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致我的曾經偉岸的父親

彩子

我的老爸，帥氣英俊，大嗓門，愛唱歌！因為是地主階層，當同齡的別人的孩子都能打醬油的時候，他才在大山里找了一個在當時人眼里看來并不是郎才女貌的我的媽媽……他胸無大志、隨性、散漫，生性淡泊，活的無欲無求，我小的時候他特愛看書，每一次他看過的書都會轉手讓我看，那時候我和老爸共同看過不少的武俠小說……他話不多，過的隨性自在，對我們幾個孩子幾無要求，只說：只要他們活的開心就好……老爸天性使然，豁達大度，隨性恬淡，用現在的眼光來看是不求上進…我腦海里印象深刻的是，他每天除了在地里干活外，回家就是聽歌，所以我學會了很多跟我年齡不符的老歌……高中那年，我跟老爸說，我想學音樂，老爸說，學去吧……只是我和他都不知道的是，學習音樂是多么貴族的一件事啊，不是我的那個家庭可以承擔的起的…但是我在心里感激他，他尊重我的選擇…… 　　記得我快要上小學的那年春節，因為不滿媽媽收走我的壓歲錢，就用木梳每天從半鎖著的抽屜柜里挑出來一些錢，然后和鄰居家的小孩一起揮霍掉，總共偷走了多少錢我不知道，那時候對錢沒概念，（現在也沒有）后來聽老媽說我揮霍掉了一年的水費和交公糧的錢??直到有一天，老爸把我從巷道口攔截下來（我和鄰居揮霍完當天的錢要回家的路上），把我帶到大坑沿上（那里沒人），然后壓低聲音用不溫不火的語氣問道：“抽屜里的錢是你拿走的嗎？”我忘了我當時是否緊張了，我應該是點頭表示是的，他又問，都干啥了？我說放炮了……還有買了一本字典和幾只鉛筆……老爸說，“這還不錯，知道自己操心學習的事了……”這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偷盜行為，我的爸爸沒打沒罵把這次重大事件化解為無形……我在不到7歲的年紀感受到了來自家長的尊重和包容，這對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影響極大！ 我小學大概一、二年級的時候，那時候老爸似乎在外面做著點小買賣，那次他回家來，我給他讀我學會的《皮球浮上來》（似乎是這個名字??）的課文，讀完后他夸我讀的好，還許諾下次他回來給我買一塊手表以資鼓勵……老爸的承諾始終沒有兌現，這成了我很久以來最大的心結????，現在沒有了，早就釋懷了…… 大概在我初二的時候，家里裝修一個類似屏風的隔斷，當時工人問我，粉色和白色的兩塊木板，哪個裝臥室，哪個裝客廳？我跟工人說，粉色裝臥室，白色裝客廳，老媽回來當著工人的面罵我自作主張……老爸把老媽叫到院子里，跟老媽說：“姑娘都那么大了，你當著別人的面罵她，太傷她的自尊心了……”我當時就在屋里，對老爸的話聽的清清楚楚，我滿臉淚水，不知是被媽媽罵的還是被爸爸感動的！ 我的家里，老媽操心嘮叨，老爸很少表達意見，說他是不負責任也好，無為而治也罷，老爸的處事態度就是隨遇而安順其自然……這么隨性的教育對我們的成長有好有壞，是對是錯不做評論，這是性格使然，沒有對錯……人各有志，各有各的生活方式，我沒有資格評判……然而事實證明，老爸只言片語的具有建設性的話要比老媽的過度的嘮叨有效的多！ 　　我的老父親啊，少年時經歷了階級斗爭，那個年代的階級斗爭給他心理上留下的陰影是不可磨滅的（腦梗的時候，我為了哄他開心，讓做康復訓練的老爸靠墻站立，然后跟他說，“你乖乖站正，我給你弄一個高帽子戴上”老爸瞪著銅鈴大眼，狠狠罵我渾慫……老爸很少罵我的????……）中年時為了養育我們幾個孩子，受苦受累，沒過過一天輕松的日子，但是我眼里的老爸自帶天然的樂觀豁達，日子雖窮但心里快活……老年了，當別人享受輕松的老年生活時，他卻一病再病……生活，打倒了這個曾經偉岸的男人…… 　　11年前，我的皮實的像牛一樣的老爸，平時連感冒都不得的老爸，走路兩腳能踩出坑的老爸，突然說胃不舒服，怕是得了不好的病了……當我拿到老爸的檢測報告時，一個人躲到廁所泣不成聲……我的老爸啊，堅強的健壯的像牛一樣的老爸啊，你一語成讖……李Zm安排了手術，手術很成功，大夫拿著從我爸身上切下來的胃說，“最多半年……”，那個病了的胃我沒見到，醫生的話也是李Zm的轉述……我是那么那么害怕面對，醫生說這些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外面瑟瑟的惶恐……我的爸爸啊，我還沒來得及孝敬您啊……???????? 　　七年前，老爹腦梗偏癱了，我的那個曾經走路帶風的父親就這樣，剩下的時日，只能拖著半條身體步履蹣跚了……每一次看到父親如此艱難地行走，我的心里就充滿了陰影，我們再也看不到那個健步如飛的爸爸了……從此以后，不敢看他的背影，怕淚水凐黯了他的殘軀…… 　　老爹在七個月前摔了一跤，結束了他長達7年的因為腦梗而導致的半身不遂，全癱了……之后我們在堂屋的窗戶邊給他支了一張床，從此，那個方寸窗臺就是他的安全感……那上面并列放著喝水的杯子、尿罐、煙、棉簽等物……這些日子過的怎樣的煎熬是我們沒辦法想象的……2021.5.29日，在一天的昏睡之后，他醒了過來，行動比以前更緩慢了，我看著他用他緩慢的手一個個摸索著牙簽，放下，然后摩挲著杯子，煙盒，拿起煙盒，要抽一支煙出來，手沒有力量，煙盒順著胳膊滑落下去，他又開始垂著手摸索煙盒，我把煙給拿出來，他拿上，慢慢放到嘴里，用嘴唇把煙高高地銜起，煙就在那里顫抖著要掉下來的樣子，然后又去窗臺摸索打火機，壓了四五下之后火點著了，在距離煙還有一厘米的距離要點煙，嘴角微微動著，以為點著了，放下打火機，把窗臺上的東西一個個摸索著重新排列了一下，發現煙沒點著，重新摸索著再點……拿著棉簽剔牙，又放下，又重新全部摸索著排列一番，折騰之后，累了，又睡著了……我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我希望這是他的彌留…… 　　2021.6.3日，我的老爸爸又一次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病愈后他帶著哭腔說：“我又活過來了！…”我的打不死的小強爸爸，你的生命力是如此的強大！！ 老爸始終喜歡聽歌，他臥床的時候讓我們幫他下載一些他喜歡的歌曲，我們回家去，和著音樂大聲唱出來，引導他，他也跟著一起唱，帶著哭腔淚水婆娑……我的老爸啊，心里一定有很多的欲訴還休，他少言寡語、不善言辭、不善表達，只能通過這樣的形式發泄一二…… 　　我們現在每次從家里離開，他就淚水連連，帶著哭腔“我的姑娘又走了……”??????我曾經以為，人越老感情越麻木，而我的爸爸，卻越來越善感……老爸，不知道你還能再過幾個父親節？其實有無父親節對你而言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就像清明節一樣，那是生者對死者寄托哀思的日子，于死者又有什么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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