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的回響

楊國聞

我行走在戈壁的荒原上。前方就是陽關故址，大片開闊地，一望無際。現在似乎很靜，天空蔚藍，帶一片白云過來。恍然間好像遠方出現一個駝隊，緩緩走來，人物越來越清晰，駝隊越來越高大…… 我沉靜在“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一詩吟誦的鏡像中。我知道的陽關還是從這首唐詩開始的，良久徘徊，許久聆聽這里大漠風沙的千萬年的呼嘯，追尋那段歷史在歲月中的無盡回響。 一公元前202年，劉邦以“大風起兮云飛揚”的氣概，奪取關中，垓下之戰重創楚軍，一個新的帝國誕生。劉邦治下的西漢，以輕徭薄賦、休養生息的國策，社會經濟迅速得以恢復。前138年，漢武帝劉徹派遣張騫出使西域，欲加強與西域等地區各國進行貿易交流，開辟了河西走廊的貿易交通要道。“駝鈴古道絲綢路，胡馬猶聞唐漢風”，由此我國歷史上著名的“絲綢之路”誕生。“絲綢之路”這個名詞還是由德國地質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在其著作《中國》（1877年）一書中提出來的。 絲綢之路的開通，成為漢朝商人前往西域各國或者各國商人前往漢朝的必經之路。在這里不能不提“陽關”這個地理名詞，陽關就是這條陸路上對外貿易交通咽喉之地。漢武帝在河西“列四郡，據兩關”。陽關在西漢置關，因在玉門關之南，故名。陽關的位置太重要了，它和玉門關同為絲綢之路上必經關隘，這是一個古代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西漢不能不舉重兵，不得不列輜重，整日旌旗獵獵，鼓角日夜鳴響。拱衛著絲綢之路的暢通。 由此陽關的故事連連，所發生的戰事慘烈，與之有關的壯舉比比皆是，其背后有多少鐵血刀光的閃耀，又有多少遷客騷人吟唱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憑添了恢弘志士之氣。 今天，我們沿沙石路向陽關門樓走去，經過城門，要辦理“通關文牒”，由守關將士審驗，才能出陽關門進入陽關道。漢朝時期，跨出陽關門樓，進入“西域”就是跨出“國門”了。這時你的前方就是大漠風沙，前途未卜，從此生死兩茫茫，在那時，就是九死一生、馬革裹尸。只有身后才是自己的家園故土。現今的陽關位于敦煌市西南70公里外的南湖鄉境內古董灘上，墩墩山頂上的稱為“陽關耳目”的烽燧最大，地勢最高，在很遠就能看到這個殘破的身影，孤零零在驕陽下呻吟。你仔細聽吧，似乎依然能夠聽到它千年的吶喊，在深邃的天空下迸放出絢麗的火花，燃爆的回響久久不息。在古代，如有敵情，白天燃煙為烽，夜晚放火叫燧（唐朝白天燃煙為燧，夜晚放火為烽），是當時傳遞軍事信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這是陽關的標志。一塊大石上刻有“陽關烽燧”，立于它的足下。 漢唐時期，陽關為什么能夠駐軍把守，水源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沒有水，則焉能守關。在三四千年前，陽關就有水源，西土溝和渥洼池，水源充足。陽關軍士即借以此水而生息，長期堅守，這是一個綠洲盆地，有發達的火燒溝文化。關門外依然有木柵欄圍著一座兵營，旌旗獵獵，上書一個大字“漢”，彰顯漢朝威嚴的名號。遠處有座石碑上書“陽闗故址”。有將士身著戰袍，劍指遠方，金戈鐵馬，我耳邊仿佛依然可以聽到喊殺聲震天的回響。 關門外不遠，柳樹下，一個白色的雕像佇立，在招手，好似在大聲吟誦詩歌，哦！王維在高誦：“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一首詩道出了多少離別情，幽怨凄涼，而又無限的悲壯。歷史上王維不曾到過陽關，而我今天來到了陽關，而時光流轉，已是千年之后了，風沙依然，舊時的陽關已不復繁華了。我凝思著，似乎融入了一個場景，唯有孤月，在邊關，酷暑抑或寒冷的天，氣氛肅殺的地方，胡笳聲聲，其聲哀怨、凄切，令人斷腸。 當年 “陽關道”的區域于今已經被柵欄圍住。據說其內尚可挖掘到如玉器、陶片、古錢等，已屬禁區。當地人留下了一句話："進了古董灘，空手不回還。"到了陽關，你應該看看張騫的塑像。你也不能不知道，唐代著名高僧玄奘大師求法于印度，沿絲綢之路從西域返回長安時就途經陽關，回到長安。從貞觀十九年開始，約二十年間，翻譯由印度帶回來的佛經，先后譯出大小乘經論共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其中主要有《大般若經》等，這是一個壯舉。他還將入印路途見聞撰寫《大唐西域記》十二卷。 到了陽關，你不能不知道，陽關三疊，此曲又名《陽關曲》、《渭城曲》，是根據王維的七言律詩《送元二使安西》譜寫的一首曲子。叫“三疊”是因為同一個曲調要反復疊唱三次，情意真切，陽關三疊合拍回響在戈壁的深處。我們再往遠里看，看看環繞著西域的周邊以及現在的河西走廊的地方，這片人煙稀少的不毛之地，荒涼與慘淡不掩歷史的輝煌與壯烈，曾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展現一幅幅的歷史畫面，精彩紛呈。 公元前121的春天開始，漢朝驃騎將軍霍去病兩次的河西之戰，使西漢王朝完全占據了河西走廊地區，打開了通往西域的道路。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在甘肅天水石馬坪鎮就有龍城飛將軍李廣之墓。西漢時期，李廣作戰勇猛，單騎孤身闖入匈奴大帳，取白馬將軍首級。“至今猶憶李將軍”（唐高適?燕歌行）。唐朝薛仁貴是“將軍三箭定天下，戰士長歌入漢關”的大將軍。英雄豪氣，壯志天下。當年薛將軍與吐蕃鏖戰于大非川（在今青海共和縣西南切吉平原），由于自以為是的副將郭待封不聽指揮，惜敗。唐朝被迫撤銷四鎮建制，安西都護府遷至西州（高昌，今新疆吐魯番）。“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漢唐時期，陽關始終處在戰爭的最前沿，它的的興衰，就是當時國運的真是寫照。《資治通鑒》載：唐朝在此之后“大破吐蕃，復取四鎮。置安西都護府于龜茲，發兵戍之。”也是記載了一段英雄的史詩。 這正是：八月斜陽欲問邊，祁連雪白甚霞川。迢迢萬里駝峰道，歲歲千秋涌月泉。數點星光寒枕徹，三更鼓響不曾眠。烽煙戰火催將士，瀚海情懷碧玉天。 二2019年夏，我初次來到陽關，正是艷陽高照，陽光火辣辣地、毫不吝嗇的照射人身上。熱風席卷著些許砂礫撲面而來。在陽關鎮的路邊，出現一望無際的葡萄架，葡萄架下有數不清的葡萄串，哦，這就是“陽關葡萄溝”嗎？！我頓感饑渴難耐，恨不能馬上吃進一大串。這葡萄形成的長廊，蔽日遮陽，愜意地坐在長凳上，看著長桌上的西瓜、葡萄，一邊品嘗，一邊觀望、欣賞著四周的綠色、紫色的葡萄。這里的葡萄果肉硬脆、味甜可口。葡萄可是與蘋果、柑橘、香蕉并稱“世界四大水果”。 聽賣葡萄的大嫂介紹才知道，葡萄是漢武帝時期張騫出使西域引入中國的。這是今天我們習慣上說的葡萄，指的就是歐洲葡萄。唐代李頎有詩“空見蒲桃入漢家”說的就是“葡萄”。而中國最早關于“葡萄”的文字記載是《詩經》，“六月食郁及薁”，“薁”就是野葡萄。這反映出殷商時代的人們已經知道采集并食用各種野葡萄了。 陽關年平均氣溫約9—3℃，年降水量僅40mm左右，年日照時數約3260小時。陽光充足，空氣濕度小，主要依靠泉水自流灌溉。耕地均為沙土地，病蟲害非常少，生態條件非常適宜生產無公害鮮食優質葡萄。當地葡萄種植面積已達2萬畝，出產有無核白雞心、森田尼無核、里扎馬特、紅提等二十多個新、優品種。同時也出產陽關葡萄酒、葡萄干等。 陽關還出產有夜光玉杯，西漢《海內十洲記》載：周穆王姬滿應西王母之邀赴瑤池盛會，席間，西王母饋贈姬滿一只碧光粼粼的酒杯，名曰"夜光常滿杯"。夜光玉杯在黑暗的環境下它會發出淡淡的光。陽關玉杯色澤有翠綠、鵝黃、羊脂白等，光澤長久不變，是經過24道工序精雕細刻而成，是很名貴的飲酒器皿。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前方就是戰場，“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將士常年廝守邊關，遙望圓月，思念故鄉。馬上馬下，在陽關喝酒，一杯葡萄酒，喝的就是悲壯、就是豪邁，哪怕馬革裹尸。不喝陽關葡萄酒，枉到陽關道；勸君一杯酒，夜光杯滿照前程。 “不過，對于我們而言，無論是敦煌美酒還是敦煌夜光杯都已經成為了我們精神故鄉里的奢侈品。”在這樣的大漠里，孕育了多少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心中難免夾雜一絲絲的悲涼！駁馬長風，喝的就是豪氣。 這就是陽關嗎？“駝鈴聲聲，商賈隊隊，目睹長河落日與大漠孤煙同映。此時出入陽關，給大漠一抹不朽畫卷加墨添彩”。 我身邊上的人說了，陽關就是一片沙，就是一團火。是啊，陽關就是一片沙，這沙承載了多少隊伍經過陽關道時，就是看到了希望。陽關就是一團火，它的溫度溫暖了多少那時候的人們，為了貿易交流，往來穿行西域，而沿途都是蒼涼的大漠荒原。是啊，回到陽關就是回到了家。陽關很遠，在風沙戈壁的大西北矗立；陽關很近，世紀的顫音在我心中回響； 隨著經濟的發展，如今的陽關已是面貌全新。陽關開展的有關旅游活動很吸引游客，當地女性著漢服，華麗嬌艷，飄逸靈動，舞姿翩翩；男士著戰袍手持兵器，往來穿行，檢查路人，煞是威武。嫣然一幅幅生動和諧的生活場景和畫面，好似穿越了。讓人回味無窮，仿佛融入到了漢代人的生活當中。雖然古代絲綢之路湮滅了，但是“陽關道”還在，“陽關道”無論是在以前還是在現在均充滿希望……于陽光下，我聽到遠方又一列的中歐專列，拉響了汽笛出發，新的絲綢之路已經開啟。 2013年9月7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哈薩克斯坦納扎爾巴耶夫大學發表演講，提出了共同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絲綢之路經濟帶，就是在古絲綢之路概念基礎上形成的一個新的經濟發展區域。新絲綢之路，一個在陸上，叫絲綢之路經濟帶；一個在海上，叫海上絲綢之路。這就是一帶一路。一帶一路，全面發掘中國與廣大新興市場國家之間潛在的互補互利機會，打破地區經濟發展的瓶頸。一帶一路，對推動國際和地區合作具有重要意義。“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的掌聲不斷響起，合著節拍，一直在回響……，“一帶一路”是促進共同發展、實現共同繁榮的合作共贏之路。 新的絲綢之路越走越寬廣，我滿懷信心，行走在陽關戈壁的荒原上。參考文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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