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 兄弟這詞兒,很廣義,通常是泛指哥們兒一類的。 而我今天要悼念的,是狹義上的手足,親兄弟。 我的親兄弟叫殷小鐵,比我小兩歲。準確的說,是小一歲半。由于要滿七歲才能上學,所以他比我低兩個年級。 昨天早上,我和家人,還有他的同學、朋友、同事,以及我們的發小老鄰居,一起把他送走了。是的,鐵弟因病不治,駕鶴西去了。享年僅僅六十四歲。 鐵弟從就醫、確診,到經歷兩次大手術,從自己健步入院到被人攙扶才勉強挪步出院,從一個十分健康的形象到瘦成皮包骨西歸,算起來還不足一年半。這是我們所有人都萬萬沒有料到的。 小鐵比我小,個子卻比我高小半頭,體格也比我強壯。尤其他那雙特大號的手,勁兒也特大。 小時候(文革時期)父親曾看著小鐵有力的大手說,將來一定可以做個好鉗工。然后又看看我說,你將來可怎么辦呢?聽得出來,家里大人挺替我的未來發愁的。 也難怪,那時候是工農兵領導一切,而我一副典型的綠豆芽身材,再加上還有一絲沒讀過什么書的酸書生相,很容易讓人和“百無一用”聯系在一起。 和我的兄弟小鐵相比,我真是沒什么用。不但體弱,而且眼里“沒活兒”,這一點,特不招人待見。 而小鐵是能干+能干,什么活兒都會干。不但干自家的活兒,還時常幫著鄰居家大事兒小事兒的忙活。 東家電燈壞了,會喊:小鐵幫我看看這燈怎么不亮了?西家水龍頭壞了,也會喊:小鐵,幫我看看這水龍頭怎么擰不上了?砰,誰家的門鎖撞上了,卻沒帶著鑰匙,還是喊:小鐵…… 真的,那時候小鐵是我們院兒里的香餑餑。大家有困難(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一類瑣事)都愛找他,小鐵也是有“求”必應。所以一到年節假日發電影票、文藝演出票(很珍貴的,不常有),好多叔叔阿姨都給小鐵送票來,我們還跟著沾光。那時他初中還沒畢業呢。 小鐵不光手勁大,而且還手巧。鄰居小伙伴一起玩兒,很多玩具也都是出自他之手。我記得他用8號鉛絲做過好多像沖鋒槍一樣大的,可以打連發紙彈的彈弓槍,分給小伙伴玩兒。別人手勁兒不夠,彎不動! 那時候文化生活貧乏,電視節目也單調,我們就自己制作幻燈機,還用透明玻璃紙畫成連環畫故事,等晚上關了燈在白墻和白窗簾上給小朋友們播放,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小鐵做的幻燈機也是最精巧的。 那時候(半個多世紀前)他就用木頭和廢舊軸承自制出可以自由轉向的滑板車。外形跟今天小孩子們從超市里買來玩兒的基本一樣。現在想起來,真超前啊! 小孩子的世界和外面的大世界一樣,也會發生“戰爭”,也會有以強凌弱。每每我便是那弱者。此時小鐵若在,他會二話不說,上來就幫我回擊對方。而我遇到同樣的事情,總是先上去跟對方講理…… 每想到這些的時候,我就覺得小鐵待我,比我待他更親,更像我哥。 記得有一次,我倆在姥姥家的一個角落里“發掘”出三四個老式的雙玲馬蹄表(放現在都可以收藏了),那是很多年前已經用壞的,不會走了,都沒舍得丟。被小鐵一鍋端,把它們都帶回家,打開后蓋,一個個的修,最后居然修的都能走了。只不過不能計時,上滿弦一松手,三針轉的飛快,馬蹄表會發出刺耳的,類似警報器的嘯叫聲。看著他的“成果”,我倆笑得倒在床上。大家別笑,那時小鐵還不足十歲呢。 小鐵會開鎖,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不知道,他是從“毀”鎖開始的。家里那些沒鑰匙的舊鎖都被他拆散了,再找廢舊的鑰匙重新裝配。一開始他不懂原理亂裝,裝好后不是任何鑰匙都打不開,就是隨便什么鑰匙都能開,令人哭笑不得。后來他摸索出經驗,真的能給鎖配鑰匙了。沒想到后來這個“愛好”竟成了他一生的事業,而他在這個領域里干的相當不錯。 小鐵高中畢業后去插隊,回城后分配在東華門的永安鐵柜(他在這兒結識了一群好兄弟),工作就是開鎖。但他們開的可不是普通的鎖,是大大小小的保險柜。 有一時期電視里播放《加里森敢死隊》,里邊有個會開保險柜的卡西諾,所有人都為其超能的手段所折服。殊不知小鐵和他的同事們就是干這個的。而且還不用那么復雜的設備,徒手+幾件極簡單的工具,就能非常快的破譯密碼,毫無損傷的把保險柜打開。 至于對號鎖、密碼箱之類的,更是一分鐘之內必開。我和朋友們都覺得小鐵神了!而小鐵在這個領域里也堪稱佼佼者。 時間一晃,半個世紀就過去了,我和鐵弟都老了,都退休了。我是真的老了,退而休矣。小鐵卻退而不休,還一直熱情不減的干著老本行。 2020年春節過后,正是疫情最緊張的時候,我在海南突發氣胸。由于情況緊急,又在疫情期間,無奈之下,就在海南做了手術。治療也不順利,從原計劃的胸前穿刺擴展成開胸手術。這事兒我沒告訴小鐵,就自己扛了。后來快出院時小鐵知道了,還打來電話慰問我。我只說沒事兒沒事兒,放心吧。卻不知道此時他也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難關。這時候他已經被確診了膀胱癌,而且是晚期。但是他一個字也沒有跟我提。后來他在天壇醫院做了切除手術,我依然毫不知情。了解他的情況,是在我回到北京之后了。我們倆幾乎同時生的病,想法都一樣,都不想給對方添煩惱,自己扛。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啊。而我的病跟他的病比起來,又算的了什么呢?小鐵做完第一次手術手后,看上去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都非常好!這令我在擔憂之中也有幾分欣慰,小鐵沒有被擊垮!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小鐵面對生死的豁達,更是刮目相看。我一直以為,小鐵會挺不過這一關,情緒低落屬正常。卻看見他依然堅持鍛煉,發微信與大家共同快樂著。他還幾次跟我說:告訴璐璐,別那么心重,沒事兒。妹妹聽說哥哥得了這樣的病,自然心里格外擔心、難受。她人又在國外回不來,所以每每在電話中問及此事都會掉眼淚。 小鐵現在反過來讓我勸她,說明他自己的心,夠寛。 從小一起長大,我自認為對小鐵還是足夠了解的。但是自從他生病之后,才發現我心中的小鐵,還停留在很久以前,甚至停留在小的時候。真的,這些年我們各忙各的,各有各的圈子,逢年過節見一面,吃頓飯,僅此而已。所以我并不是很了解如今的小鐵。我甚至一直認為他沒什么愛好,送他走時還和樂樂提起。結果樂樂說我爸特愛種花兒,把花養的特好!一句話說的我啞口無言。后來陸陸續續看到一些老朋友對他的悼念文章,我才更清楚的認識到,小鐵在我的心里一直就只是我弟弟。而他在朋友們的眼中,卻始終是那個熱情、陽光、善良、熱愛生活、樂于助人的大男孩兒。現在,有不少人喜歡刷存在感。而小鐵,會長存于大家的心里。送別的時刻,我看到了許多二三十年沒見過的熟人(鐵的朋友、同學、老鄰居),看到了那么多由衷的不舍和真誠的淚水。我再一次感到我這個哥哥做的很不稱職,對弟弟有太多的不了解。同時我也很欣慰,小鐵的生活比我所知道的要豐富、廣博許多。王維有詩: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說的是,遠方的朋友聚會,與他自己的缺席。而今小鐵離世往生,是這個世界上真真切切的缺失了他。嗚呼,我的親兄弟小鐵走了朋友、同學們口中的二鐵、鐵子走了……</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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