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南陲鏗鏘行，2021.3.28

冬云

草樹知春不久歸， 百般紅紫斗芳菲。 又到陽春三月，大地回暖，千枝綻綠，萬花爭艷。每日網上見眾多親友的踏春賞花照，花美人神爽，真是春意盎然，生機勃發，美不勝收。 可每到這春回大地的季節，對于曾經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老兵卻另有解不開放不下的情愫。因為這是參戰紀念的季節，是數以萬計戰死疆場戰友們忌日的季節。 一年一度逢花發，每見花開輒黯然。 往事有誰來記憶，春風空老白頭年。 42年前那場改革開放的奠基之戰已經被大多數人淡忘，犧牲的戰友們也逐漸從人們記憶中抹去，唯有親人和同生共死的戰友們永在心頭懷念。 每年這個季節，祖國各地都會有大批老兵涌向西南邊陲的烈士陵園，沉痛祭掃戰友，獻花灑酒點香燭，默默陪陪他們。沒有這個經歷大概很難理解這份情結。 我和戰友建平兩年前就約定，趁體力精力還行，一定再去拜祭一次永遠留在南陲的戰友們。 由于疫情的影響，已經連續兩年不能組織烈屬和老兵去現場祭掃。陵園一定很寂靜冷清吧。 今年仍不接受集體祭掃，無人去紀念，那就讓我們去紀念！ 二零二一年三月十八號，建平從深圳開車過來接上我，二人邊陲行，出發！ 　　途徑桂平，順路參觀了太平天國金田起義遺址、國家4A級桂平西山風景區。 　　西山連根香樟樹下見證戰友情。我倆同車入伍，同學習，同上崗，同參戰。是戰友也是閨蜜。 　　氣溫驟降，寒風冷雨中向西南開進。疫情影響下的高速路各服務站均門可羅雀。但疫情防控未有放松，去洗手間也要佩戴口罩掃健康碼測體溫。 　　穿越南寧市區，驚嘆其建設速度的高速和巨大變化，大都市氣派盡顯。小城市崇左的規劃建設和綠化也出奇的壯觀大氣。所見農村已全是新樓房，感嘆脫貧攻堅的真實力度。 行車沿途山明水秀，如穿行在絕美的風景畫廊。邊境變化太大了。 崇左太平古城打個卡 　龍州到了，我們第一個目的地。先參觀鄧小平領導的左江起義紀念館。 　　當晚我們先去訂購祭祀的鮮花。經老兵介紹，這彩燕花藝館店主夫婦二人是志愿者，十多年一直堅持為祭掃烈士的老兵們無償服務。疫情期間更是代烈屬和老兵進陵園祭掃。手機里對陵園中烈士的方位、烈士親屬關系及聯系方式記載的滿滿，如同家人般的熟悉。前幾天才剛去陵園向二千多烈士每人捐獻了一朵鮮花。要知道，這里的鮮花都來自廣州，成本價格高且保鮮不易。 　　女店主卜世喜的母親向我們訴說著當年開戰時懷著女兒，大著肚子疲憊艱難地奔走執行戰時疏散令。其丈夫是支前民兵上了戰場。女婿陳先生也是1979年開戰的前二天出生。他們都對戰爭的殘酷深有感觸，對軍人的犧牲奉獻深深感佩。志愿者行動始于初心。 　　我倆想向這花店可敬的志愿者捐款感謝，被堅決拒絕，說這會令他們的志愿行動變質變味。無奈！這樣的志愿者在龍州自發的有多人和多個團體。非常感動！ 　　敬贈一本我們的參戰回憶錄，簽上“向龍州志愿者致敬！” 　　每人訂一捧鮮花，也代表我們參戰的手術隊和傷員運送組。遠在杭州的戰友王曉燕聞知我們此行，專門打款委托我們代其向烈士敬獻鮮花。當然替她完成心愿。 2021.3.22 清晨取回鮮花，直奔龍州烈士陵園。 陵園的大鐵門緊閉，有工作人員在門外值守。因我們報備過，管理處蒙主任爽快開門放行。幾位退役軍人事務局的干部立即主動熱情上前幫著搬花提香燭，并全程引導陪同。為我們快速尋找烈士墓，幫著在寒風中點燃香燭和拍照，介紹著陵園的基本情況。還專門打開了園內紀念館讓我倆參觀。 好感動！他們是真正懂軍人情懷的管理干部！ 　　這是廣西邊境安葬對越自衛反擊戰烈士14座陵園中最大的一座。也是國家級重點烈士紀念建筑單位。安葬了對越自衛反擊戰烈士2560名。 在當地政府的管理下，陵園維護的非常整潔莊嚴肅穆。整齊排列的墓碑，每座都插著一面國旗。 獵獵迎風的國旗排出了烈士用青春和生命鑄就的熱血方陣。 前兩天剛組織當地志愿者來為每位烈士獻了鮮花。這放眼望去的國旗紅和鮮花，令我們悲痛中添了很大欣慰。 　　走進這最年輕長眠者的集結地，一排排我們只注視了年齡：18歲，19歲，20歲……不禁淚水溢滿眼眶。如果不是戰爭，他們現在應該和我們一樣成為改革開放的參與者和成果的享受者。但只有可是，軍人沒有如果…… 致敬永遠年輕的英雄戰友們！???????????????????????????? 　　這座陵園安葬的烈士多是我父親所屬部隊的。找到了父親的戰友寧成功叔叔?????? 　　戰斗英雄任柱恩烈士、一等功臣文蘭新烈士也都是父親部隊的。我知道墓碑下并沒有遺骨。他們的戰友告訴我，犧牲后遺體無法運回國，只得就地汽油焚燒。戰友從火堆里撿出任柱恩烈士一塊肋骨帶回了國???? 　　這場戰爭中唯一犧牲的女兵郭蓉蓉也在這個陵園。這位會跳芭蕾舞的美女，在運送傷員途中遭越軍襲擊犧牲。遺體連同軍車被越軍炸毀。 　　仰望這面2019年才建成的失蹤烈士英名墻，唏噓不已??????。 更是內心五味雜陳…… 　　淚如雨，仰望英名墻。 好男兒，熱血染南疆！ 征衣碎，異國黃土葬。 親人盼，歲歲痛斷腸！ 四十載，英魂方回鄉。 夢身歸，仍是少年郎！ 保家國，舍命為安邦。 仰天嘆，軍人不尋常！ 　　軍人子弟的兄弟倆一同犧牲失蹤在異國戰場。 當年熱血報國身，戍邊鏖戰撇紅塵。安知忠骨今何在，記取英魂是后身。 　　紀念館中保存一封中央軍委授予“戰斗英雄”王息坤烈士開戰前寫給女友的信。身旁陪同的干部說，看這封信的很多人都哭了。我承認，也哭了。那字字句句都是軍人滿滿的家國情懷！ 　　戰友們，你們把青春獻給了軍隊，你們將豪情釋放在戰場，你們用鮮血詮釋著軍魂，你們以犧牲鎮守住南疆！ 你們的生命為祖國的四化建設筑起了基石，你們的忠誠為民族復興樹立了榜樣！ 敬禮，戰友們！ 你們功垂千秋，萬古流芳！ 2021.3.23 在迷霧細雨中行車近五百公里趕往那坡縣。 　　下午五點到達那坡，直接先去烈士陵園。 沒想到陵園建在那么高的山上。山下大鐵門關閉，車開不上去，只得沿梯而上。攀爬的幾近斷氣。 墓園整潔但清冷寂靜，幾位縣退役軍人事務局的干部們正在檢查維修各項設施。說是最近疫情管理有所放松，將適度迎接烈屬和老兵們前來祭掃。 　　這里安葬的對越自衛反擊戰犧牲的軍人和民兵936名，軍人基本都是我們參戰時所在部隊41軍的。 　　看著戰斗英雄李慶海英勇戰斗壯烈犧牲的介紹，我和建平都流淚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我知道你為了誰！ 　　那坡縣城是緊鄰越南在山隘中建起的邊陲小城。建筑雜亂逼仄，令人窒息的環境有夾縫生存感。進入老城區道路左右僅一線之隔，導航完全失靈。進退兩難之際，上前執法的年輕警察見我們是老兵，立刻警車鳴笛開道把我們引領到賓館。又是一次感動！ 　　在那坡還能看到42年前所見唐裝大襟黑衫服飾的壯族老人，包頭巾的婦女，手工編織的盤扣、刺繡的花邊，花鞋，聽不懂的壯語和山歌……有點夢回當年。 酒店的女老板見我們是老兵非常熱情。述說著當年親眼所見：許多壯族老婆婆自動上山流著眼淚為烈士清洗，那慘烈的情景終身難忘。還記得曾從這里的平孟關口把一車車優質大米運往越南。更痛恨越南人把她叔叔弄去當勞工打斷雙腿致殘……。 壯族本土山歌能聽的懂嗎？  2021.3.24 離開那坡途經靖西，再進靖西烈士陵園。 偶遇了三位來自廣東揭陽的原邊防五師退役軍人。論年齡他們要小一輩，雖沒參過戰卻遠道來重訪軍營，拜祭烈士的真誠感動了我們。遇到他們也是意外欣喜和收獲。后一輩軍人仍能有如此深厚的軍人情懷令我們此行倍感欣慰。 共同的軍人情結讓我們一見如故，在一起拜祭了烈士。 偌大的陵園雖寂靜清冷，但我們五人能代表老兵們告慰長眠的戰友：凡是當過兵的人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們！ 　　靖西陵園我們太熟悉了，是戰后第五次來到這里。 背靠青山沿坡而上的陵園修建完善的越來越好。當年種下同我們身高的松柏已可參天。只有安息的戰友們仍是那么年輕。???????????? 　　連續拜祭了三座烈士陵園，不斷哽咽在喉的是：看著他們，我們活著的還能有什么不滿足呢？ 銘記在心的是：不忘初心，永遠保持軍人本色！ 　　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地方醫院參戰的外科主任馮勤因連續多日緊張搶救傷員勞累過度而犧牲。 42年了，我們難忘這位并肩戰斗倒在手術臺的紅十字英雄。我寫參戰回憶錄時查過烈士名錄，找不到馮勤烈士的名字。很多網友也表示質疑和關注此事。他身后的待遇落實了嗎？他的家人可好嗎？        從2017年我們就開始尋找馮勤烈士的家人，多方打聽無果。此行很想了結一個心愿：尋找到馮主任的家人。       抵達河池市，當過通訊兵的建平立即發揮專長，逐個打電話詢問著退役軍人事務局、民政局、衛生局、市各醫院……因年代久遠，各機構撤并及名稱變革很大（僅知當年是河池地區派出的醫療隊），沒有得到確切結果。       不甘心的我們第二天一早直奔河池市人民醫院。該院人事科、信息科幾位干部聽了我們的訴求很驚訝和感慨。因為當年她們中也有上戰場的準備或是知曉地方醫院曾參戰之事。立刻熱心幫電話聯系。 很快有了答復：馮主任所屬八十多公里外宜州市的河池市第一人民醫院。并得知老夫人健在，其女兒也在該醫院工作。這令所有人都興奮不已。該醫院人事部門的認真和熱情相助令我們十分感激感動！        立即再出發！ 　　在濃霧細雨中驅車到達宜州市的河池市第一人民醫院。馮主任女兒慧玲冒雨跑出院門外迎接我們。盡管從未謀面，但一眼就認出了，長的真像她父親。醫院人事科長及工會主席聞訊都來相迎陪同。 終于見到馮主任的夫人。88歲高齡的老人面目慈祥和藹，氣質優雅，耳聰目明。她緊緊拉著我們的手，既高興又難過。 女兒細述著父親犧牲后，堅強的母親獨立艱辛支撐著養育三個兒女的過程。好一位集中華女性優秀品德的睿智勤勞的老媽媽。如今四代同堂，全家三代人全部從醫均事業有成。我們感動和欣慰至極。 　　翻看珍藏已發黃的老照片，馮主任許多業績斐然的工作照和榮譽的獲得印證了他的大醫精誠。 見到參戰的三等功章和烈士證書，聽到當地政府特別是醫院組織上對烈屬的關懷，我們終于釋懷，放下了多年的記掛。 　　醫院人事科和工會要請我們在醫院進餐，慧玲和老媽媽執意帶我們去幾里外的景區品嘗河鮮。老媽媽吩咐著女兒為我們準備宜州特產，盛情難卻。 　　我和建平在慧玲陪同下冒雨攀登高高的山上祭拜了馮勤烈士。 42年前在戰地手術臺上并肩戰斗，我為這位優秀的外科專家遞手術器械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不禁潸然淚下。 愿英雄天堂安息！?????? 　　慧玲帶我們來看原32醫院舊址。偌大的庭院荒草萋萋物是人非。我們當年參戰配屬于32醫院，因戰事緊張并不熟悉。但32醫院的全體醫護極高的軍事素養和團結戰斗的頑強作風還是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不知這些戰友都好嗎？祝他們幸福安康??????！ 　　圓滿完成尋找的心愿。我們永遠是朋友。再見啦！ 　　返回！經歷十天九晚，行程共三千公里。此行我們圓滿達成心愿。 最后要贊贊我那超能干的戰友建平。開虎車的牛司機，軍人作風絲毫不減。又見你當年運送傷員時那勇敢堅強果斷高效的風采??????。辛苦啦！期待再與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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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南陲鏗鏘行 ，2021.3.28

冬云

三月南陲鏗鏘行，2021.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