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南疆行（二）——翻越天山

陳衛(wèi) 紅

巍巍天山，億萬年前從茫茫滄海里蛻變而來，它如一條巨龍，橫臥在新疆的中部，把新疆一分為二，從此造就了新疆的南疆和北疆。兩地之間的往來，唯有依賴那些修筑于天山之間的天路了。 先大概了解一下新疆的主要地區(qū)的位置：下圖中小紅點1—首府烏魯木齊，2—美麗的塞外江南伊犁，3—著名的吐魯番盆地，4—進(jìn)入南疆的必經(jīng)之地庫爾勒 從內(nèi)地來到新疆的陸路，基本都是從東進(jìn)入烏魯木齊或吐魯番（天山以北），如果要進(jìn)入新疆的南疆，除了從天上飛過外，就只有下圖中的這幾條路： 1、紅色線處——著名的獨庫公路（217國道），這條中國軍人用生命鑄成的路，每年只有6月到10月開放，并且只能走7座以下的車。2、藍(lán)綠色線處——216國道，這里要經(jīng)過幾個冰川和海拔4000多米的冰達(dá)坂，這些冰川是烏魯木齊一帶的水源地，為保護(hù)水源，也因為這條路山高路險，以前事故頻發(fā)，現(xiàn)在也不讓通行。3、黃色線處——從烏魯木齊繞天山東側(cè)低矮處，經(jīng)吐魯番盆地進(jìn)南疆。現(xiàn)在這是一條高速公路，但很多地方限速60公里。過去的新疆人稱它為干溝，一路的下坡，大貨車剎車的輪胎都會冒煙，所以路邊有無數(shù)的停車休息點。因為繞天山東而走，路程遠(yuǎn)。4、紫色線處——218國道，這是從伊犁那拉提、鞏乃斯草原過來，一路上山，經(jīng)艾肯達(dá)坂后，騎在天山山脊上橫行，再從巴侖臺鎮(zhèn)往南越過天山到達(dá)天山的南邊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 在新疆有這么一個說法：“這些路不僅僅是用來走的，它還是用來看的”。這里每一條路上的風(fēng)景都很美，行駛在路上，仿佛穿行在一幅幅畫中。美麗的雪山、遼闊的草原、湛藍(lán)的湖水，藍(lán)天、白云、青草綠，滿山遍野的牛羊、還有奔馳的駿馬……一路風(fēng)光、一路美景。 然而，2021年4月11日，我們在伊犁、在那拉提享受完精致的風(fēng)景、溫柔的杏花后（見“新疆南疆行（一）美麗的伊犁），走上218國道，卻是讓我們好好地體驗了一把新疆這條“用來走的路”上的艱險！ 從那拉提草原出來，順著鞏乃斯溝東行，天山特有的青松在山崖上筆直挺立，山溝中已經(jīng)融化的溪水潺潺流淌，胡楊、還有這種紅色的柳樹（不確定是不是柳樹），把路的兩邊變成了畫。 路另一側(cè)的山坡上，羊兒“咩咩”地叫著，歡快地吃著草。 為了阻擋火辣辣的陽光，我們把絲巾夾在車窗上，營造了一個舒適的小窩。一派歲月靜好的溫馨…… 來到了鞏乃斯檢查站：經(jīng)過查驗身份證、登記、看行程碼、看綠碼的一系列檢查后，我們被告知：一行人中，外籍的伙伴不允許進(jìn)入前方的和靜縣，就是路過也不可以。我們一行中的4個外籍人士必須返回，他們拿有中國的綠卡（幾乎等同于中國身份證）也沒有商量的余地。 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各種交涉和各方電話溝通，最終依然不讓這四個外籍人士過。我們只有調(diào)整行李重新安排：導(dǎo)游江大哥帶著四個外籍人士開著他們的商務(wù)別克7座車返回伊犁，四個外籍坐飛機飛過天山到庫爾勒，江大哥卻要開車一路夜奔，從伊犁—奎屯—烏魯木齊—吐魯番—庫爾勒，走高速繞一大圈，到庫爾勒和我們匯合。71歲的江大哥，一天一夜驅(qū)車1500公里，創(chuàng)下了壯舉，我們欽佩而又為他揪心！ 團(tuán)隊中，中國籍的劉律師開1號車，代替江大哥帶著三個幾乎都近70歲的侯大哥夫婦和何老師繼續(xù)前行過天山，夫人（外籍）回伊犁。艾瑞克老馮的太太燕兒（中國籍）上了我們的車（艾瑞卡返回）。陳聰開車，帶著我、老同學(xué)丹丹和燕兒三個女士前行過天山。 英雄司機英雄車（這是在塔什庫爾干時的相片） 開始時，路邊的景色好美！藍(lán)天、白云、雪山，小草從剛?cè)诨难┑乩镢@出，露著笑臉。 車子前行不久，開始上山，周邊的山高聳入云。 不久，前方就開始堵車了。大貨車司機告訴我們，只要前方?jīng)]有車下來，小車可以從左道超車前行，遇到有車下來，要趕緊找兩個大車中間的空隙躲避。 “無知者無畏”，大概講的就是我們！我們根本不清楚前方堵車有多嚴(yán)重、路有多難走，還心情大好地拍攝這一輛輛大貨車排成的長龍掛在天上的情景。 轉(zhuǎn)了個彎后，抬頭看見：這大貨車的長龍，折折彎彎好幾排，一直排到了天上！心里開始打鼓了：今晚我們能不能走出這條長龍？大貨車司機們似乎都見怪不怪，靠道路右側(cè)排著整整齊齊的隊伍，蝸牛一樣，可以走動就動一動，而且中間還非常有素質(zhì)地為小車躲避留出空間，他們說：“這種情況大概會堵兩天！” 我給我拍攝的這段視頻配上了音樂！雪山被陽光曬得光溜溜地閃著光，一輛輛大車在崇山峻嶺中慢慢爬行……壯觀吧？ 前面1號車在對講機里喊：“前方暫時無車，超車！”可車頭沖出去的時候，路面上經(jīng)常會有如下圖這樣巨大的坑！熟練的司機也要停下來考慮該怎樣過去。細(xì)心的老公仔細(xì)地過大坑，就這樣依然有兩次聽到刮車底盤的聲音。這種地方，沒有信號、沒有加油站、沒有救援，車是無論如何不能出問題的呀。 下面是和大貨車會車時的視頻：這過的還是小坑，遇大坑時，大貨車巨大的車頭和車身會扭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很嚇人，真怕大貨車翻過來壓著我們。 后來看資料，的確有人因為大車側(cè)翻，在這里堵了幾天，最后彈盡糧絕，幾乎凍死。 我們是在無知的情況下，“歲月靜好”地輕松走上了這條路，現(xiàn)在已沒有了退路，只有前行！前面還會遇到什么，一切憑運氣了…… 一次次觀察前方車輛下來的情況，一次次進(jìn)左道超大貨車前行。彎路太多，有時剛沖到左道上超車，就發(fā)現(xiàn)前方大貨車下來，趕緊找空隙躲避。并不是所有車輛中間都有空隙躲避，又是靠運氣。神經(jīng)一直繃的緊緊的…… 看不到頭的車流，我們只有一個心愿，在天黑下來之前能走出這條危險的長龍！我們互相鼓勵打氣，這個時候一定要穩(wěn)住情緒！ 下圖中的綠色擋板是這條路上的特色，是為了阻擋從雪山上吹下來的雪掩埋道路。 終于有了微弱的信號，看地圖，我們快有希望了！ 這里海拔3060米 天暗了下來，車外的溫度迅速下降。 前方開始出現(xiàn)霧云，說明那里在下雪子。 冰凍層的路面沒有了那么多大坑，車也能慢慢動起來，但風(fēng)吹雪來了！路邊的擋雪板可以擋住雪崩，但擋不住風(fēng)吹雪！ 這個45公里折折彎彎的盤山路，我們歷時四個多小時，終于在天黑前走完了！ 車可以正常跑起來了，此時美輪美奐的落日送我們走上平坦的大路！ 夕陽余暉下，雪山、大地都被染成了紅色！ 經(jīng)歷了幾個小時山路的緊張壓抑，看見這樣寬闊的景色，激動萬分！ 打電話問江大哥：“前面還有山嗎？”，江大哥說：“你們翻過了艾肯達(dá)坂，前方一馬平川！”平坦的道路，愉悅的心情，“我們終于安全走出來了！”，但誰都沒有想到，更大的危險還在前面等著我們…… 除了路上的車，這里沒有人活動的跡象，黛色的天空，筆直黝黑的大路，兩邊像丘陵一樣的雪山包，感覺像是行走在某一星球上。還覆蓋著雪的草地上，星星點點地有一些馬兒在吃草。“它們有家嗎？它們會在這里過夜嗎？它們不冷嗎？” 心情放松了，開始替路邊的馬兒操心。 看海拔，這里居然還有2830米，原來我們根本就沒有下山！后來查看地圖才明白，這里是順著天山東西走向，在山脊梁上的一馬平川！大自然太神奇了！衛(wèi)星地圖上畫圈的這段。 終于在天黑前走出了大堵車的山路，大家都心情大好。天，徹底黑了下來，偶然有一些車擦肩而過。新疆天黑的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北京時間的晚上十點多，我們從中午1點吃飯到現(xiàn)在還沒有進(jìn)食，大家拿出一些帶著的干糧和餅干補充一下。 前方又看見一串紅紅的燈，“怎么又堵車了？”，像平時開車時一樣，走到離堵車隊伍還要一段距離時開始踩剎車。這時，車子的防抱死系統(tǒng)啟動，“卡卡”，陳聰這才意識到，我們的車已經(jīng)行進(jìn)在光滑的冰面上了，車快速前溜，根本剎不住！ 這個南方人，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他瞬間用學(xué)車時學(xué)過的知識應(yīng)急處理：把穩(wěn)方向盤，多次點剎，讓ABS啟動，終于在離前車只有不到半米的斜方把車停了下來！ 嚇出一身冷汗，但緊張還沒有完：我們后面是一輛呼嘯著開過來的大貨車，它千萬要剎住車呀，否則我們就會變成三明治了。真是老天保佑呀，這個車應(yīng)該是新疆本地老司機，它把車在離開我們幾米的地方穩(wěn)穩(wěn)剎住了！ 人最大的恐懼是自己完全無法掌控時，無能為力、聽天由命時的危險！ 前車劉律師他們著急地在對講機里呼喚，他們的車是啟動時打滑側(cè)移，我們的車是差點剎不住車。現(xiàn)在，誰都不敢再動了。 車外刮起了橫風(fēng)、白毛風(fēng)，風(fēng)很大，感覺車會被風(fēng)吹著滑走。 前方警察的車已經(jīng)滑進(jìn)溝里，幾個大貨車司機溜著冰過去把車抬到路上。 安靜極了，誰都不敢說還能不能走起來。 一輛四驅(qū)豐田霸道車嘗試著從我們車邊慢慢開過去，看著它如跳舞一樣扭動著滑行，心涼到了極點：“我們的車只是兩驅(qū)車呀，走起來會更危險；但如果走不了，很可能要被撂在這里過夜！無盡的白毛風(fēng)夾裹著雪，會不會把我們埋在這里？”閉上眼，心里開始祈禱！ 車外的風(fēng)帶著哨聲嗷嗷響，如怪獸出沒一樣…… 陳聰定了定神，咬緊牙關(guān)，緊盯著前方差不多有幾十秒，然后把車子掛到S1擋，雙手緊緊握穩(wěn)方向盤，輕踩剎車，慢慢啟動了車子。車開始前行，雖然也滑了幾下，但陳聰穩(wěn)住勁，絕不動方向盤。好在左側(cè)沒有車過來需要避讓，我們就這樣直直地、慢慢地向前行！ 我覺得冥冥之中一定是有神靈在保佑著我們！這一大段的冰面，在橫風(fēng)肆虐的情況下，我們大家?guī)缀跏瞧磷『粑餐箘牛兀覀冏哌^來了！我們的后面似乎沒有車敢過。陳聰和劉律師為了今晚不把大家撂在這冰天雪地里，拼了！ 后來陳聰告訴我，他真正知道了什么是手心攥出了一把汗！ 后來查地圖才知道，我們經(jīng)歷的這段路是察干諾爾達(dá)坂處，這里橫風(fēng)頻繁，海拔3120米，經(jīng)常出事。這里簡直就是一道鬼門關(guān)！ 終于確定我們走過了最危險的路。我用顫抖的手打開車窗想透口氣，卻看見了車窗外我這一生中唯一看見的最美的星空！ 滿天繁星似乎就在我的眼前、包圍在我的身邊。我好像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它們，探出身子就可以親吻到它們！ 這些大大小小的星星，安靜地微笑著向我們眨著眼睛！美得讓人渾身發(fā)麻，美哭了…… 這大概是老天對我們這次危險翻越天山的最大獎賞！ 老公停下車，打開車窗，望向天空！他應(yīng)該領(lǐng)取這份鑒賞！他用膽大心細(xì)和高超的駕駛技巧，把我們車上的三千斤（三個女士）安全地帶出了危險區(qū)！把我平安地帶到了我的故鄉(xiāng)——新疆的南疆！ 網(wǎng)絡(luò)借圖，但依然沒有辦法呈現(xiàn)我們那晚看見的星空。 夜里1:30我們終于到達(dá)了和靜縣。酒店的對面，還有一家牛肉面館開著，老板問我們吃點什么，丹丹脫口說出“豪華牛肉面套餐，必須的是豪華牛肉面套餐”。是的，經(jīng)歷了幾乎是生死一線的翻越天山，這條好像撿回來的命要好好珍惜，好好愛護(hù)！ 夜里2:00，我們兩部車、八個人，把酒杯斟滿，舉杯慶賀：我們終于平安地翻越了天山！謝謝兩位英雄司機！ 左三：1號車司機劉律師；左一：2號車司機陳聰；右一：送四個外籍朋友后，開車一天一夜，走了1500公里的江大哥。 后記 1、《老子》中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我們這次的翻越天山，真正體會了這句話：我們事前不知道這條路的艱險（事后看資料才知道，這條路每年都會有很多的車和人折在這里），卻反而讓我們能勇敢地走上了這條路；當(dāng)我們歷經(jīng)危險走出來時，卻看見了難得的壯美景色和一生中最美的星空！ 2、人的一生中誰會是你的貴人，真的無從知道。那個在鞏乃斯檢查站死活攔住不讓我們團(tuán)的幾個外籍人士過來的警官，現(xiàn)在在心里是有多感謝他！因為那輛別克商務(wù)七座車，幾乎不太可能能走得了這樣溝溝坎坎的盤山路和白毛風(fēng)的結(jié)冰路面。如果這個車過來翻越天山，會有怎樣的結(jié)果，不敢想象。 3、事后了解到，這條218國道，是從塞外江南的伊犁和霍爾果斯口岸到新疆南疆最近的道路（否則要繞道奎屯、烏魯木齊和吐魯番盆地進(jìn)南疆），每年政府都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來維護(hù)，無奈大貨車太多，外加海拔高，風(fēng)雪、冰凍、日曬后的融雪水沖，路況很難維護(hù)。愿將來能有實力將天山底部用隧道打通，讓新疆的南北疆更方便來往！ 有了這樣的一個翻越天山的經(jīng)歷，心里最想說的話是：珍惜生命，敬畏自然，感恩老天！ 翻越了天山，才算是到了新疆的南疆，我們的新疆南疆游也才算真正的開始！敬請期待《新疆南疆行（三）——龜茲古國和大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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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南疆行（二）——翻越天山

陳 衛(wèi) 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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