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父親走了,沒有一點征兆,一句話沒留。</p> <p> 2021年3月19日凌晨四點左右,母親被客廳的電視驚醒,才發(fā)現(xiàn)父親翹著二郎腿,安詳?shù)目恐嘲l(fā)睡著了,永遠的離開了我們??</p><p> 那天和平時一樣,父親清晨買好果蔬到實驗小學(xué),整理母親中午要煮的菜,為我們燒好了魚湯,看電視等我們回來,吃過晚飯和母親一起回華銘,一邊養(yǎng)生一邊看電視,沒有一點異常。</p> <p> 母親很自責(zé),那晚睡得早,沒有及時察覺保護好父親,姐姐們很內(nèi)疚,父親走的時候他們不在旁側(cè),我很愧疚,那刻我只是母親電話簿里的號碼,孩子們很傷心,和父親的五一約定成了不能實現(xiàn)的期盼。</p> <p> 趕到時靈堂已布置就緒,他安詳?shù)靥稍谀抢?,即便我趴在他的耳邊,他也不再因我?guī)滋鞗]去吃飯挪揄一句“你稀客啊”。想著以后的日子再也沒人每天在家守著電視,等我們下班回來…</p> <p> 提不起的重物再也沒有了依靠的肩膀…</p><p> 帶回來的水煙還沒教你抽會…</p><p> 路邊新烤得蛋卷剛剛出爐…</p><p> 你喜歡的懷表還在滴答作響……</p><p> 我們都沒來得及想去照顧你,你就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刮好胡子,修好眉毛,不打擾任何人離去,把這些我們前半生心底的溫暖決絕的收回?</p> <p> 家族群的哀傷你聽得見嗎?</p><p> 南山群里“孺子牛”的呼喊你聽得見嗎?</p><p> 母親和我們的肝腸寸斷你聽得見嗎?</p> <p> 晚上默默的站在父親的靈柩旁,覺得他會醒來,近一段時間你老喜歡看電視打瞌睡,這次可能就是睡的有些沉,讓120誤判了,我就在這個靜靜的長夜里吹著簫,耐心地等你醒來……</p> <p> 有記憶的時候你總讓我去師范門前的小店給你買煙,交代的牌子非要重復(fù)對才讓出門,有找零才能買顆糖算作跑腿費,剛剛好就沒有,都是游泳、常德、大公雞這些當(dāng)時普通的牌子,可能是一種習(xí)慣,上班后每次出門我也習(xí)慣帶些當(dāng)?shù)氐臒煵荩蝗缧r候給你買煙……你老說外煙口感不好,還是國產(chǎn)煙好抽,可每次出門帶回的那些“口感不好”,你也依然抽完了意猶未盡。我們還集了不少花花綠綠的煙紙,幾次搬家都丟失了,這些都記錄了你抽煙的歷史,想想也很可惜。</p> <p> 父親喜歡下班后來一場籃球賽,中鋒、后衛(wèi)、前鋒都可以,我不會打球時就在場外翻分牌,會打球的時候也在記分,我還時不時的“使下大刀”,指出他們配合中的問題,搞下技術(shù)指導(dǎo),缺人的時候,他也把我替補上。</p> <p> 退休了父親也會帶著孩子們打球,生活也逐漸的簡單,每天從華銘到象山菜市,再到實驗小學(xué),然后就是宅在家里,鎖定中央5臺,籃球、排球、足球、水球、冰壺……只要是體育賽事都要認真看完。國家的人才選拔、教練的技術(shù)指導(dǎo)不及時、球員的能力不達標(biāo),他都會場外評論,無論有人沒人,各種賽事講起來也是如滔滔江河。</p><p> 上高中時,有次父親深夜看世界杯,我也去陪他看,開始還激情滿滿的,可最后還是忍不住睡著了……</p> <p> 2014年的世界杯,新聞報道說有個孩子因為喜歡足球,孩子的媽媽給奧委會主席寫了一封信,結(jié)果小朋友收到了決賽門票,我也滿懷希望把你的筆記發(fā)個圈,希望奧委會也寄張決賽的門票送你個驚喜,因為沒收到也沒告訴你。</p> <p> 父親兄弟姐妹四人,作為長子他很早就頂替了爺爺供銷系統(tǒng)的職務(wù)。在爺爺中風(fēng)的那幾年,父親四處尋到了一種秘方,每天到雞籠里收集當(dāng)天的雞糞,再配上各味中草藥,煮成一大盆湯,放在浴罩里,讓爺爺在里面熏蒸,完后再進行幾個穴位的按摩,二年多的時間爺爺可以自己下地行走。藥方很有效,可當(dāng)時沒記下配方,多年后父親憑自己去抓藥的記憶,可最終都沒記全。</p> <p> 爺爺走后的好多年,父親擔(dān)起了一家之主的職責(zé)。奶奶晚年的生活,需要人照顧,父輩們一起有商有量,齊心協(xié)力,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從來沒有因為照顧奶奶在經(jīng)濟上紅過臉,在奶奶去世了二十年里,我們二十多人的大家庭每年都聚在一起團年。</p> <p> 大年初一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大家庭一起祭祖,從中年到今年春節(jié),明天就是清明了,你卻成了我們要祭拜的人??……</p> <p> 飯后大家一邊喝茶??一邊講爺爺奶奶時候的勤簡節(jié)約,講他們小時候相互關(guān)愛,講我們小時候的故事……</p> <p> 海闊天空無所不談,高興處即興來場音樂會。</p> <p> 想起二叔唱得“我的老父親”,當(dāng)時以為只是老一輩的歌曲,沒想到現(xiàn)在已成曲中人,想必以后再聽此曲,我也會和那日的小林叔叔一樣留下淚來……</p> <p> 父親一輩子做事認真,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追求完美。衣服疊得和商場柜臺的陳列一樣,床鋪沒有一絲褶子,被子疊的棱角分明,這種耳熏目染讓我也養(yǎng)成了干凈整潔的習(xí)慣。工作上更是精益求精,沙洋審計局成立初期,父親因為專業(yè)過硬,被從商貿(mào)系統(tǒng)要去了審計局,后來成為荊門市第一批為數(shù)不多的注冊審計師和注冊會計師。</p> <p> 工作上講原則,對別人也對自己。我剛上班不久,所在單位的上級部門要我游說父親查賬時有所保留,查找的問題酌情考慮。未等我意思表達完全就被父親教訓(xùn)了一頓,他的工作就是去摘刺的,摘花就不需要審計部門。遵從職業(yè)操守是父親給我上班后上的第一課。</p> <p> 當(dāng)年注冊公司需要開具資信證明,因為注冊資金不夠,父親遲遲不肯簽字,好說歹說還是事務(wù)所的楊伯伯變通,說服父親不足部分用貨物代替資本,最后倉庫的手機硬是凍結(jié)了7天還是一個月(具體時間忘了),銷售做得很被動。想著別的事務(wù)所只要給錢,就按意思辦事,在父親自己的事務(wù)所,不但沒有一點方便,我還要照章辦事,最后還不忘告訴我去財務(wù)繳納驗資的費用,還是給的親情價。</p> <p> 自己更是遵守規(guī)則,在建設(shè)職工住房時,他在圖紙設(shè)計、打樁、鋼筋水泥標(biāo)號上嚴格按標(biāo)準(zhǔn)監(jiān)管,豪不含糊,好幾個與工程有關(guān)的人上門“拜訪”,父親都避而不見。汶川地震時,看著電視里慘烈的鏡頭,我問他:我們家的房子經(jīng)得起這地震嗎?他說:只要還有沒有倒的房子,肯定經(jīng)得起。</p> <p> 在自己做經(jīng)營的十幾年里,始終遵從父親的教導(dǎo),腳踏實地,誠信經(jīng)營。在三星手機假貨充斥的時代,很多店賺的盆滿缽滿時,我們只賣正品;拿到摩托羅拉、諾基亞的售后代理,也不為利益所驅(qū),只進原裝配件;在供貨渠道出現(xiàn)問題,給移動公司提供的活動心機大批量翻修時,公司不計成本的收回流向市面的幾千臺手機,打贏了和摩托羅拉總部的官司……</p> <p> 去年幾代人邊喝酒邊作詩,大家都很開心,你還扶著喝醉的大表哥,照顧他大半夜……</p> <p> 今年姑姑姑父還和說你們?nèi)齻€人要一起活300歲。</p> <p> 3月15日我們還去了祖墳,商議清明一起回沙洋重新修整。</p> <p> 你還那么的強健有力,我們都還在你們的翅膀下,沒來的及長大……</p> <p> 還記得你買來烏龜給我過十歲生日,在后院里我問為什么過生日要吃烏龜,你說吃了就會長命百歲。</p><p> 可我們卻從來沒有給你專門過個生日,只在說和母親同年,日期基本上差不多,都以母親的生日來共同慶祝,不知道那個差不多究竟是差多少,也不知道他童年時吃過烏龜沒有?少年時有沒有人給他唱過生日快樂歌?青年時有沒有人給他送過生日禮物?今天我知道了具體日期,可再也沒有機會去祝他長命百歲了……</p> <p> 晚上伯伯伯媽一起過來,講起和父親一起完成一樁圖紙設(shè)計,賺取“第一桶金”買電視的故事……</p><p> 伯媽是個信佛的人,一邊教我們折金元寶,一邊說父親不是平常的人,前一段時間無緣無故的就買來了金紙折元寶,也沒想過要折給誰,沒想到父親用上了,黃歷上他走的日子是釋迦摩尼佛的出家日,頭七是佛陀轉(zhuǎn)世日,三七是觀世音圣誕日,這樣有福氣的人應(yīng)該是去了仙界。走的突然,可能是仙界職位突然空出來,所以就突然的叫走了父親。我雖然不信神話樣的佛學(xué),但父親這輩子事業(yè)上,無愧與心,上天回報他一個衣食無憂的晚年,二十年來供奉著觀世音,從不間斷,我更愿意相信這種說法,也希望渡走父親的佛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仙界的奧委會,或者財務(wù)大管家吧。</p> <p> 父親走了,沒有留下一句話,我也不曾關(guān)心過他心中的不舍和牽掛,只愿下輩子我做父親的兒子,和他一起組隊打球,暢談金庸,相約熬夜看世界杯,一起做對意見相合的場外評論員,繼承你的衣缽,陪你成為上陣的父子兵……</p><p> 本命年,匆匆,痛失我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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