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悸動的青春—陽江閘坡風波之旅 </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王 建 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廣東陽春石菉銅礦小樹林機關大禮堂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1981年度石菉銅礦“5. 4”青年節紀念大會正在這里隆重舉行;主席臺上領導講話,表彰先進,優秀青年發言等議程正一項項進行。臺下坐滿了來自釆、選、治、機關、修配廠及全礦其他單位的青年們,歡聲笑語,人頭攢動,一張張青春的臉龐上充滿了節日的喜悅和熱情的微笑。我們釆礦場青年的位置就在禮堂的正中央,我旁邊坐著我的好朋友朱劍波和李凱棠,我們三個人對眼前的一切卻視若無睹,心不在焉;正焦急的等待著大會盡早結束,因為我們馬上就要踏上自行車,開啟一場快樂自由的陽江閘坡海邊之旅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和朱劍波73年高中畢業后,年底一齊進入了銅礦第一屆汽車駕駛員培訓班,經過近一年的學習,考證后分配到了釆礦場工作;李凱棠晚了二屆畢業,就業過程基本一樣。我們三人由于興趣相近,又是湖南老鄉,繁忙的工作之余,經常在一起玩音樂,搞攝影,踏青旅游等;這次的陽江閘坡海邊之旅,我們醞釀已久,早幾天前已經規劃好了路線和時間,買好了食物和各種用品 ,準備了搭帳篷的帆布,還有游泳用的汽車內胎等,我們還準備帶上小提琴、吉他和當時最流行的磁帶錄音機,幾乎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終于,紀念大會結束了,熙熙攘攘的充滿了活力的青春洪流散向了礦區的四面八方。我們馬上回到了釆礦場的宿舍,拿齊了準備好的物品,結結實實的捆綁在三個人的自行車后座上,然后叮叮當當的按著車鈴,一溜煙的踩出了礦區,興奮的踏上了征途,向著陽江閘坡,向著大海出發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月的鮮花開滿了大地,春光明媚的田野空氣清新。一路上,我們伴著鳥兒的歌唱,隨著蜻蜒的飛舞,愉快的在公路上穿梭騎行,心情真是好極了。很快的,在中午時分就到達了旅途的第一個休息站:崗美華僑農場場部,在這里,我們準備午歺和休息,再買一點農場餐廳里生產的美味的面包,更重要的是,我即將見到與自己正在熱戀之中的美麗女孩啦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崗美華僑農場是廣東省一個較為大型的,以印度尼西亞和越南歸僑為主,生產橡膠、劍麻以及其他農作物的農業基地,曾經歸屬于農墾兵團。它的建制一段時間還保留著團部及各連隊的稱號,當時在銅礦錫山周圍滿山坡上種植的橡膠林,應該就是馬水13連隊的管轄范圍。幾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在錫山腳下的橡膠林里,我和朱劍波和李凱棠等,結識了幾個與眾不同的印尼華僑子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些華僑子弟是怎樣的與眾不同呢?在七十至八十年代初的那個年代里,我們銅礦子弟都是受到老一輩及學校和單位嚴肅的政治教育成長的;思想上積極上進,學習上刻苦認真,工作上勤奮努力,生活上艱苦樸素等是我們的基本要求,這些優良的傳承著實使我們受益匪淺。但是;太多的,太過于政治化的說教,也常常使我們感到沉悶和束縛,有時候會產生扺觸的心理。于是我們便陷入了一種復雜的矛盾之中... 而這些華僑子弟呢,顯然是處于另外一種狀態之下;他們無枸無束,留著隨意的長發,穿著花俏的襯衫和緊身的喇叭褲,說著音韻不同的的華僑特色的普通話。更加特別的是,在他們身上仿佛看不到當下政治時代的濃重陰影,他們在簡單貧乏的生活之中仍然樂觀開朗,自成一派。我們時常看到,毎當夕陽西下,他們扛著鋤頭,挑著膠桶,身披著落日的余暉,從橡膠林和劍麻地走回低矮簡陋的居家。盡管勞累了整天,這些年青人依然是一路歌聲,一路歡笑。他們大膽的唱著當時許多銅礦的年輕人都愛聽,想唱又不敢唱的港臺流行歌曲,完全無懼世人異樣的眼光。這樣的情景,真讓我們感到了一種新穎的從未有過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意義。</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熱戀中的女孩是馬水13隊一個華僑朋友的妹妹,當時正從連隊抽調在場部繡花廠工作。她身材苗條,一頭烏黑的卷發自由的披散在纖細的腰間,秀氣迷人的臉上有著一雙深邃多情的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 就是這雙眼睛啊,無數次的讓我意亂情迷,不能自己。每當我凝望著這雙眼睛時,年輕的心總是悸動不安,砰砰亂跳。我時常會不由自主的極力的睜大著眼,目光不停的看著她;這是在探索,探索她那深不可測的眼底里忽閃忽現的愛情的光芒,但是更多的時候是在抵抗,無力的抵抗她著那攝人心魄的雙眸中強大無比的陣陣吸引力。 而她那熱情奔放,真誠動人的歌聲啊,卻讓我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永遠永遠的陶醉沉迷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許多美好快樂的時光是這樣的;夏夜里皎潔的月光下,在她家種滿鮮花的小小花園旁邊,我們幾個年輕的朋友正圍坐在一起,燃起了點點燭光。屋前臺灣相思濃密的樹影輕輕的搖曳著,斑斑駁駁的撒落在我們的身上,徐徐的晚風又帶來了遠處夜來香一陣陣迷人的芬芳 ... 女孩英俊瀟灑的大哥和沉默威嚴的二哥一齊彈著吉他,我拉著小提琴,其他朋友則搖著沙錘,吹著口琴或是口哨在伴奏。而她呢;穿著一件潔白的繡花襯衫和一條火紅色的喇叭褲,倚靠著綠葉纏繞的籬笆,長長的黑色卷發用花手絹札束在胸前,手中是一支羞艷欲滴的紅色玫瑰。歡快的音樂聲中,她那青春美麗的臉龐上泛起了陣陣激動的紅暈,顫動著真誠熱情和生命活力的優美歌聲在明朗的夜空中悠揚的飄蕩著,把許多美好的令人永生難忘的愛情歌曲唱了一遍又一遍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歡樂和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稍縱即逝,于是人們便使出了渾身的解數,總是試圖用盡各種方法,想讓它們瞬間的定格,永遠的保存在我們的生命和記憶之中。 ...告別了心愛的女孩,我們又重新踏上了旅途,經過一路奔波,陽江閘坡十里銀灘的海邊終于到了。我們三人顧不得卸下自行車上的物品,而是匆匆的除去身上的衣服,瘋狂的叫嘯和奔跑著,一頭扎進了波濤起伏的藍色的大海之中,盡情的享受著大海最熱情的擁抱和撫慰。在那一瞬間,旅途的辛苦,愛情的煩惱,人世間的紛繁通通都消失了,不見了,仿佛這個世界就只有大海與我們,我們與大海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月夜下十里銀灘的景色更加迷人,清爽舒適的海風陣陣吹來,白色的海浪一排接著一排,連綿不絕的涌向岸邊翻騰著,又十分無奈的退了回去,帶來了一陣陣傷感低沉的嗚咽聲。 朦朧的月色中,沙灘后的防護林隨風搖晃著,長長的身影就籠罩在我們臨時搭建的簡易帳篷上,夜已經很深了,年輕的我們卻毫無睡意,仍然在聽著磁帶錄音機,玩著音樂,海闊天空的暢談著生活和工作,暢談著理想和愛情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朱劍波年齡比我略小一點,原來在高中班里學習成績是較好的一位,特別是數學方面,更深得班主任兼數學科的段老師的喜愛。李凱棠年齡更小,他由于父親早逝,顯得成熟穩重和略為憂郁。他愛好攝影,早已學會了自己洗曬風景人物相片,展現了聰明的藝術天份。 我們在釆礦場工作幾年以后,己經從懵懂無知的天真少年,逐漸成長為滿懷激情和浪漫追求的熱血青年。在日復一日,簡單平凡的工作和生活中,我們變得已經不再輕易的滿足。我們有的時候會覺得,自己真心對社會付出的熱情和熱血,有時候并沒有得到人們的理解和認同,反而得到是冷淡和冷漠,甚至是打擊和嘲諷。我們不甘于平庸的現狀,勇敢追求,可是悸動著的青春之心啊,在苦悶和徬徨中又找不到正確的方向,我們只能把夢想和希望寄托于文學和藝術之中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漆黑的夜色已經悄悄的消失了,海浪的拍岸聲似乎也沉靜了許多。臨近拂曉,我突然從夢中醒來,四周一看,他們二人還在酣然大睡。我悄然起身,走出帳蓬,來到潮濕的沙灘上。我抬起頭來,遠遠的望向海天一色的東方。在那里,淺薄的云層已淡淡的透亮出了晨?的光芒,而在大海的盡頭,躁動著的一輪紅日正噴薄欲出,霞光已經映紅了海面。不遠處的小碼頭上,勤奮的漁民們已經開始推船揚?,就要駛向美麗的大海了... 這一時刻,面對著這一美景,一首早已熟悉的詩歌立即在我腦海里浮現出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迷蒙的海上薄霧茫茫,</p><p class="ql-block"> 孤獨的?兒閃著白光,</p><p class="ql-block"> 它到異邦去尋求什么?</p><p class="ql-block"> 又把什么拋棄在故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船下涌過清沏的激流,</p><p class="ql-block"> 船上灑滿金色的陽光,</p><p class="ql-block"> 不安份的?兒卻在祈求風暴,</p><p class="ql-block"> 仿佛寧靜就在風暴中蘊藏。</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風暴”就要來了... 但是它的前奏卻是那么的平常,平常到我們沒有絲毫的感覺。我們剛到海灘安營扎寨的時候,雖然引起了當地漁民的注意,但許多人只是在好奇的圍觀,一個看熱鬧的小男孩甚至把朱劍波的近視眼鏡悄悄的藏了起來,讓他連哄帶嚇的才找了回來。第二天上午,也有過邊防軍和民兵來詢問我們,并且告誡此地為邊防禁區,勸諭我們盡早離開,我們同意了,也沒有與他們和漁民們發生過任何矛盾和沖突。那兩天,純樸好客的漁民還將許多剛剛捕獲的海鮮非常便宜的賣給了我們,一只好大個的螃蟹和活蹦亂跳的一大鍋魚蝦,讓我們吃得滿嘴余香和心滿意足。下午,當我們收拾好行裝,戀戀不舍的準備離開時,還與許多友善的漁民相約來日再見。 ...就這樣,我們告別了美麗的陽江閘坡十里銀灘,告別了大海,愉快的開始回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家的旅程總是歸心似箭的,就是在那樣一個月光如洗的夜晚,我們的雙腳越踩越快,自行車的車輪飛速的旋轉著,把我們帶得離家越來越近。但是,在接近礦區最后幾公里的一個山口前,身心疲憊的我們已經開始感到力不從心了,速度逐漸的慢了下來... 看到這種狀況, 沉默的騎行在前面的李凱棠突然開口唱起了歌來,聽到他刻意的激勵人心的歌聲,瞬時間,我們精神一振,沉重的身軀突然一下子就輕松了, ...這就是音樂的力量啊!我與朱劍波立即熱情的加入了歌唱; 伴隨許多旋律優美的歌曲,還有我們輪流朗讀著的一首首詩歌,我們終于一鼓作氣的翻過了黑暗的山口,在午夜時分順利的回到了在釆礦場的宿舍。三個人這一回是真正的累壞了,大家都沒有洗澡換衣服,沒有“宵夜”,馬上就倒在床上,“死豬”一般的睡著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們醒來時,已經快到中午了,我們開始返回各自的家中。這個時候,我們還曉然不知,一場頗大的“風暴”已經在我們的頭上盤旋著,馬上就要降臨了... 當我騎上自行車一出采礦場的宿舍區,立刻就感到了沿途人們異樣的目光,他們個個表情驚愕古怪。我隱約的感到不安,迅速的回到東風新村的家中。推開房門,奇怪?午飯時間家里竟空無一人。我連忙出門尋找母親,一拐彎在我們這棟房的轉角處與母親相遇了。 愁眉不展的母親先是驚訝的一怔,隨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愣住了,趕緊扶住母親不停的顫抖著的身體,母親這時又猛的推開我,快速的擦掉眼中的淚水,緊張的上上下下的認真的察看著我的身體,確認完好無損后,這才真正抱緊了我,又悲又喜的繼續哭了起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重新回到家中,讓母親慢慢的坐下,從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我終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原委:銅礦保衛科傳出消息,我們三人計劃在陽江閘坡偷渡到香港,已經被邊防部門抓獲,其中一人因拒捕被開槍擊傷,生死未卜... 而這個人據說就是我! 這件新聞早已傳遍了銅礦,己經是滿城風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驚呆了,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大腦極力快速的淸理著紛亂的思維,還沒等到我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父親也急沖沖的回來了,一見面,他揚起手來就想要教訓我,馬上被早有防備的母親攔住了。父親仍然怒火難消,喝令我站好,老老實實的把事情說清楚,聽完我的解釋后仍然半信半疑,大聲的訓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馬上給我去黨政辦的楊主任那里, 說不清楚就不要回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才知道,就在不久前,父親已經被有關領導叫去批評了一頓,怨氣正無處發泄呢。驚恐未定的我顧不上吃飯,來到釆礦場黨政辦公室楊主任處,楊主任嚴肅認真的聽完我詳細的敘說,要我立即當場寫出書面的材料交給他,以便他還要向上級部門匯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寫文字材料,這對我來說真的是“小菜一碟”,何況現在我已經全部了解了整件亊情的來龍去脈,我簡單的認為,這完全就是一場美麗的誤會罷了。于是我瀟灑的動起筆,一氣呵成的把事情的經過很快就寫完了,并且在當中炫耀的描繪了我們對祖國壯麗山河的熱愛,大海的美景,漁民的淳樸好客等等。 ...誰知道,當我把自以為是的得意之作交給楊主任后,他一聲不響的慢慢看完,然后突然把紙張往我面前一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王啊,你在寫報告文學呀!你的思想問題怎么不寫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思想問題?...” 我一臉疑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對,關鍵就是思想問題,”楊主任立即答道:“你是共青團員吧,出去玩為什么不請假?搞出了這么大的一件事情, 你這不是無組織無紀律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據理力爭:“我們是在休假呀,每個人的家里也知道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楊主任有點發火了,聲音也了:“休假也要報告組織和領導, ...不能這樣隨便,散漫,自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啞口無言了,停止了爭辯,開始反問自己; 是啊 ,我們是不是真的太自由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由,這二個字,在那個年代里,應該是一個代表負面意義更多一點的詞語。 當某個人在政治上出現了問題時,人們會自然的歸結到:思想上太自由了, 完不成生產任務;那是工作上太自由了, 家庭情感出現問題; 肯定是生活上太自由了, 那么我們這次呢? 應該就是悸動的“青春”太自由了! 于是,我只能按照楊主任的嚴格要求,又重新寫出了一份規規矩矩近似于深刻檢討的事情經過,他終于滿意的收下了。我也稍微松了一口氣,心想這件事情應該告一段落了吧;根本沒有意識到,“風暴”威力最大的時刻,遠遠的還未到來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全家在氣氛異常的沉默中吃完了晚飯,門前突然出現了李凱棠媽媽的身影,她神情凄然的向父母打著招呼,雙眼潮濕。父母連忙請她坐下,阿姨人還未張口說話,浠浠的淚水己經奪眶而出了... 母親見氣氛不對,趕緊使著眼色讓我離開,我馬上躲進了自己的房間。拿著衣服去洗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阿姨究竟與父母說了什么,還是父親的憤怒根本就沒有平息過,或者是父親早就對我近年來的行為舉止不理解,忍無可忍; 總之,阿姨走后 ,父親更加生氣了,舉動也開始失控;他在我洗澡的時候,拿著錘子砸開了我書桌抽屜上的小鐵鎖,把我的日記本和一些摘錄筆記,以及一疊疊的稿件統統抄了出來,然后戴著老花眼鏡,坐在我常用的?椅上,一本本的翻開來,逐頁逐頁認真的審視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洗完澡走進房間,看到凌亂的書桌和地下的錘子,一下子懵了;父親抬起頭來,老花鏡后的眼神威嚴肅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過來,這里寫的是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老老實實的走過去,低頭一看;是一本日記的扉頁,正中間是我工工整整抄錄的字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偉人們之所以看起來偉大,</p><p class="ql-block"> 只是因為我們在地上跪著,</p><p class="ql-block"> 站起來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親用手指指著這些字跡,嚴肅的問道:“這些是你寫的嗎,什么意思? 還有這里!”, 他又指著另一本筆記的首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走自己的路,讓人們去說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默不作聲,一時間不知道是由于太突然,還是因為面對的是自己的敬重的父親,一個黨齡大過我年齡的毛澤東時代的正統的政工干部,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向他清晰的解釋這些文字的含意,況且就是我說了,他是否又能真正的理解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親見我不回答,以為我心虛,馬上開始了他更加嚴厲的批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偉人?...偉人這兩個字是你隨便能寫的嗎! ...我們在跪著? 你這樣亂寫,要是在文化大革命,你早就被抓去坐牢了! ...走自己的路,你要走什么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親越說越激動,右手又拿起了我另外一本寫滿了許多愛情詩歌的日記,舉在我眼前抖動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啊,現在政治學習越來越不認真了,也不準備去考大學了 ,整天就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跑到華僑農場去談戀愛... 告訴你,我們是不會同意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些話終于觸動到我敏感的神經了,當時在我的心中,文學和愛情永遠是最偉大和最為神圣的。我壓抑了一整天的無名怒火也開始慢慢的爆發了;我先是突然冷冷的回了父親一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同意,我就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聽到我突如其來的話,父親驚訝的一抬頭,老花鏡差點從鼻梁上掉了下來,他異常緊張的站了起來,空著的另外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大聲喝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走! 你想去哪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一甩肩膀,掙開了父親的手,聲音更大的說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哪都行,我要搬出去自己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親終于大怒了,他俯下身子,雙手把我書桌上的本子等奮力的掃向地面,又抓起了一疊稿紙撕扯著,將碎片狠狠的扔向我,嘴里還大聲的喊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好啊,搬出去住! ...你現在就給我走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看到自己最為珍貴的日記本和筆記被粗暴的對待,父親又是那么野蠻的撕碎了我溢滿心血的稿件,年輕的我也爆發了;我雙眼充血,氣勢洶洶的逼近了父親,一手指著地面上散亂的本子和稿件,一面怒不可遏的朝父親大吼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給我撿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面對著我從未有過的憤怒,看著我扭曲變形的臉,父親一剎那間感到了害怕,他坐回藤椅上,雙手交叉著防御性的擋在胸前,無聲的看著我,兩人就這樣僵持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啊,母親; 我那親愛的,慈祥的,偉大的母親總是會在兒女們生活中最需要,最重要的時候及時出現的。聽到激烈的爭吵聲,母親在最關鍵時候來了,她勇敢的擠進了劍撥弩張的我們父子之間,制止了事態進一步的惡化;她將我從父親身旁推開,又好言的勸走了父親,然后蹲在地上幫我把所有的本子全部收拾起來,用心的擦干凈,又一本一本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書桌上... 看到母親友善關懷的舉動,聽著她那溫暖親切的聲音,我委屈的憋了很久的淚水再也強忍不住,我就像兒時一樣,緊緊的抱住了母親,傷心欲絕的放聲痛哭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己拉著我并肩坐好,眼睛里邊也滿是酸楚的淚水,她聲音顫抖著對我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兒啊,別跟你爸吵呀,你要去哪里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停止了哭泣,看著母親,想了一想,睹氣的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要離開銅礦,我要去流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流浪;對我來說,并非天方夜譚,因為我曾經嘗試過,曾經讓父母心驚膽顫的感到后怕過。1976年夏天,在我還不到19歲的時候,我與好朋友,也是同班同學的臧杰,就一起在北京及天津地區附近,任性的流浪了近一個月之久。有一天,竟然膽大包天的偷了一個單位的貨車瞎逛,被警察發覺追查,最后棄車而逃,差點“一足失成千古恨”的釀成終身大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生氣了,用手大力的拍打了我的頭一下,聲音瞬間嚴厲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想干什么?你還想氣死我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低下了頭,不敢出聲了,做兒女最怕的應該就是母親的這句話了。母親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兒啊,你現在年紀已經這么大了,自己都在找老婆了,還不懂事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聽到母親這句話,我一下子精神起來,抬頭看看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們不是不同意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啊,我們不明白你為什么跑到那么遠的地方去,這里不是有很多好女孩嗎?”母親不解的問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該怎么向母親解釋;我美好的愛情是怎樣突然的,奇妙的,無聲無息就開始了,我的愛情世界里怎么又會有時間,空間,以及一切世俗觀念的束縛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看著我沉默無語,母親語氣溫柔了許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也真是的,你找的好女孩我們也沒看過,誰知道是怎樣的呀...”她突然壓低了聲音:“哪天看準你爸有事的時候,把女孩帶給我看看,聽說很漂亮,很會唱歌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對父親依然心有余悸:“我爸要是不同意,怎么辦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這時抬起右手,用輕柔的手指慢慢的抹去了我雙眼旁邊還殘留的最后一滴淚水,一字一句清晰的說了一句,我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兒啊 ;你放心吧,你爸會同意的,不管怎樣,你都是我們的兒子呀!...”</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感覺頭頂剛才還層層密布著的烏云突然被一陣疾風吹散了,我清楚的知道,不管還會發生什么事情,這次的“風暴”即將過去了,我青春的天空又將充滿著燦爛的陽光,充滿著無盡的歡樂和希望啦。 ...是啊,不管這個世界如何變化,不管這個社會的人們如何變幻,不管這個人世間的風暴如何猛烈; 家,永遠是我們避風的港灣,父母,永遠是我們最為信賴的保護之神。 盡管在這里也免不了風雨的侵蝕,但是,父母對兒女們寬容無私的愛是永恒的,就是這偉大的愛,讓兒女們身心健康,永遠堅強地扺抗住了人生中大大小小,一次又一次無情的風暴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們這一段悸動的青春之旅終于結束了,我們充滿愛情,音樂和詩歌的青春生命在風雨中痛苦并快樂著的成長了,我們的生活又將從喜到悲,從悲到喜,周而復始的繼續輪回著... 后來,陽江閘坡的十里銀灘我又重游過無數次,但是,永遠都找不到心海中深藏著的那一樣的紅日,一樣的月光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曾經畸形的政治生態已經得到了改變,人們扭曲過的心靈早也開始了好轉,人間正道的真、善、美,正在光明正大的大力宏揚,我們的生活變得真正自由和美好了。今天,回過頭來看看我們曾經走過的坎坷道路,重溫我們親身沐浴過的暴風驟雨,又看看我們眼前也悸動著熱血和愛情的青春一代,做為長輩和過來人,應該給予我們的孩子們什么樣的啟示呢?又應該給予孩子們什么的力量呢? ...就讓我們在李健優美動聽的歌聲中,一起回味著青春,一起認真的思考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力量讓我們堅強</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離去讓我們悲傷</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付出讓我們坦蕩</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結束讓我們成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欲望讓我們瘋狂</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距離讓我們守望</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誓言讓我們幻想</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風雨讓我們流浪</p> <p class="ql-block"> 此文 2015 年 5 月發表于石菉銅礦公眾號,本次略有修改。部分圖片摘自網絡,致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81. 5. 4 一 2021. 5. 4</p><p class="ql-block"> 整整四十年的漫長歲月,彈指一揮間…… 謹以此文紀念父母之恩,妻兒之愛,朋友之情。 紀念我那可貴可貴的青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王建華 (2021.5.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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