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鄧錦熙<br><br>小來是外號。探明出處有點難。畢竟四十五六年前的事了。<br><br> 上學那會兒,大家大呼小叫,毫無顧忌;小來反應回答,也沒障礙。同學互稱外號誰也沒覺得不好,彼此彼此。甚至家里人都跟了叫 。<br><br>畢業分別以后,大家都斯文起來,至少當面都很克制,很少再提外號。小來當處長那會兒,隨教委一班領導去我妹妹任職的公司開展校企合辦職業教育。妹妹欣喜獲知早先稔熟的小來已榮升處長。酒酣碰杯時,妹妹竟一改慣常“大哥”的稱呼,舉著酒杯直愣愣地招呼道“來處長......”小來紅了臉,卻又不慌不忙地糾正“×××!×××!”妹妹頓知出了紕漏,于是紅臉對了紅臉,煞是尷尬。好在一旁眾人都已醉意朦朧,定然不疑臉紅歸因酒力。<br><br> 事后妹妹悔不迭地向我解釋。我安慰她:沒關系,小來大度著呢,不會在意這點事。<br><br> 小來小學時是少先隊大隊干部,三條杠。退休前曾是學校的黨委書記,管著幾千人的一把手。然而我倆相處的中學階段,小來竟然與入團無緣。<br><br>初一時的班主任老師是一位教政治課的黨員,她人很“可愛”。當然是指在“左”的方面。<br><br> 1964年春,四清運動在中國大地席卷波瀾。按說我們初一學生、年齡只有十四五歲,本不會感知這場運動。偏偏這位“可愛”的老師。自作主張在我們班組建了一個“貧協小組”。凌駕于班委、少先隊委(那時班上幾乎還沒有團員)之上。以階級出身劃界,要求同學向黨交心:坦白家庭問題、社會關系問題。填出身要在爺爺或爸爸當中選”壞”的那個填;七姑、八姨當中漏下革命干部無妨,漏下國民黨、三青團就成了隱瞞。一時搞得人心惶惶。小來、我,這些“貧協”圈外的同學自然陷入自危境地。<br><br> 一天放學歸途,我們走到龍江路小花園。自此同學們要四散分道了,不免盤桓停滯??粗G地嫩草,有人發聲:要是有個皮球踢多好啊。話剛落地“潑皮”,一位活潑調皮過了的主兒,搶下小來頭上戴著的棉帽子,扔在草地上踢了起來。潑皮仗著家里是棚戶赤貧成了班上“貧協”的一員而不可一世。小來反應過來,氣不打一處來:那個新棉帽是父親為自己考上重點中學的獎勵,春節剛剛戴上,天雖已熱了還舍不得摘下。<br><br> 小來拼了命追趕潑皮。費了好大勁總算把棉帽搶了回來。他眼里噙著淚一邊拍打著帽子,一邊湊到潑皮跟前討說法。其余同學看了,紛紛圍了上來。只見那潑皮嬉皮笑臉,毫無愧意竟將湊上來的小來推了趔趄。眼看雙方劍拔弩張就要開打,我怕小來吃虧,趕忙上前從后面抱住了潑皮雙臂。氣紅了眼的小來趁機掄起拳頭,結結實實在潑皮的臉上搗了兩拳。潑皮吃了虧,又見同學都向著小來,拎起地上的書包,一邊抹著淚,一邊用手指點著小來和我,口中熟練地吟唱著棚戶區特有的罵詞,匆匆向學校方向跑去。我們斷定潑皮是惡人先告狀去了,心中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br><br> 第二天早自習改成了臨時班會?!翱蓯邸钡陌嘀魅螝鈩輿皼按笾v階級斗爭新動向:有的干部領頭大搞階級報復。我當時是少先隊宣傳委員。沒點出名的壞頭頭自然指我,小來系從犯。肇事者潑皮反而變成了受害者。顛倒黑白習以為常,我們選擇了無言忍耐。不久我的宣傳委員撤掉了。我和小來只有夾著尾巴埋頭學習的份了。入團成了不敢想的事。<br><br> 初二以后“可愛”的政治老師不再擔任我們的班主任,改任學校黨支部秘書(分管學生工作)。她繼續“關心”、“操控”我們班同學的進步。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初中畢業。<br><br>初三時團組織曾經向小來開啟過一線縫:團支書奉命找小來談心,塞一張約談的紙條到小來鉛筆盒里。小來匆匆看過紙條,當著眾多同學也包括團支書的面,把小紙條撕了又撕,撕成碎屑,用雙手捧了向上一拋,口中念念有詞:“拒絕了!拒絕了!”隨著紙屑的飄落,團組織的大門對小來又關上了。<br><br> 初中畢業小來就業去了國營工廠。從學徒工開始一步步做起。工人、機長、車間領導,工作做得有聲有色。選為五好工人,評過青島市的青年社會主義勞動積極分子,很快入了團。77年恢復高考,小來憑著長年勤學加臨陣突擊金榜題名。師范畢業后,小來到一所省重點中學任教。教研組長、教導處主任、處長、學校黨委書記一路順風順水。。<br><br> 從一起同學開始,小來是我們休戚與共的好弟兄。當官以后小來對同學總是熱心盡力,從不敷衍。他為人真實,為官清正。<br><br> 前些日子小來六十大壽。全班老同學近30人從網上發去祝壽信、賀卡。我給他的是一首嵌名詩。小來回信時稱:老兄的生日祝詞有些過譽,好像是黨委的退休鑒定.......我不知道黨委結論怎么說的,我以四十多年相處總結出質樸、淳真、正義、公道、沒有架子確是我心里話。契合了組織的鑒定,恰恰說明小來的表里如一。<br><br> 我們老同學都有一牽掛,就是小來的婚事。<br><br>小來和妻子在結婚前我們就熟習了。我還曾陪小來去過妻子娘家,見到了小來準岳母腦血栓臥床不起。沒想到賢惠能干的妻子剛剛退休不久,竟然也突發腦溢血。經過搶救命保住了,人卻成了植物人。<br><br>小來為了妻子殫精竭力。自己累瘦了;住房也賣了;該做的治療都做了;能去的醫院全去了。盡其所能之后只有眼看著妻子一天天耗下去。那階段正是小來工作最忙碌的時間。大家耽心小來的身體,我甚至和小來的親屬一起策劃:讓孩子以妻子監護人的身份起訴解除婚姻,再“”逼迫”小來(攜妻)再娶。小來聞之,苦笑搖頭。小來始終如一地照看著妻子,在熬過六個秋冬之后,終于在去年送走了妻子。<br><br> 老同學們都盼著小來能有個幸福的晚年,希望他早日找個伴。我們等著喝喜酒呢!<br> <br> 2010年 8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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