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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校那些事

戴晶

<p class="ql-block">  文章 應該忠實于自己的感覺。軍校那幾年對我來說是一段難言和難忘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那是1979年8月間,終于收到了高考《入學通知書》。拆開一看是,長沙工程兵學校。心里真的沒有揚起一絲的興奮感。</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這應屆畢業生,早在上年就參加了一次高考,是考體育。當時我是高一學生,就獲得了整個長沙市高中組的男子一百米、二百米、四乘一百米的三項冠軍。憑這去高考,體育術科輕松過線;三門的文化考試拿到了160多分,也遠超過了文化要求分數。于是走到了體檢這一關。</p><p class="ql-block"> 一查眼睛,有色盲。母親跟我講:晶伢子,我們干脆不去學體育算了!我看你文化成績還不差,再認認真真地搞一年數理化,應該可以考上個正兒八經的學校。</p><p class="ql-block"> 這不,體育生的我辛勤一年后,再考。剛剛跨過大專院校錄取線沒幾分。這次是理工科。</p><p class="ql-block"> 那時也沒有體育特長生加分,我這幾年的長沙市百米冠軍生能達到如此水平,真不多見。于是,措手不及的校里體育老師與在長沙的國防科技大學聯系,后者派了一老師去招生點的韶山去找我的檔案。</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就打來電話說,戴晶的檔案找不到了!——原來被這工程兵學校拿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在志愿中填了長沙工程兵學校。那天學校組織我們過線生填志愿。老師說,你們剛過線的學生,要填個軍隊院校比較好。我看了看軍隊院校的名單,有大專性質在長沙的工程兵學校和第三炮兵學校,便都填了上去。也沒跟家里人商量和細想。如今看來是命,就這一填寫,一生就順著這拐點走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軍隊院校提前招生,很自然的我比較早地拿到這不太情愿的《入學通知書》。當然之前過色盲體檢這一關就是,在書店里買了一本《色盲檢查表》的書,背熟了。</p> <p class="ql-block">  9月初,去學校入學報到。沮喪也跟隨到來:這學校連個正經的大門都沒有,一根沒修飾的原木樹桿當了大門攔;也沒有什么象樣的校舍和教學樓;辦公樓和大禮堂地基還沒有挖??。上年才移走的,一個舟橋營的營房,用來當校園。這學校用現在的眼光看,是有點忽悠人。</p><p class="ql-block"> 這不,招收的120名學員,當即就有5名吉林的拒絕入學,跑了!說真的,當時我也想跑,但是,隊干部反復強調的后果警告,最終還是扼殺了我這一想法。</p><p class="ql-block"> 那跑了的5人名額,被學校在學校搞基建的連隊里挑了幾名戰士填滿了。這幾個戰士應該是我們這些學生中待遇和機遇最好的:每個人都直接當學員隊的副區隊長,同我們一起學習,同我們一起拿了大專畢業證,最后還都留校當教員或者管理人員。——真是神一般的操作!冒名頂替這類事軍隊里也是有的,國家的考試制度被玩得真溜。這個是另話。</p><p class="ql-block"> 這神一般的學校教管和教學人員,大部分來源于軍委工程兵某師。這些人搞基建和工程或者是一流,但是辦學校搞教育,尤其是搞高等教育是幾流只有天知道了!他們中除少數幾個人有大專以上學歷外,其余都是初高中甚至是小學文憑。要教育和管理我們這首屆的大專生真的難為了他們,半桶水的人真的拿不出一桶水的量。于是乎,教員們常常被我們這些學員們的問題,尷尬在課堂上。當時校園內很流行的笑話是,教員中有那么幾個人,連“三分之一和三分之二那個大”都分不清。</p><p class="ql-block"> 學校的學員管理,我用自己的親身體驗也許比較客觀實在。我們這群高考錄取生編成了一個中隊,百二十來人;中隊又分四個區隊,每區隊近三十人;區隊又分三個班,每班十人左右。中隊領導是營級干部,區隊長由連級干部擔任。我在二區隊四班。就說說我這四班的包括我在內的三個湖南人遭遇吧。</p><p class="ql-block"> 吳同學,邵陽人士。一家兄弟姐妹都是精英人物。這貨恐怕如我一般瞎打誤闖地走進了這學校。跟我很長一段時間鄰鋪或上下鋪。估計思想狀況與我差不多。開始睡覺很正常,呼嚕天天不少;半年左右每天提前半小時起床摸床板,撫摸半小時,一分鐘不差;后來就不怎么按時睡在床上了。</p><p class="ql-block"> 隨著在校時間延長,吳同學開始執著于洗手,而且越來越頻繁。其它地方找不到他的話,水池邊差不多可以見到他的身影。——這是有些患病了。</p><p class="ql-block"> 最經典的例子是,那天大家在課堂上課,書本都放在課桌上,就是他的沒放。區隊長上前問:“你的書呢?”</p><p class="ql-block"> “在書包里。”(那時我們發的書包可以用鎖鎖住)。</p><p class="ql-block"> “把書拿出來!”區隊長喝道。</p><p class="ql-block"> “書包鎖了。”</p><p class="ql-block"> “鑰匙呢?”區隊長問。</p><p class="ql-block"> “在寢室里。”寢室距教室應該還有一里地。</p><p class="ql-block"> 剩下的就是區隊長頭頂冒煙了!——哈哈。</p><p class="ql-block"> 這同學臨畢業時被真真正正診斷為精神健康有問題。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才俊就這么在這里折了。如果說,這與學校的管理沒有半點關系,誰信?</p><p class="ql-block"> 另一湖南益陽人士文同學,當然也是佼佼者。當年大學錄取率不超過3%,他在教育資源不優渥的小縣城里脫穎而出,不容易。我們這幫湖南人,與其它省的學員相比,年紀小一點,思想單純些,共同話語多一丟丟,幾個人常在一起瞎聊。不怎樣的這湖南生常聚在一起,不知怎么地常被領導們批。我這毛深皮厚的,罵就罵算了。文同學批多批久了,積怨便深了。</p><p class="ql-block"> 這天,隊干部又對文同學吼了一嗓子。文同學的拳頭拎得緊緊的。隊干部一轉身,文同學掄起拳頭狠狠地向窗上的玻璃砸去。頓時,文同學肉質拳頭鮮血飛濺??。在旁的我一臉驚愕。這是憤怒到了極點呀!我真的有些為周圍的人感到慶幸:幸虧沒有軍械在旁邊!</p><p class="ql-block"> 如此剛烈的文同學在本應激情四溢的軍校隊伍中也不得志。</p><p class="ql-block"> 后來, 吳同學和文同學都順利畢了業。但是沒幾年就從部隊轉業了。這么些年也不喜歡與同學們來往聯系,算來有近四十年沒見過。同桌同班同鄉的我有點想他倆。</p> <p class="ql-block">  敞開心扉地講,軍校那幾年是我一生中最苦悶的時光。這一方面是我個人原因。剛剛高中畢業,剛剛從父母呵護下的城市科研單位院子走出來,與這些來自五湖四海,年齡有些差距的同學,在一個灶吃飯,一間教室上課,一個操場運動,一個房間睡覺,是有點不適應。我記得在校期間,我因低血糖短暫暈倒過兩次,并患過一次爛襠病,這個應該與當時不適應學員的戰士灶伙食有關。還吃不慣大鍋灶呀!也患過兩次很嚴重的鼻竇炎,并做了相關手術。這應該是生存環境與過去的差距太大所造成的。</p><p class="ql-block"> 學校的教學水平一直是我們這幫學員苦惱的焦點。這種“只講是什么,講不清為什么”的教學模式,真的沒法調動包括我在內的同學們智力興趣。說是高等教育,可凈是些中低等的那一套,你好歹也來高級一點的教教呀。——真的很遺憾,呵呵!于是乎,課堂在我看來是最無聊的場所。心和智大部分都沒用在這方面。好在所有考試考核很容易,我這漫不經心的學生,居然考試考核都過了關,也沒掛過一門課。那幾年倒是讀了些小說之類的閑書。</p><p class="ql-block"> 管理干部也沒在我記憶中留下歡快的痕跡。記得有次,在渡河教學區上課。這校區與湖南制藥廠很近。我有個一起長大的兄長在這廠里安了家。傍晚休息時,我偷偷去兄長家坐了兩小時。返回時,區隊長在路邊堵住了我:</p><p class="ql-block"> “干什么去了?”</p><p class="ql-block"> “到劉教員家問問題去了。”我有些撒謊地說。</p><p class="ql-block"> “走!跟我去劉教員家去。”于是我倆一起走到劉教員家敲門。幸好,劉教員不在家!避免了矛盾的升級和激化。不過,我真不明白,這有些執拗和莽撞的區隊長是否準備了拆穿無害謊言的后果。——我后來工作的連隊的班長都不這么干。</p><p class="ql-block"> 80年過農歷年,說是初一開始放假。中隊確定,大年三十晚上的十二點之后才可走出校園。那時,校園門口零點之后沒任何交通工具,我們幾個長沙籍的學員硬是初一的零點之后邁開大腿,走了四、五個小時才到家。——磨人呀!這也太死板了吧?人性和靈活性跑到垃圾桶去了,我甚至想,這些隊領導是不是對我們幾個長沙籍的學員也些嫉恨。</p><p class="ql-block"> 也不是沒見過沿海地區的同學與教學和教管人員改善關系。那時這些地方的同學,放假后回校,總帶著幾只自動表或幾把自動傘,開學沒幾天,就都不見了。送誰或賣誰這個就是不言自明了。年少的我似乎骨子里有那么股氣,不想學也學不會,罷了!這輩子這股子氣總是伴隨我游走四方。</p><p class="ql-block"> 這種環境下生存的我,不快樂輕松,當然也成長得不好。應該是劣生之列。中隊里幾乎所有人都入黨入團,就我等三、五個人臨畢業前十幾天才勉強入團;中隊畢業隊列閱兵式,也將我這還帥氣和勻稱的小伙子排除在外;畢業生按優劣搭配分配,我是那個劣需要襯著優的才能分到部隊。</p><p class="ql-block"> 軍校幾年,我那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一直罵我:“你咯扎鱉越來越蠢了!”嗯哼,還真有點是。</p><p class="ql-block"> 四班三個湖南人大致都如此了!真的不知道年輕懵懂的我們得罪了誰?</p> <p class="ql-block">  變愚蠢了的應該不只我一個,變聰明了的應該更多。但是上級領導不認呀。好不容易熬到預定的畢業期,工程兵部一首長來檢查。一看這素養怎么可以去帶兵?——加半年學期。這也太隨意了吧,招生的承諾和保證都化成了水。</p><p class="ql-block"> 其實這也暴露一個問題:招我們這些人,學制和《教學大綱》都沒制訂完善,如此重要的問題都沒成為鐵律。</p><p class="ql-block"> 我們這些人是不折不扣的“白老鼠”,當然的試驗品。試驗就有成和敗。我們這幫文革后首屆高考入軍校指揮專業的大學生,相對其他后來屆次的同類學生,是有些在部隊干得不如意。退役比較早,也沒產生一個將軍,最大的官階也就是個大校(這同學在校期間比我好不了多少,也是最后一批入團的人之一)。倒是不少人受了處分,甚至還有幾個判了刑;留校任教的幾個所謂教戰術的同學師長組織向上級匯報的武裝泅渡,當場就淹死了幾個學員。我們真槍實彈的在老山打了一年都沒犧牲一個人,你一個給上級領導的演訓就讓幾個臨近畢業的大學生去見了上帝,可見他們的教學水平。而這些判了刑的刑事犯罪人大都是當初被視為優秀生的留校人員。留校的十個“優等生”居然有三個在牢獄里生活了一兩年,也算是這學校給予的進一步進修深造了!更不可原諒的是,這些刑事犯罪,是一個爆破工程有致幾十人死亡的罪惡!甚至是軍校出身的人破壞了軍婚,還自鳴得意!——這長沙工程兵學校那時是個什么樣的教育管理和識人水平:說你重德嗎?留校的3 0 %以上是刑事罪犯;說你重技嗎?這些人做本行當的訓練也好,工程也罷,直接操作讓數十人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工程院校的幾個曾經的工程教員搞個小工程,就致死幾十人。簡直就是經典的笑話,典型的草菅人命,完全的謀財害命,唉!難怪當年這學校思想政治工作掌門人的——校政治部主任,后來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殺人犯罪,在長沙享受了政法部門兩顆子彈的待遇。成功地復刻了“黃克功事件”。但是一個是戰爭年代,一個是現代社會。一個是沒什么文化的老粗,一個是在軍校擔任政治工作引領者的所謂“文化人”。撇開個人品行不說,就他自己近身的情人,都認不準,看不透,管不了,你還指望著他對學校及其下屬的識人管人水平?——那時那刻一塌糊涂的這學校!</p><p class="ql-block"> 應該說,歌頌這個學校的人還是有的。舉一典型例子吧。臨畢業時,學校選擇在我看來有些迷糊的一同學,動員他去邊疆。這同學果真同意去了。臨行時還立了功,《人民工兵》也刊了照片。到部隊后,這同學不久便犯了事,成為全同學中第一個被處理復員的兵。接著就是他為此長達數年的上訪。但是這同學卻是對學校頌歌唱得最響的一個。今天一個頌詩,明天一個頌歌,這學校為了全球最美的學校。我真的不明白:這么好的學校培養岀來的你,為什么第一個被處理復員回家?自己辛辛苦苦幾年的上訪是誰所賜予?事實的邏輯很明了:也許你是這學校的優等生或者合格生,但是卻不是需求單位受歡迎的人;或者反過來說,你在單位里如此受輕視,你又是優等生或者合格生,那么你那學校的教學質量應該受到置疑。——看來是非不清的人不少。你如此吹捧你的學校,也沒人敢給你站臺呀,難不成這學校就是培養你這種學生的?還以你自豪?劣跡斑斑的學生贊美培養他的學校,這學校也真好不到那里去。</p><p class="ql-block"> 用人單位單位不需要或著不歡迎這個學校的畢業生,只能說明學校的教學質量低劣。當時生源都是高考大專以上錄取生(除幾個插班生外)。在生源方面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問題的根源就在于這學校的組織管理和教學。</p><p class="ql-block"> 這學校最終被撤銷在我看來,絕對有道理。</p><p class="ql-block"> 至于我,畢業后分配到了陸軍第一師工兵連,任排長,后擔任副指導員。84年帶領我的兵參加老山作戰,連隊榮立工兵分隊少見的一等功,個人獲三等功。一年的近敵作戰連隊也沒犧牲一人。我是有點為個人驕傲,也許苦難造就了我。</p><p class="ql-block"> 前晌,與一在軍隊院校擔任重要職務的一將軍聊天。他說,軍隊院校應該是最能將人變聰明靈活的地方。我舉雙手贊成。最低的標準也不能將人變得到高墻牢獄內,將一些處理到另一個世界,那就是禍國殃民了,但愿我那軍校經歷成為過去。</p> <p class="ql-block">  加段補記:我是個內心戀家戀鄉的人。在浙江和云南的那幾年一直想調回長沙。84年長沙警備區曾給師里去《商調函》,因那時部隊正在作戰,從而調回長沙沒有落實。85年回長沙休假時,也動過回長沙工程兵學院的腦筋。也做了些鋪底工作,如在學校的《學報》上發了幾篇文章,也通過原一軍工兵處任處長后在學校任校務部副部長的唐領導,找到過校里領導談過,他們要我等過那幾年的精減整編后再來。應該說,我是沒時間沒興致等待了。</p><p class="ql-block"> 哦,當然也有過一些人,到我家想當掮客,說是能將我弄回學校當教員。我一是不相信這人的實力,二是手里也沒有手表自動傘之類的東西,那時的杭州與長沙比較,也沒什么先進品,我和家人回絕了他.。</p><p class="ql-block"> 這長沙工程兵學校給我的感受是五味雜陳。我呀,還是靠我的正直和實力行走天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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