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

韓章偉

下午放學后，我進門剛放下書包，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這不是鄰家表妹嗎！她怎么來了？表妹迎面向我走來，只見她梳著長長的馬尾辮，穿著紅綠相間的花格褲子，“我們放三天的農忙假，”她連忙向我解釋，表妹是天門人，家住岳口郊區，比我小2歲，每年寒暑假都要來她姥姥家玩幾天。 　　“走！到我姥姥家蹭飯去，”表妹的舅舅是我堂叔，還沒結婚，堂叔家境比我們家寬裕，我最稀罕堂叔家的腌洋姜，一塊塊腌洋姜黃里透紅，酸甜可口。來到堂叔家，表妹幫我盛了滿滿的一碗白米飯，夾了幾塊大洋姜，我心里偷偷竊喜！終于可以吃腌洋姜了，我們端著碗坐在棗樹底下，邊吃邊說。表妹告訴我：“家里養了一頭牛和一只豬，每天放學后不是放牛就是割豬草，煩死了！最喜歡到姥姥這里玩，姥姥親我舅舅稀罕我，還有你陪我玩?！?lt;/p> 　　兒時老屋后面有一棵桑樹，每年春天，桑樹像一把天然巨傘，綠綠蔥蔥，遮天蓋日，一串串黑里透紅的桑果掛滿整個樹枝，隨風不停搖擺。我和表妹吃完飯后，來到桑樹旁，表妹像猴子一樣爬上樹，兩腿跨在樹技上，邊摘桑果邊吃。我站在地上，踮起腳尖拉下桑枝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桑果摘下來，“哥哥！快上來，上面的桑果長得飽滿，一點也不酸。"我經不住表妹的誘惑，跟著她爬上樹。 　　高處的桑果果然花樣多，有好多種顏色，綠色的是沒熟的，吃上去淡淡的，沒有味道；紅色的剛熟，吃上去酸溜溜的，像檸檬水；紫色的熟透了，最好吃！我告訴表妹：“白色的桑果是留給鬼吃的，″嚇得表妹心驚膽戰不敢吃，“那我專挑紫色的桑果吃，”只見她輕輕摘下一顆紫葡萄一樣的桑果，用小手一捏，紫紅的汁液就流了出來，染滿了她手指，她迫不及待把桑果塞進嘴里，滿臉享受的樣子！ 　　天快黑了，一陣晚風從竹林吹過來，我們肚子撐得滾圓滾圓，才依依不舍從樹上溜下來，表妹不小心踩在地面熟透了的桑果上，摔了一跤，桑果的汁液沾到她衣服上，衣服被染成了紫紅色，好像流血了一樣。表妹只顧著吃桑果，雙手和嘴唇染滿了紫紅色，挺嚇人的，她滿不在呼的樣子，吐出發紫的舌頭，沖我扮鬼臉，我被逗得笑起來，舉起右手想打她，她轉身跑進了竹林……。 　　夜幕剛降臨，我和表妹蹦蹦跳跳來到禾場，禾場里鋪滿了剛收割的小麥，牛拖著石滾來回碾壓小麥，一圈又一圈，吱吱呀呀的聲音回蕩在禾場的上空，女人們用洋叉不停來回翻動麥桿，她們的身體隨著洋叉一起一伏，有節奏的前后左右畫著弧線。小朋友聚在隊屋的后面，玩促迷藏的游戲，有的藏在樹底下，有的藏在墻角邊，我拉著表妹的手跑得遠遠的，鉆進涵洞里。在涵洞里我們屏著呼吸，忍著不說話，相互挨得很近，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表妹兩只眼睛忽閃忽閃，兩片嘴蜃一動不動，一對迷人的小酒窩特別可愛！十幾分鐘過去了，沒有人找到我們！ 　　我們走出涵洞，坐在樹底下，仰望星空，寂靜夜空大片大片的星星密密麻麻，仿佛在交頭接耳地談天說地，月亮一直躲在云層深處，與亮閃閃小星星玩捉迷藏的游戲?！案绺?，那兩顆星星天各一方，中間隔著一條河，是什么星？”表妹懵懵懂懂的樣子，天真地問我，我告訴她那兩顆星分別是牛郞星和織女星，中間是王母娘娘劃的銀河。牛郎無法過河，只能在河邊與織女遙望對泣。表妹聽我講完牛郎和織女的故事，滿臉茫然似懂非懂的樣子，兩只小眼睛不停的眨，天真無邪地從后面抱著我說：“哥哥你做牛郎，我做織女，"我推開她的雙手，橫了她一眼說：“我可不愿意做牛郎！" 　　回家的路上，經過趙爺爺的菜田，白天看見趙爺爺田里的黃瓜就垂誕三尺，現在我們倆不謀而和：決定偷趙爺爺田里黃瓜。表妹躲在田溝里負責把風，我飛快地跑到黃瓜田里，摘了幾條又粗又壯的黃瓜，又飛快地跑回來，把黃瓜遞給表妹，表妹把黃瓜藏在褲子里，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跑。跑著跑著，一條黃瓜從表妹褲子里溜出來，我急忙返身撿起黃瓜，拉著表妹的手，一路狂奔！雖然我們在老屋的竹林里喘息了很長時間，還是被大人們發現了，挨了一頓罵！ 　　第二天早晨，我背著書包準備上學，表妹纏著要跟我去學校玩，學校的后面是一條小溝，前面是一塊菜田，中間是操場。我借了幾塊沙包給表妹，吩咐她在操場上玩扔沙包的游戲，不要走遠了，上語文課的時候，根本沒心思聽老師講課，不停地張望外面的操場。全班學生一起誦讀課文，讀到最后的時候，窗外傳來一陣清脆的讀書聲，班里所有學生轉過頭一看，只見表妹扒在窗戶上，沖著班里的學生做鬼臉！ 　　好不容易盼到放學，我走出教室來到操場，表妹不見了，頓時緊張起來，跑到學校后面小溝樹林里，不見人影，又跑到學校的前面，一串清晰的腳印延伸到農田里，我順著腳印繞過去，只見表妹在菜田里捉蝴蝶。田野里一群蝴蝶迎著陽光飛來飛去，一只蝴蝶停在油菜葉上，表妹輕輕地踮起腳尖，縮成貓腰，靜靜地走過去，快要靠近蝴蝶時，突然伸出手，幾乎碰到了翅膀，蝴蝶還是輕盈地飛走了，蝴蝶飛了一會兒，又飛了回來！表妹怎么抓也抓不住，惹得她氣急敗壞，我站在菜田邊哈哈大笑！ 　　放學剛回到家，表妹拉著我的手要和我玩過家家的游戲，我不情不愿答應了，她小眼瞇的像小月牙一樣，開心極了！我們來到老屋后面的竹林，我扮爸爸，她扮媽媽，找來一個布娃娃扮小孩。首先我們找做蛋糕的食材，用墻灰當佐料，采摘一些果子和野花當點心，然后拿一個廢棄的飲料瓶當熱水瓶，再找一只破碗當鍋。表妹先把沙子放在一個杯子里，再把水倒進沙子里，又找到幾棵小草，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開始做蛋糕，不一會兒就做了一個大蛋糕！ 　　“哥哥，快來呀！到吃飯的時候了，娃娃都餓了，”表妹在一邊焦急地喊，“好了，我來了來了!”我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去幫表妹。我為洋娃娃夾了一塊蛋糕，表妹正準備喂洋娃娃吃飯時，大人們打開后門，來到我們面前，我們臉上笑容瞬間消失了。當大人們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時候，都笑得前仰后合，我和表妹臉上充滿了疑惑！不知他們笑什么？想起當時的情景，現在我都忍不住要笑！ 　　后來很長時間沒見到表妹了，直到我讀高二時候才遇到她，那年春節，她和她爸媽一起來拜訪堂叔，只見她亭亭玉立，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一雙漂亮大眼睛笑起來像彎彎的月亮。我們倆反倒生疏了，我偷偷看她的時候，她羞澀地低下頭，再后來聽說她結婚了，嫁給一個會做生意的商人。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年沒見到她了，表妹應該是50出頭的人了，可我腦子里還是她小時候的模樣，還是那種無所顧忌嘻嘻哈哈滿不在乎的樣子。 　　哎！時光久矣！人已老了，我寫這篇文章是為了尋找過去快樂的時光，珍惜現在美好的生活。我不知道現在表妹住在哪里，生活怎樣？但是我相信我們肯定會再次相遇，也許在路上，也許在我們兒時游玩的老地方！ 2021年7月2日晚于仙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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