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昨晚半夜醒來,聽窗外淅淅瀝瀝的風雨聲,回想起了五十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春雨綿綿的漆黑夜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我還在閩北山區插隊當農民。當時生產大隊為了增加集體經濟收入,提高農民工分值,就抽調各生產隊50多號的青壯年社員組成伐木隊,到離村莊十幾里遠的深山老林里安營扎寨。他們用斧頭、單手鋸這些簡單的工具將林木伐倒,用最原始的“木驢”運輸方式將鋸好的木材從山上拉到山下公路邊。(注:“木驢”形同北方的雪橇,不同的是木驢只能一個人在前面拉,順著山坡開挖半米寬的路往下拖,沒有剎車裝置,遇到山勢較陡的地方全憑一個人的腰腿部的力量來制動,極為危險。)木頭被拉到公路邊,然后裝汽車運出大山,一方面用來支援國家建設,另一方面用來增加社員收入。我當時也報名參加了伐木隊。</p> <p class="ql-block"> 伐木隊的窩棚一半落在山地上,一半落在“橋”上。(利用河床空地支起木頭架子,然后在上面用幾十根20多米長的小杉木并排鋪設,形成與地面等高的橋。)20多米長的杉木太細,人踩在上面猶如踩在彈簧上。我的床鋪就搭在這“橋”上。旁邊人稍有走動,床就震顫不止。</p><p class="ql-block"> 窩棚只有棚頂用杉木皮遮蓋,窩棚不高,一面靠山坡,另三面沒有籬笆沒有墻,無遮無擋,簡陋到不能再簡陋,僅僅起到免受日曬雨淋的作用而已。從窩棚到公路還要穿過農田,走幾百米的田埂并跨越一條小河(河上架有20余米長的獨木橋)。晚上點的是沒有燈罩的煤油燈,燈芯如黃豆大,微風吹來忽明忽暗,稍大一點的風就燈熄火滅。其艱苦狀況可以想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山上干了一段時間,隊長安排我去做飯。別以為當伙夫是美差,其實很苦。一要做好三餐飯菜,二要看守窩棚。(當時伐木隊規定每隔兩天允許大家挑一擔柴火回村莊過夜,這樣一個月就有10個晚上伙夫單獨在窩棚過夜。)三是碰上節假日也由伙夫負責看守窩棚。所以沒什么人愿意當伙夫。</p><p class="ql-block"> 記得那天適逢大家挑柴火回村的日子,天上下著小雨,天特別黑,伸手不見五指,耳邊只有風聲雨聲,我獨自一人守窩棚。真真切切體會到魯迅先生的那一句“最是令人凄絕處,孤檠長夜雨來時”。我百無聊賴,早早吹燈上床睡覺。我臨睡覺前習慣把油燈吹滅,一是怕引起火災,二是一丁點的燈火在空曠的山野能起什么作用?豆大的亮光影影綽綽,倒容易產生幻覺,更增加恐懼,還是不點罷了。為了壯膽和防身,我把柴刀放在床上伸手可及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當晚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床鋪在輕輕震動,一下子驚醒過來,自己在身上擰一把,證實了這不是幻覺!身上不由自主起了陣陣雞皮疙瘩。震動還在繼續,我心想能引起震動的并非山貓小鹿之類小動物,得是至少有幾十百把斤重的大野獸,是野豬?是豹子?是黑熊?或是傳說中的妖魔鬼怪?還是打家劫舍的壞人?不管是什么,今晚總是碰上大麻煩了!震動還在繼續,且越來越明顯。恐懼陣陣襲來,在這荒山野嶺,叫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只好聽天由命!</p> <p class="ql-block"> 想歸想,怕歸怕,但總不能坐以待斃。我就慢慢地先屈腿,然后雙手撐著床板輕輕的將身體坐直,背貼著床頭的一米多高的竹籬笆(我用竹片編的籬笆擋在床頭與過道之間),不敢發出一點點的聲響,雙手緊緊握住柴刀,屏住氣息,豎著雙耳。震動還在時快時緩地繼續,但越來越厲害,真正體會到“心提到嗓子眼”的感覺。時間在恐懼中更顯漫長,震動越來越厲害,直覺告訴我,這家伙是奔著我來的,并且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床頭的籬笆晃動了!完了,我命休矣。高度緊張下,我處在臨近于休克的狀態。</p><p class="ql-block"> “老蔡……”一聲霹靂突然在耳畔炸響!幾乎是嘴巴緊貼著我的耳朵高聲呼叫!我處在高度緊張中,那聲音不啻驚雷。我一下失憶了,腦際一片空白,喉嚨里有一腔氣息迸發而出,雙手顫抖不止。而聲音還在繼續:“老蔡,你在不在啊?怎么燈也不點呀?”這時我才返過魂來,顫抖著應道,“在,在……”背上汗已濕透,全身癱軟,我握柴刀柄的雙手手指僵硬無法伸展開來。</p> <p class="ql-block"> 原來來人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可以說老實到蠢的地步!事情原委是:當晚他挑了柴火回家,因瑣事與老婆吵了一架,被老婆趕出門,不讓他進屋。他被老婆趕出門也不好意思找親戚鄰居借宿,就冒雨返回伐木隊的工棚。這時我才緩過氣來,趕緊點上油燈。燈光一照又差點把我嚇暈:這是人耶?鬼耶?分明是泥猴!原來,他走田埂時滑倒,跌到水田里,滾了一身泥漿,過獨木橋更是濕滑,根本無法挪步,只好趴下身子,雙腿劈開騎在橋上,用雙手撐著一步一步挪過來,然后用腳尖探著路慢慢摸到我床頭,所以沒有一點聲息。見狀我趕緊起來生火燒水,讓他沖洗更衣。</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不在獨木橋那頭叫我呀?我也好打個松明火給你照明。”我問道。</p><p class="ql-block"> 他說: “我怕你睡著了,吵醒你。”</p><p class="ql-block"> 我又問: “你摸黑進來不怕嚇死人嗎?”</p><p class="ql-block"> 他憨笑著回答道: “嘿嘿嘿,那現在不是叫了嗎?嘿嘿嘿,天太黑了,實在看不見。”</p><p class="ql-block"> 我說: “幸虧你剛才開口叫喊,如果你再不出聲繼續往前摸,我就當你是野獸或鬼怪一刀劈過去了。今晚你就成冤死鬼,明天我就成殺人犯了。”</p><p class="ql-block"> 他憨笑著: “嘿嘿嘿……”</p><p class="ql-block"> 想想真感后怕,不說一刀斃命,就是砍成傷殘,當晚又該如何施救?結局又會如何?</p><p class="ql-block"> 事過半個世紀,這半夜驚魂記憶猶新。我曾雨季時孤身一人連續看守窩棚一個多月從未害怕過,當地農民都說我膽子真大,豈不知我也是凡夫俗子,只是為了改變命運一搏耳。奈何,奈何!</p> 文章:蔡光飛圖片:來源網絡編輯:范??敏審核:陳麗芝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3mYEKvmzNhv02XFwcLofNw" >查看原文</a> 原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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