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

玉蘭

有人說父愛如山，有人說父愛像樹，有人說父愛是拐杖也有人說父愛如大海。。。我覺得如果說母愛給我們的是溫暖，父愛給我們的則是安全！父愛是雨天撐起的傘，是夜路點起的燈，是危險路段的護欄；有父親在的日子，我們有依靠心里踏實遇到多大事也不怕，這種安全感如空氣一樣，有時察覺不到，當(dāng)父親去世時我感覺特別明顯。 　　我父親1923年出生在山東東營一個貧瘠的小村莊，16歲當(dāng)村長后參加武工隊最后成為國家干部，屬于那種沒文化的泥腿子老革命。按照城里人的叫法，我們管父親叫爸爸。 　　爸爸是個典型的山東漢子。身高1米8左右，身材魁梧，小時候我覺得他似有一股能拔出一棵樹的力氣；國字型臉兩眼炯炯有神，就算進不了美男子行列也算是相貌堂堂；黑黑的大眼珠一瞪，似會“讓魔鬼跪地求饒”；只因勞累過度駝背明顯。經(jīng)常穿一身中山裝的他，站在村里人群里多少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雖然他只是咱們國家最小的干部，我們還是為有這樣的爸爸而自豪！? 　　爸爸是個平和寡言外冷內(nèi)熱的人。他從未打罵過我們，甚至連大聲訓(xùn)斥都沒有過一次，從我記事到他去世，近40年里，我們從未見他跟娘吵過架。但由于他常板著一幅“革命的嚴(yán)肅面孔”很少跟我們拉呱，所以我們幾個孩子都對他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感覺，與他的交流少之又少。另外，除了小時候不記事的那5年（6歲時聽爸爸的話娘帶我們響應(yīng)國家號召非轉(zhuǎn)農(nóng)到農(nóng)村落了戶），真正在一起的日子，算起來不超過8年。所以，對爸爸的感受和認(rèn)識，多是從娘的話語中，從別人的話語中，從歲月的零零碎碎中摳出來的。? 　　爸爸工作的地方離家30多里，那時沒有汽車，連公交車也不能直達，他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輛舊的大金鹿自行車，在梁上搭一個兩邊有袋的帆布袋子（我不知叫何名），差不多每月回家一次，在家待一天就匆匆奔他的工作崗位。 每次回家他把工資的一部分交給母親，有時會給我們買點生活學(xué)習(xí)用品。母親會把家里的情況主要是幾個孩子的事跟他說說。學(xué)期結(jié)束我們幾個都會得獎狀回家，當(dāng)母親說，老幾考試得了第一名，老幾今年當(dāng)上了大隊委員，得了幾張三好學(xué)生獎狀時，我們好希望能得到他的夸獎，但這往往令我們失望。對于這些好消息，他只是點點頭，一句“嗯，奇好！（我們那兒的方言，很好的意思）把獎狀貼墻上吧。”就算了事，那神情表明他對此事并無多大興趣。所以小時候我認(rèn)為父親是一個冷漠的人。直到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 　　那時買布用布票，但發(fā)的布票很少（最少時每人3.3尺），根本不夠用。每逢春節(jié)娘就用全家的布票給我和二妹做新衣服，下面小的用我倆穿過的舊衣服翻新一下，讓我們春節(jié)能煥然一新。隨著我倆身高的增長，這點也做不到了。記得那次爸爸回家，躺在炕上沒睡著的我聽到了娘和爸爸的對話： “ 今年過年她倆的新衣服沒著落了，家里的布票只夠給她倆做褂子（上衣），褲子就沒布了，怎么辦呀？”娘犯愁地說。稍停頓。。。是爸爸在想辦法。“把我的皮大衣里子拆下來，夠不夠給她倆做褲子用？”爸爸問，“夠是夠，要是那樣，這皮大衣就很容易臟了，這樣拆了也怪可惜的，再說你也就這么一件像樣的衣裳”娘說。“有什么可惜的，先給她倆做褲子，等有了合適的布再吊上里子就行，舊的也沒事，反正在里面，只要過年孩子們歡氣比什么都好！”爸爸非常干脆的語氣。? 　　當(dāng)時我好感動！如果再大點，我會說：爸，別拆你的皮大衣，我們穿舊褲子一樣過年，沒事！我知道那件皮大衣是他最心愛的衣裳，黑面深咖啡色的里子他很喜歡，還沒穿多少時間，寒冷的冬天他穿這件大衣騎車上班回家，脫下來后就反疊著放在柜子上，十分愛惜！但我當(dāng)時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好希望過年穿上新衣，所以只是在被窩里想，謝謝您，真是我們的好爸爸！但直到他去世這活我也沒說。今天我要說：爸爸，真的好想您！?????? 　　過年換新衣是一種重要儀式，我們已習(xí)以為常，但沒有哪年的新衣能讓我有如此深刻的記憶——那九成新的咖啡色褲子，是父愛從身上剝下的溫暖，他的愛給我的溫暖和快樂讓我永遠銘刻心間！再貴重的衣服也無法與之相比！ 　　黃色的石斛花代表著父親的剛毅，親切及威嚴(yán)，也代表著我們對父親的敬意和祝福。 　　爸爸是個主意果斷的人。他的朋友同事總說他是個很有主意的人，有次聽他同事說過這樣一句話：周書記沒文化，要有文化了不得！工作的事我們不得而知，家里一件小事的處理讓我對爸爸著實佩服。        那時穿的是母親做的布鞋，下雪時很容易弄濕，把濕棉鞋放到灶堂里用余熱烤干是我的活。那天可能是火還沒滅盡吧，早上起床后我發(fā)現(xiàn)妹妹的一只鞋子烤出了一個大洞，好害怕呀，愛嘮叨的娘知道了定會好幾天沒完！父親看我吃驚害怕的樣子，隨手就把另一只好的鞋子扔進了灶堂，開始點火準(zhǔn)備燒水做飯（為讓爸爸吃的暖暖的去上班，早飯娘做手搟面）。我就叫一聲：爸爸！那意思是，你怎么把那只好的也扔進去燒了！他朝我擺擺手，小聲說，讓你娘知道了還有完？！兩只都沒了就說不知放哪兒啦，再給你妹做一雙就是。知母莫如父，找不到妹妹的棉鞋母親只好讓她先穿我們倒下來的舊鞋，然后連加幾個夜班做了一雙，這事只有我知爸知！        “賊不打三年自招”，過了些日子我忍不住坦白了此事，但因時間已久，娘已沒了嘮叨的興致，這件事到此為止。由此我很是佩服爸爸的處事能力，覺得爸爸就是水平高，所以重要的事情總是跟爸說，讓他幫著拿主意。但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卻讓我一度對爸爸有了恨的感覺。 　　爸爸是個只顧工作基本不管家的人。為了他熱愛的事業(yè)就算赴死也在所不辭，家里的事基本不管不問，里里外外全靠娘張羅。        68年時我已有了4個妹妹，一家?guī)卓谧≈》孔铀僚骺唬兆舆^的捉襟見肘，開明的娘自愿做了節(jié)育手術(shù)。也不知是那時的技術(shù)不行還是天命難違，手術(shù)后娘又懷孕了，信命的她把這未曾謀面的小生命留了下來，1969年農(nóng)歷2月初7小弟出生，這使我好想有個哥哥保護的愿望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滿足，全家人也都很高興。        因為娘累的面黃肌瘦，小弟出生時皮包骨頭，全身都是皺褶。這還不是問題，沒過幾天，他臉色越來越黃，我們都很著急。那時沒有電話，寫信給爸爸要好幾天才到，我自告奮勇說去叫爸爸回來。我從沒到過爸爸上班的地方，娘雖不放心，但也只有此法可行。        記得那天我早早起床，匆忙吃了點東西就上路了。先步行約半個多小時到公路上坐汽車，在車上問明了下車的站名，下車后邊問邊走了很遠的路，大約9點半左右到達爸爸所在的公社駐地。報上家門，工作人員很快把爸爸叫了出來，當(dāng)時見面的情境至今記憶清晰。爸爸大步走到我的面前，一副十分吃驚的樣子，“你怎么來了？怎么來的？”“有什么急事嗎？”我說：“我娘生了個弟弟，他病了，讓你回去看看怎么辦？”他搓著手踱著步說：“我在開會，沒空。。。這樣吧，你先到屋里喝點水，我讓人把你送到上車的地方，你回去后找一個圓斗（用來盛東西的橢圓型帶把柳條容器），里面墊床小被，讓你娘娘（我家是外來戶，把比我娘大的女性通稱娘娘）陪你一塊帶他去醫(yī)院看看，忙過這兩天我就回去。”果然還是有主意的人！本來對父親敬若神明的我那一刻的感覺就是一個字：氣！恨恨的回了一句：“我不渴，也不用送，我知道路！”扭頭就走。回家的路上想了一路氣了一路。已有5個女兒的人現(xiàn)在老天送了個兒子怎么就看不出他高興呢？唯一的還沒見面的老兒子（那年我爸爸已快46歲了）病了他難道就不著急？！工作怎么就那么重要？！真是一個冷血動物！真是一個工作狂！！? 　　到家后怕娘生氣我沒說詳情，只說爸爸在開會一屋子人都在聽他講話，他說過兩天回，并把爸想的辦法匯報給娘，沒想到娘一點也沒生氣（她已習(xí)慣了只顧工作不管家的他），且贊同爸爸的辦法。馬上我就去找了鄰家娘娘，她看了下我弟弟的樣子，說這么小到醫(yī)院怕也沒有什么好辦法，鄰村有一個專門看小孩的人，不如先找她來看看。我就去買了兩盒煙和幾斤點心，與娘娘去鄰村請“大夫”。        那是個大約60歲左右相貌平平略顯發(fā)福的女人，到我家后看了一下弟弟，很肯定的說，是七日風(fēng)！然后就拿出三棱針，從前胸后背捏起一點皮來用三棱針挑，并擠出一些紫色的血，邊操作邊說，前七后八，慢慢就會好的。小弟哭的沒有人聲，我也心疼的淚流滿面。真后悔請了這么個人來，把親愛的小弟折磨的如此痛苦不堪！         弟弟的病并未好轉(zhuǎn)，兩天后爸爸回來，帶他去了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是“先天性房間隔缺損”。醫(yī)生說好好養(yǎng)著，讓他少動盡量別哭，那樣他會很累，等大點后再來檢查，也許自己會痊愈的。還是大夫說的對，后來去醫(yī)院查了幾次，發(fā)現(xiàn)缺口越來越小，上初中時就全好了。我娘還打趣地說，看來真沒事，就是多了個心眼。? 　　事后爸爸批評我們有病不去醫(yī)院亂投醫(yī)，我卻還在生他的氣，恨他的冷漠！恨他的只管工作不顧家！后來直到我自己重演這一幕后才理解了爸爸這恨才消。（有一次我忙著準(zhǔn)備實驗竟忘了給孩子回家喂奶，被鄰居稱為不合格媽媽） 　　爸爸總是挺著他那高大的身軀，在屬于他的歲月里全身心地、忘我地滿腔熱忱工作著，為了他的事業(yè)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辭。娘說過的一件事讓我想起來就后怕。        爸爸所在公社有一個水庫，水位低時水庫中會出現(xiàn)幾個小島，有一年，附近幾個村民違犯規(guī)定偷偷到島上種了地瓜，當(dāng)秋天他們劃著船收地瓜時，因超重翻了船，九個人全部落水，得到消息爸爸立即趕往現(xiàn)場，誰也沒想到基本不會游泳的他到了現(xiàn)場二話沒說就跳了下去，幸虧搶救及時才保住了一條命。我娘說那是天意，你爸爸是想去救那些人，老天不會讓他出事。 　　爸爸是個從不以權(quán)謀私的人。我初中畢業(yè)回鄉(xiāng)的那年，爸爸所在的公社因修水庫搬遷分了部分磚廠招工名額，母親求他給我留一個去磚廠當(dāng)工人的名額。可爸爸說，你要是見了那里的情況就不會說這個話了，他們太困難了，咱怎么忍心去占人家的名額，奪人家的飯碗，這種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我絕不會做！娘便不再說什么。是啊，爸爸干革命一輩子，一心為公，直到離休，從沒以他的權(quán)力為家里辦一件私事，這是他的問心無愧也是我們的自豪。 　　爸爸是個正直誠實的人。聽娘說，在那個“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的年代，少言寡語的他回家總是自言自語，一畝地能產(chǎn)那么多嗎？就算把麥粒鋪地上一層也沒那么多呀？這不是昧著良心說瞎話嗎？！想不通的他被拔了白旗，差點被打成右派。文革中作為公社的一把手他自然成了那里的頭號走資派，也曾被游街貼大字報，好在爸爸在當(dāng)?shù)氐娜罕娡鸥撸⑽词芴蟮臎_擊。后來聽他單位的同事說，爸爸游街的樣子很搞笑，一個高高大大的人戴著一個高帽子在前面大步走，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快步緊隨其后，村里的大人看到后就迅速躲回家中，從街的這頭走到那頭就算完事，純屬應(yīng)付差事。有人說他運氣好，我覺得是他的為人好且那里的民風(fēng)淳樸才讓他沒有受到?jīng)_擊。 寡言少語的他很少對我們說教，“你們一定要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永遠不要做！”這是他反復(fù)囑咐我們的話，我們牢記心懷。或許是因為我們骨子里流了爸爸的血，也或是他的言傳身教，在這一點上我們姐弟幾人與他如出一轍，無論在哪個崗位，干什么工作，都是盡心竭力，一生問心無愧。 　　五個女兒成家后，爸爸離休回家泊進了頤養(yǎng)天年的港灣。他沒有仼何惡習(xí)，不抽煙，也沒有酒癮，偶爾喝幾口都是速戰(zhàn)速決，既便是幾個姑爺回家，他也是喝幾口就撂下一句：你們慢慢喝我要吃飯啦。在他這種酒風(fēng)的帶領(lǐng)下，我們家?guī)讉€姑爺在一起，從來沒有喝醉過，這讓我們姊妹幾個很是受用。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喝茶，飯后沖上一壺，上面蓋條毛巾保溫，自斟自飲或與棋友共享，在家他會幫娘打掃衛(wèi)生擇菜做飯，偶爾也到我家住些時日。我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好希望二老能一直這么走下去，往后余生的日子有滋有味。 　　真是意想不到，過著過著，生活突然就被狠狠打擊了一下。從1989年5月開始，爸爸開始經(jīng)常咳嗽，吃藥不管用，醫(yī)院查不出原因，我們試著用冰糖煮梨等偏方也未奏效，到九月份時病情加重，發(fā)作頻繁，我們很害怕，就帶他住院徹查。 他開始有明顯胸悶的感覺，拍片發(fā)現(xiàn)胸部有了積水，大夫就給往外抽，1周就抽1鹽水瓶子，但仍查不出原因，全家人提心吊膽。 　　一個多月后，陪床的妹妹打電話給我，說主治大夫讓家屬去談?wù)劊ㄎ夜ぷ魃畹牡胤诫x醫(yī)院有好幾十里路，平日離醫(yī)院近的妹妹照顧，隔幾天我請假去看他一次，我是家中的老大，每遇重大事情由我拿主意），接到電話我就預(yù)感到情況不妙。        去醫(yī)院的路上腦子里蹦出若干種假設(shè)，也拿定了一個主意：就算有1%的希望我們也要盡100%努力，砸鍋賣鐵救爸爸。 　　懷著極度不安的心情速到醫(yī)院，先去看了爸爸，他帶我走到病房外，叫著我的小名說：“XX，我也快70歲的人了，就算老了也不算少亡，你去問清楚大夫我到底我得了什么病，如果能治我會積極配合，就算為了你娘和你們幾個，但如果大夫要我動刀，我決不答應(yīng)！你也千萬不要同意。”是一副命令的口氣。我強忍淚水，只說了一句：爸爸你說什么呀，不會有事的！您回病房吧我去找醫(yī)生。就趕緊扭頭去了醫(yī)生辦公室。結(jié)果比我預(yù)想的糟糕的多，肺癌晚期！病灶在氣管與支氣管交接處，無法手術(shù)！這一消息如晴天霹靂，打得我五內(nèi)俱焚肝腸寸斷，頓感天塌地陷，悲痛充滿全身細胞，痛苦的無以復(fù)加！怎么也沒料到是如此讓人絕望的結(jié)果！怕他聽到我不敢哭出聲，任由淚水在臉上流，醫(yī)生說著勸慰的話。擦干眼淚我與大夫統(tǒng)一口徑，先瞞著他。就說大面積結(jié)核且有炎癥，需繼續(xù)住院加大治療力度。稍稍平復(fù)情緒我到病房跟他匆匆說了這個意思后就走了，當(dāng)時看他的情緒還不錯，不知他是真信了我的話還是不讓我看出他悲傷，我不敢多停留怕控制不住自己。 回家告訴娘，娘倆痛哭一場。娘搬出她的命運理論說這件事，說我爸命不好，享不了福，幾個女兒剛都成人，兒子還沒畢業(yè)就要走了。又說她是苦命人到蜜山也不甜，一輩子沒沾著他什么光，本想老了來家做個伴這卻要撇下我了。我也只好用命運之說來勸娘。看來人在最痛苦和無助時，只有拿命運說事，才能讓一顆苦難的心暫時稍稍平靜。娘倆哭著相互勸慰著，一夜未眠！??????? 　　在他住院的那段時間，我每去一次醫(yī)院，心靈上就受一次巨大煎熬。當(dāng)時我安排離醫(yī)院近的三妹夫送飯其他人輪流陪床。見我每次去都大哭一場，三妹夫就跟三妹說，“大姐每次來都哭的那樣子，好像我們委屈了爸爸似的，弄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實妹妹明白我的心思，幾個妹夫誠心實意照顧爸，做為大姐感激不盡豈有埋怨之理！只是有爸在，我們都有主心骨，遇到什么事都不怕，如果爸沒了，最無助的是大姐，家里的重擔(dān)就在大姐身上啦。        住院四個多月，幾個妹妹妹夫輪流照顧，我抽空去探望并與大夫溝通做些調(diào)整。不告訴爸爸吃什么藥，他也從來不問。病情在惡化，抽水間隔縮短，藥量不斷加大，后來開始輸液。記得輸一次白蛋白要600多元，效果好點，輸一次血漿200多元效果差些。爸爸離休的單位是新華書店，新領(lǐng)導(dǎo)和同事對爸爸很好，每次去看望總是說，老書記呀，你就用最好的藥，放心治療，花多少報多少。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爸爸還是改不了他的老革命本色，輸過兩次白蛋白后就堅決不干了，說太貴了給國家省省吧！這就是我爸爸，這就是那個年代的干部！在生命垂危之際還想著為國家省錢！ 　　春節(jié)前爸爸執(zhí)意出院，理由是這樣我們太累，回家有母親幫忙。我想他也許覺得自己的時日不多，想每天能跟娘在一起吧。問過大夫后他們也覺得再住下去意義不大，所以就開了些藥帶爸爸回家了。        有母親幫忙我們輕松不少，爸爸心情也顯得好轉(zhuǎn)。本著“得病亂投醫(yī)”的原則我去醫(yī)院請了老中醫(yī)到家給爸爸就診，開了些中草藥，爸爸服用后說有效果，身上感覺有點勁了，我們很高興，希望中醫(yī)能救我爸爸，希望出現(xiàn)奇跡。        但美好的愿望落空了，后來他根本服不下中藥，咳時出現(xiàn)痰中帶血，身上開始疼，逐漸惡化的病情加倍折磨著爸爸和我們?nèi)摇Ｎ业教幥笕私o他弄止痛藥杜冷丁，從每天兩次到每隔2、3個小時打一次，我們輪流給他按摩以減輕他的病痛。他是個堅強的人，也是個非常愛干凈整潔的人，既使后來病的難以站立也不愿在床上大便，那時不知道有坐便椅，我就讓學(xué)校的木匠做了一個有洞的方凳，下面放一個桶，大便時把他扶到這個簡易的坐便椅上，讓他扒著炕沿方便。但無論爸爸多堅強我們多努力還是無力回天。爸爸還是敗給了疾病，公元1990年5月18號農(nóng)歷4月24，是我這一生最痛心的日子，親愛的爸爸永遠離開了我們！ 　　他是下午3點多走的。前一天我在家守了他一天，第二天早上娘說你上班去吧，別耽誤人家學(xué)生太多（那幾年我一直擔(dān)著高三的課），你爸沒事。極度虛弱的爸爸也把下巴向上揚了兩下示意讓我走，我說那我先去給學(xué)生補補落下的課，安排一下再回來，他又點了點下巴。沒想到我這一走竟與爸爸陰陽兩隔！        下午四妹夫去學(xué)校叫我，他未說完我已淚流滿面。我后悔極了！如果我不回校上這幾節(jié)課就會守在他面前為他送終，但我沒有！除了悲痛腸子都悔青了！        我是個非常膽小的人，又是首次見死人，可能是太親的緣故吧，競一點害怕的感覺也沒有。那一夜我坐在爸爸身邊，累了就躺在他身旁，整整一個晚上一點困意也沒有，時不時掀開蓋布看看爸爸，淚水就往下淌。他才67歲，剛過幾年好日子，還沒看到兒子成家立業(yè)，還沒去過我家剛分的樓房，老娘也已花甲，您怎么放得下！再也聽不到他叫我的名字，再也沒人應(yīng)我喊爸爸，重大事情再沒人商量，心中的依靠沒了，我成了無助的人，世間最大的劫莫過于生死離別！缺了這根支柱，往后余生我沒了安全感，所有的事只能自己做，所有的關(guān)要自己過，所有的坎坷路要自己走，再多的怕只能自己解決，這是何等讓人痛徹心扉！ 　　我丈夫從單位找了車當(dāng)晚跑濟南，敲開山建的大門連夜接回讀大三的弟弟。爸爸的葬禮辦的算是隆重，他生前所在單位的領(lǐng)導(dǎo)和好友都買了花圈參加了葬禮，做生意的二妹給我們每人做了一套淺灰色孝服，我們幾個也買了花圈送爸爸。我不知道是不是合爸爸的意，因為它還沒安排自己的后事。下葬時我們幾個哭的死去活來，一個活生生的爸爸再也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再也不會以他的方式幫我們出主意想辦法，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我們姐弟幾個還是經(jīng)受了有生以來最撕心裂膽的痛！ 　　爸爸離開我們31年了。每當(dāng)想起他，一陣錐心刺骨的隱痛立時襲來。每次去給他上墳，我都哭的稀里嘩啦。我曾在娘的生日時送她一本《我的母親》美篇書（她89虛歲去世），但幾次想寫爸爸卻總因悲痛而止筆。 　　在這個父親節(jié)來臨之際，我流著淚水在電腦上敲下這些文字，追憶我平凡而偉大的父親，寄托自己的哀思。雖然他沒有像焦裕祿、孔繁森那樣的光輝業(yè)績，但誠實做人、踏實做事、一心為公、無悔的人生值得我們自豪和驕傲，我們將永遠銘記。 爸爸一生沒進過高級酒店，沒穿過名牌衣服，連樓房也沒住過。把幾乎一輩子的心血，實實在在扔給了他所熱愛的事業(yè)。如果上天有靈，我想給爸爸和娘捎個話：我們幾個都挺好的，您倆放心吧。只是好想好想您們！在此送爸一份石斛花，送娘一份魯冰花，祝愿二老在天堂再無病痛，幸福安康萬事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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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

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