個已經鼾聲大作了。這一夜,家里亂了套,只聽那“雷聲”陣陣、此起彼伏。好在他們互不相擾,睡得很熟,但卻害得我徹夜難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第二天中午,大家簡單吃了點飯,我就出發了。爸爸他們問了問路程,都說就不要坐車了,逛逛街、散散步就過去了。中午這段時間,還能讓楊大姐好好的休息一下。大約下午兩點不到,我們來到了楊大姐的辦公室門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王伯伯敲了敲門,喊了聲“報告”,只聽里面有位女士說,“請進”。門推開了,他們四個人急切的蜂擁而入,目光齊刷刷的聚集在一位中年婦女身上,并激動的大聲喊道:“楊大姐,原魯中軍區老二團的戰士前來向你報到。”看得出,那位中年婦女顯然也非常激動,只見她“忽”的站了起來,三步并做兩步,就來到了爸爸他們面前。</span></p> <p class="ql-block"> 三個伯伯叔叔,含著眼淚紛紛報著自己是哪年參軍的,是哪個營,哪個連的,叫什么名字。他們紛紛卷起袖管、撩起褲管、脫下上衣,掉著淚水指著那一個個傷疤,告訴他們的“楊大姐”,這是哪年、在哪個地方、哪次戰斗中負的傷,是被“楊大姐”救治的。</p><p class="ql-block"> 輪到爸爸了,只見他用左手的食指指著自己的喉嚨,又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脖子后面,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說:”大姐啊……還記得四二年春節后,咱們二團在沂蒙山跟鬼子的那場遭遇戰嗎?”</p><p class="ql-block"> 再看“楊大姐”緊鎖著眉頭,在腦海里極力的搜索著,“啊?!你是齊連長吧?我們可都以為你犧牲啦吶!那一槍是把食管打穿了,要是再偏一點,打中氣管你就完了。”爸爸補充說:“是啊,那一槍幸虧是顆三八大蓋的子彈。如果,是解放戰爭時美國湯姆槍的子彈,那我腦袋立馬就跟脖子分家啦!”</p> <p class="ql-block"> 說實在的,我從小就沒有經歷這種震撼的場景,完全被那種氛圍驚呆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我,站在門口,看著大人們訴說著,當年那一場場慘烈的戰斗,感受著他們情感的奔流宣泄和跌宕起伏。</p><p class="ql-block"> 好一會兒了,“楊大姐”才回過神來問我:“孩子,你有事嗎?”爸爸連忙接過話來說:“奧……這是我兒子,快叫伯母”。“楊大姐”,馬上一臉笑容,眼睛里充滿了慈母的愛,朝我招招手說:“誒呦……是咱們兒子啊,快到伯母這兒來。看看,光顧了你們了,把人家孩子冷落了。”</p><p class="ql-block"> 當我扭捏不安的走過去時,伯母一把把我拉進懷里說:“兒子啊,多大啦?嚇著你了吧?別怕,一切都過去啦。你看看叔叔伯伯和你爸爸身上的傷,那可都是為了你們這一代呀。行啦,咱們回家。今晚呀,咱們邊吃邊聊。”</p><p class="ql-block"> 爸爸他們編了些牽強的理由想婉言謝絕,可伯母堅決的說:“那可不行,這可是咱們用槍林彈雨結下的戰友友誼,幾十年都沒見面了,不吃頓飯怎么行?再說了,誰知道啥時候咱們還能再見上一面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那場戰斗非常慘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那天的晚飯,是在伯母家吃的。好在,醫院離伯母的家不遠,我們散著步就到。伯母的家人聽說了我們的來歷,都熱情的不得了。伯父也是個老革命,對抗戰、解放戰爭時期的山東根據地情況很熟悉,他們很快就融入在一起了。幾個孩子很懂事,他們忙進忙出的,端茶倒水、出去采購、炒菜做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伯母年輕的時候,不僅是學醫的,還是天津一二.九學生運動的發起人和組織者之一。后來組織派她到延安抗大學習,畢業后來到山東魯中老二團擔任衛生隊隊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表面上看,伯母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哪想到當年的她,竟然也是位經歷過炮火硝煙的熏陶,在血與火的磨礪中,成長的女中豪杰啊,經她手中搶救的八路軍的英雄指戰員已經難以計數了。</span></p> <p class="ql-block"> 那頓晚飯吃的時間很長,不僅是喝了酒,更多的還是,因為說起了爸爸脖子負傷的那場戰斗。</p><p class="ql-block"> 那場戰斗,發生在1942年春季。北方開春晚,當時的沂蒙山區到處還是白雪皚皚。因為叛徒出賣,老二團在日本無條件投降前的那次,與鬼子一個聯隊的戰斗異常激烈。戰斗從上午打到傍晚,雙方都傷亡慘重打紅了眼。剛遭遇時,二團地形熟,很快就占據了有利地形,鬼子隨即就發起了進攻,整個山谷槍聲炮聲響成了一片。</p><p class="ql-block"> 爸爸從三八年初就跟鬼子打仗,幾年打下來,戰斗經驗非常豐富,對日軍的人員編制、武器配備、作戰規律了如指掌,只要槍炮一響,他就知道是什么槍、是什么炮,對方屬于哪個等級的部隊。</p><p class="ql-block"> 聽爸爸說,那次是被鬼子纏住了,他們仗著武器好,不停的組織沖鋒,不停的提高攻擊的規模。從槍聲中判斷,重機槍的數量在不斷增加,壓制性射擊更加密集;從炮聲中判斷,除了常規的擲彈筒外,又增加了迫擊炮、步兵炮、山炮,從武器的使用上看,雙方在不斷投入兵力,戰斗的規模在不斷加大。</p><p class="ql-block"> 爸爸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把鬼子們打下去,鬼子們又一批一批的沖上來,因為我軍的武器彈藥問題,陣地前的白刃戰越來越頻繁,敵我雙方的尸體滿山片野堆積如山。伯母說:“她當時就感到,送到救護所的傷員,一批一批的接連不斷,重傷員越來越多,每批間隔時間越來越短,好像部隊快頂不住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拼命的時候到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爸爸說,抗戰初期,敵強我弱,我們將“十指”伸開化整為零,用班排級兵力,按照游擊戰的“十六字方針”在騷擾中消滅敵人。抗戰形勢好轉了,我們開始收攏“十指”,攥成拳頭,在運動中殲滅敵人。那次團首長就在他們二營,主要是為了協調一營、三營方便。那次的整個戰斗,就是在團首長的直接指揮下進行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眼看著,鬼子的兵力和裝備在不斷加大、快速投入,而我們的人員傷亡和彈藥消耗在不斷加大,特別是彈藥供應也出現了嚴重問題,跟他們糾纏不起。因此,團首長決定在佛曉時撤出戰斗,跟鬼子的這筆帳先記著,尋找有利時機,讓他們用鮮血和生命加倍償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營長來找爸爸下達戰斗任務了,他和爸爸從望遠鏡里看到鬼子已經瘋了,他們成立了督戰隊,開始用自己同伴的尸體做掩體,一步一步的往上推進。營長的命令是,要求爸爸帶領全連,把敵人壓制在半山腰以下,在半山腰構筑工事,不惜任何代價,頂住鬼子的攻擊,一定要掩護大部隊和團首長安全撤離。大部隊撤離后,再撤出戰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定要救活他的命</p> <p class="ql-block"> 接到戰斗命令后,爸爸把指導員和副連長召集在一起,傳達了上級首長的意圖,并決定全連同志上刺刀,將鬼子擊潰后,趁勢實施反沖鋒,把鬼子壓下去,壓的越低越好。隨后,在山腰以下,用鬼子的尸體構筑工事,并要求大家利用戰斗間隙,搜集鬼子身上的剩余彈藥,子彈打光了就拚刺刀,刺刀拼斷了就用石頭砸,石頭沒有了,就用拳頭打用牙齒咬。就是全連拼光了,也一定要確保團首長和大部隊全部撤離。</p><p class="ql-block"> 戰斗又開始了,鬼子的炮擊在不斷延伸,炮彈炸的石頭、石片四處飛濺;重機槍的壓制性射擊更加密集,密集的像一群群蝗蟲一樣飛來;爸爸他們武器裝備差,只能等鬼子沖上來再進行近距離射擊、搏斗。鬼子們沖上來了,爸爸一聲令下,全連同志投出了手榴彈。在手榴彈落地爆炸的同時,他們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越出戰壕向鬼子沖去。鬼子被炸倒了一大片,紛紛趴在地上躲避,還沒緩過神來,爸爸他們已經沖到了鬼子面前。白刃戰開始了,雙方的吼叫、嚎叫聲,刺刀、槍托的撞擊聲,被刺倒者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硝煙味、血腥味混雜在一起。鬼子被爸爸他們的陣勢嚇壞了,連滾帶爬地潰退了下去。爸爸他們乘勝追擊著,不停的射擊著,并在半山腰以下開始構筑工事,收集彈藥,準備敵人反撲。</p><p class="ql-block"> 就在爸爸利用短暫的停戰間隙,在陣地上奔跑著,組織戰士盡快構筑工事、搜集彈藥、布置火力配備的時候,突然他被一股力量推倒了,一屁股坐在地。當時,他的第一意識是,踩上了一攤血被滑到了,覺得很晦氣。隨即,他便聽到警衛員哭著喊道:“連長,你負傷了。”此時的他才看到,一股一股鮮血從他的脖子上噴涌而下。原來是,一顆子彈從爸爸脖子的左前方射入,穿透食管后,又從他脖子的右后方飛了出去。爸爸胸前的軍衣,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只見爸爸受傷的脖子,立刻腫脹的很粗很大,他還想說我沒事兒呢,可此時的他,卻一點聲音也都發不出來了。</p><p class="ql-block"> 團首長一直在山崗關注爸爸他們的反沖鋒,當他從望遠鏡里看到,爸爸摔倒被警衛員背著往山上跑時,便焦急的大聲喊道:“齊連長怎么啦?齊連長怎么啦?,一定要救活他的命!”警衛員哭著喊著把爸爸背到了楊伯母的救護所。楊伯母接到了團首長“一定要救活他的命”的命令,立即跑來檢查爸爸的傷情。此時的爸爸,呼吸極度困難,臉色憋的發紫。楊伯母很快就找到了爸爸脖子上的傷口,并立即采取了止血措施。隨后,只見她喝了一大口烈性白酒,噴在爸爸的傷口上,便大聲喊道:“齊連長,我要開始縫傷口了,沒有麻藥了,你得忍著點啊。”</p><p class="ql-block"> 已經處在半昏迷中的爸爸點了點頭,傷口很快就縫好了。經過簡單消毒、包扎后,楊伯母對身邊的護士說:“趕快去弄些雪來,越多越好。多弄些雪敷在齊連長的傷口上,再纏幾圈紗布。別忘了,給他兜里塞一大把鹽。”然后,楊大姐俯下身子大聲對爸爸喊道:“齊連長,你記住,不能大喘氣,要一點點慢慢的吸氣,大喘氣會憋死的。”</p><p class="ql-block"> 擔架隊來了,楊伯母說:“趕快把齊連長送走,離大部隊相反的方向,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聽爸爸說四個擔架隊員抬著他向大部隊撤離相反的方向快速的奔跑著。<span style="font-size:18px;">因為山路不平,他被顛簸得很厲害,</span>腦袋搖來晃去昏沉沉的。此時的他,渾身像散了架子一樣,漸漸的感到槍聲離他越來越遠……爸爸一會兒昏迷,一會兒清醒……清醒時看到,晃動的天空中,無數亮晶晶的星星,在向他不停的眨著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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