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軍長春二航校的歲月

金中

我與空軍長春二航校悠悠歲月，歷歷在目歐陽沛然上世紀50年代，我在空軍長春二航校前后學習、工作四年多時間，是我生命長河只占5%的總長度。但那是我青春綻放，生命中最寶貴最輝煌燦爛，最難忘的年月。 抗美援朝參軍1950年，我考入湖南大學，入讀在風光旖旎的湘江河畔，鐘靈毓秀的岳麓山旁美麗的全國著名高等學府湖大，好景不長。美帝國主義打著聯合國旗號，扶助南朝鮮入侵朝鮮。戰火延燒至鴨綠江畔，嚴重威脅和侵害我國土和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忍無可忍，黨中央和毛主席號召全國人民，團結一致，抗擊侵略，保衛和平。全國人民掀起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有永久歷史性的抗爭。1950年11月，湖南省委書記黃克誠同志，親臨湖南大學作形勢任務報告，會中號召我們青年學子，踴躍報名參軍。當時我們群情激憤、心潮洶涌澎湃。我馬上向系政治指導員報名，要求參軍。誰知，他對我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他說：“你是家中獨子，不符合參軍條件”，我當即氣憤反駁，“誰定的獨子不能參軍，敵人侵來，我是獨子，他們就不殺我嗎？”。?在我一再強烈要求下，他同意了我報名。最后，通過嚴格的政審和體格檢查后，我校共有108位同學和準入伍。舊時的湖南大學 1951年元旦，湖南大學在岳麓書院舉行毛主席為湖大親筆書寫的校匾升懸典禮 湖南大學農藝系領導及老師、學生代表歡送歐陽沛然、程旭涌、劉國政參軍入伍 （圖前排中-劉國政同學） 參軍前與親朋好友合影 1951年1月出征那天，天空陰晴，全校師生聚集大操場，給我們披紅掛彩，鑼鼓喧天，鞭炮轟鳴，熱熱鬧鬧送到湘江邊，看我們登上渡船才揮手告別。 我們穿越橘子洲頭，登上靈官渡，街道兩旁早已等候著歡送我們的人群，沿途同樣是鑼鼓鞭炮，歡聲不絕于耳，盛況空前，比當年歡迎解放軍入城，有過之，而無不及。經城西路過八角亭、中山路、水風井直到省人民政府大院，受到省、市黨政軍各級領導的接見和祝福。照相、聚餐，最后由部隊接兵的領導正式接受入伍，乘火車去漢口兵營。 再見了，故鄉再見了，親人自古征戰，能有幾人回請記住我的笑容別為我憂傷 空軍航校漢口中南預科總隊空軍航空預科總隊，是建國初期人民空軍預選飛行人員的師級建制的部隊。漢口中南預科總隊，駐扎在漢口王家墩機場及孝感、衡陽地區。入伍后，來到漢口空軍預科總隊。編入一大隊一中隊，和河南大學共同組隊，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的預備一員。全總隊共有五個大隊，四個大隊為全國各大學的男生，一個大隊為全國各大學和中學招來的女生，其中有第一批女飛行學員秦桂芳、伍竹迪、武秀梅、王堅、周映芝、萬婉玲、周真明。駐扎在孝感的預科總隊二大隊十五中隊?四班葉運鈞（前排中）等學員們1951年合影【他們當中的多數人是長沙明德中學入伍的】 預科總隊二大隊陶偉等學員們 二大隊九中隊部分河南汝南的戰友們 經過三個月的嚴格軍事訓練和政治審查，空軍航校來挑選合格的飛行學員，我們中隊從我班選送我、陳旭涌、劉國政去體檢。飛行員選拔是非常嚴格的，首先是政治必須合格，然后是身體素質，不說萬里挑一，在我們這批年輕人中，至少也是千里挑一。經各科的嚴格檢查，我的身體素質特好，最后稱體重時出了點小問題。按我身高1.7米，體重必須達到55.5公斤，可我的體重只有55公斤，檢查醫生毫不客氣的打上“不合格”標簽。頓時，我垂頭喪氣，只怪我命運太差，少了半斤肉。正當我灰溜溜的走出體檢大門時，突然看見一醫生急匆匆走到大門外，對我大聲叫“回來”，原來他將我的體檢表交主任醫生時，醫生說“這小伙子各方面條件特好，是飛行員的好材料，輕0.5公斤，空勤灶吃三天就壯上去！”，就這樣，我終于幸運的有機會沖上藍天了！ 1951年3月，我們從中南預科總隊畢業了預科總隊一中隊11班畢業學員合影【圖前排左1-劉國政、后排左1-程旭涌】 進入空軍長春二航校學習預科結業以后，1951年4月，我們拿著到空軍二航校報道的調令，經過乘坐兩天兩夜的火車，來到東北春城-長春。接車的干部將我們拉到軍營，我們以為是空軍二航校，一問才知，是長春空軍預科總隊。我們說“不對，你們接錯了，我們已經從漢口預科總隊結業，是進空軍二航校學飛行的”，他說：“要接的是你們，不信你去二航校問你們同來的預科總隊領導”。原來漢口預總政委也調二航校師干班學習，我們找到他，他說“調你們來航校是培養為飛行教員，現在飛行班已開課很久，要等下批了”。50年代初的長春火車站 空軍長春二航校校部辦公大樓空軍二航校校部位于長春市西安大路東側2480號 由于報到時間晚了，飛行學員班已經開課，但我們想盡快入校學習，學好本領，好上前線。也不管學飛行或領航，只要能飛上藍天殺敵就行。經預總政委與二校領導研究，我們被安排在空軍長春二航校轟炸機空中領航班學習。后來我們才清楚，空中領航員與空中射擊員，都能上天殺敵，但是不是駕駛飛機的，是協同轟炸機飛行員飛行和執行任務的，統稱飛行人員。當然，空中領航員在轟炸機機組中也十分重要，是飛行駕駛員的”千里眼”，是飛機自由翱翔藍天的”導游”，也是威武的轟炸機執行轟炸任務的投彈手。航校學習是非常緊張的，因為時間短，必須盡快培養能參戰對飛行人員，戰爭不等人。理論學習結束后，我們轉入飛行實習。領航實習是一個小組達乘在一架運輸機上共同操作，練航向、標航跡、識地標完成領航任務。在航校學習中，物質享受方面，飛行人員的空勤灶的火食不錯的。每天每人伙食標準2元，每月就是60來元。50年代初，物價非常低廉，工廠一個三級工每月工資30多元，能養活3-4口人之家。國家為了培養飛行人員，為了迅速建立一支強大的人民空軍，付出之大，當時國家的財力并不是很好。這樣優越的物質條件，為我們盡快學好飛行技術，堅定了信心和決心。帶飛我的是一位國民黨起義飛行員，他個頭高大，有1.9米左右。畢業考核飛行時，是檢查飛行員和領航轟炸的成績了，同我機組的飛行學員是四川一小伙雷道可，他當時只有18歲，年紀輕輕，飛行技術很好，很早就放單飛的了。在下達飛行任務的會上，校長劉風熱情的鼓勵我們要“努力學習，掌握好殺敵的本領，那就是要把炸彈準確的投中靶心，誰炸中靶心，我獎勵她一塊手表”。多重點獎品啊！誰不想獲得，但要有真本事。1952年8月，經過1年零4個月的艱苦學習，我們終于畢業了，我分配至南京空軍第十轟炸師。 空軍長春二航校轟炸領航二期乙班部分學員 參加建國五周年國慶空中閱兵1954年10月1日，我國迎來建國五周年，我們航空兵十師奉命參加國慶空中閱兵式。我們機組有幸被選入參加空中閱兵式。10月1日，天空晴朗，我們一早起床，收拾好飛行裝備來到戰鷹前。一切就緒后進入座艙，等待開機訊號。當紅色迅號彈升空，我們依次滑入起飛線。當帶隊長機師長劉善本駕機起飛升空，隨后四架米格15殲擊機護航跟著升空。我中隊是第一批跟著長機后升空的中隊，然后其他中隊、大隊、團陸續跟進起飛升空，并迅速編好隊形，我們師的伊爾-28（轟五）輕型噴氣式轟炸機隊伍向天安門前進。空中閱兵，在空獨立四團團長姚長川駕駛的杜四重型轟炸機領隊下，伊爾-28｀、圖-2轟炸機和米格-15殲擊機等111架戰機，組成四個梯隊，浩浩蕩蕩依次編隊通過天安門廣場上空。當我們機組駕駛的飛機飛越天安門廣場上空時，我從飛機上瞬息間，600米高空，看到天安門城樓上，毛主席、黨中央和各級領導，全體貴賓在向我們招手，觀禮臺上站滿了戰斗英雄和勞動模范代表，在向我們鼓掌，天安門廣場上的群眾團體在歡呼…，我們圓滿的完成了黨和人民賦予的光榮任務。 閱兵式前在機場留影 在空十師和機組劉志遠、覃綏之戰友合影【圖左起：劉志遠、歐陽沛然、覃綏之】 在齊齊哈爾機場 參加南京空軍部隊籃球比賽拍照留影 二航校，我又來了參加國慶空中閱兵后，部隊安排我們去杭州療養院療休。回到部隊后，領導找我談話，說要我回航校當教員，培養空軍后續力量。來到空軍長春二航校，進入校訓練處領航系。除孫敬鐘，其他人我一個都不熟悉，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主任教員陳祖輝、教員曲培深、劉曉軍、顧家鑑、胡文芻、楊乃謙、羅容舟都成為最談得來的朋友。他們熱心為我介紹教學的情況和特點，使我能很快擔當教學任務，因為我有戰斗部隊的實戰經驗，講課很生動尚受學員歡迎。三位空中領航教員合影【上-曲培深、中-楊乃謙、下-嚴樹森】曲培深身材高大帥氣，籃球打得好，是二航校的籃球隊長，曾任沈陽軍區空軍籃球隊隊員。楊乃謙后調任空軍指揮學院工作，后升任學院教授。嚴樹森在解放一江山島的戰役中，他投彈炸沉國民黨軍一巨型登陸艦，榮立一等功。是我們二航校領航轟炸手的驕傲。 在長春二航校，我意外碰到趙狄，他是我在長沙一中高中的同桌，現任航校政工處的干事。后來又聯系上同班另一同學趙丙光，他考入東北大學，我們異地相逢，特別高興特照相留念。 與羅容舟戰友合影 我的親密戰友們 1956年至1958年期間，越南22名飛行人員及新中國第二批女飛行員到空軍長春二航校進行飛行培訓，我參加了對他們中的空中領航學員的培訓。 與所教的女飛行學員在一起 歐陽沛然與飛行學員們合影 歐陽沛然、胡文芻教員與所教的越南飛行人員合影（圖左4-歐陽沛然、左6-胡文芻） 在空軍二航校的課外生活在空軍長春二航校，我們教學雖然緊張，但業余生活就很活躍。身體鍛煉是最要緊的，每天早上起床，首先長跑三千米，做早操。下午和晚上到操場或體育館鍛煉，打籃球、排球、單雙杠和舉重。挺舉我的最高記錄是70公斤，這些鍛煉是為了增加體質和體能，還有轉旋梯，能增強大腦的平衡能力，我一次能旋轉30多次。聽說有個女飛行學員，她一次能旋轉300個。 夏天，我們到游泳館游泳，游泳是我稍強的項目，但我只會游蛙泳，可橫渡湘江。 冬天，我們滑冰，把大操場掃干凈，灑滿水，第二天就是一個天然的大溜冰場。我們從長春市商店買來冰鞋，休息會或晚上就去溜冰。有人練速滑，有人練花漾滑冰。而我只要求能在冰上溜著，不摔跤就不錯了。 星期天，我們也上街，出校門口就上電車，到百貨公司買點生活用品。當時全市只有兩家大的百貨公司，另一家是白俄開的秋林百貨公司，大街小巷再也找不到小店了。吃東西也只有一家公辦的飯店，菜品也不多，就樣東北特菜叫“掇白肉”，送到桌上撥開一看，原來是把大肥肉切成薄薄的一大片，往滾鍋里掇就成，吃起來脆脆的蠻有味，。如果要看電影，電影院是隨時開放的。隨時買票，隨時觀看，隨時退場，不受限制，不清場，要看多久就看多久。五十年代長春市街景 晚上在寢室，那時沒有電視，收音機也不普及。我們只能打打撲克牌，不外乎玩雙百分、跑得快。我們幾個玩牌的時候，曲培深最不老實，常背地里偷牌。被我們抓著就會狠狠的揍他，這不，這次偷牌被我們用相機記錄下來了，再也賴不掉了！（圖片右2- 曲培深教員） 快樂的第二批女飛行學員 1956年二航校的春節聯歡晚會，因為有第二批女飛行學員的參加，男女兵共演一臺戲，為此，搞得很熱鬧，也精彩異常。晚會中，我們教員有個大合唱節目，我這個五音不全的，也站在后排濫竽充數，只要不激昂高聲，馬腳是露不出來的。胡文芻手風琴拉得好，多臺節目，他都伴奏，很得好評。整臺晚會非常成功，讓二航校校部官兵過了一個歡樂的春節。1956年，二航校“狂歡之夜”—春節聯歡晚會 1958年8月，由于反右斗爭的擴大化，我被迫申請復員，離開我心愛的飛行教育事業。我終于可以回到夢回牽繞的故鄉和親人的懷抱。離別前，很多學員都來和我告別，個別甚至淚眼汪汪，難舍難分…再見了長春，再見了二航校你培育了我給我插上飛行的翅膀你是我夢想起飛的地方……離開二航校時，在相館和長春南湖與所教的?第二批女飛行學員王慕堯拍照留念 50年代幾個時段的軍旅照片 懷念戰友祭拜我們空軍二航校畢業犧牲的戰友親愛的戰友們，你們降落在何方，我想你們！70年過去了，這是一段漫長的歲月，我已老耋，時日無多，我想去尋覓，我那失落的青春和那些和我共同生活、共同戰斗過的戰友，他們扎根在不同的城市，甚至長眠在北國的凍土中，期盼著我們最后的重逢。2010年，我和愛人帶著兩個孫子，來到北京中國航空博物館，看我曾經駕駛的戰機和刻著英雄烈士的紀念碑，尋找那些熟悉的名字。雷道可、劉國政烈士的名字刻在英烈墻上之后，我們乘車去了齊齊哈爾市，去烈士陵園祭拜兩位犧牲了的戰友。在陵園管理處，他們熱情的接待我們，派干部陪我們找到雷道可、劉國政的長眠處的墓碑。又帶我們去購買了紙錢、香燭和鮮花。并將我為他倆各自放大的生前照片貼在他們的墓碑右角上，我默默的向他倆細聲禱告，抱歉幾十年沒有來探望他倆，使他倆在凍土中寂寞度歲月。 雷道可烈士雷道可，四川成都人，青春年少，投筆從戎，在校學習時飛行技術蠻好。從二航校畢業后分配至空十師，1954年1月15日，在改裝伊爾-28噴氣式輕型轟炸機飛行訓練中不幸犧牲。?送別父母親人，沒享受愛情，沒有婚姻，沒有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而長眠在北國凍土中，父母盼兒歸兄弟遙相望。我終身以他為楷模，不爭名，不爭利，安享清平，坦蕩做人，我比他人幸福多了。 劉國政烈士劉國政，湖南長沙人，我湖南大學同學，抗美援朝參軍同年入空軍二航校學習飛行，空中領航員。后在分配至空十師，1954年4月，在飛行訓練中光榮犧牲。?他犧牲后，他留學蘇聯的女友來信，我們代拆閱，她信中說：她在夢中與他比翼雙飛，翱翔藍天。我們不敢將他徹夜的惡噩告訴她，以免驚醒她飛天的美夢。 為空軍建設做出貢獻的老兵祖國不會忘記獲得的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紀念章 注：本文是根據92歲的我的老校友、老戰友撰寫的回憶錄《我與空軍二航校》一文縮編而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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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軍長春二航校的歲月

金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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