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忠縣山城的冬天終日陰雨連綿,霧氣沉沉,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城里彎彎曲曲窄窄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幾個農民在賣菜,凍得通紅的手,到處都是裂囗。寒冷的空氣,讓他們說話形成的白煙直往外冒,不是生活所迫,誰這么冷還出來賣菜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從父親在大禮堂廣場再次宣布戴上右派帽子后,家里更是清冷,除了不懂事的弟弟有時哭鬧外,母親,我,妹妹都是默默的做事,默默的吃飯,默默的睡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右派分子子女的身份也在同學中傳開了,有時會有異樣的眼光盯著我,或在背后閑話我。那段時間上學,經過東門彈棉花院子時,經常會有幾個小孩,站在院子的臺階上向我吐口水,喊“右派分子任玉坤……″。我只能是裝著沒聽見,或憤怒的盯著他們,將哪份屈辱埋在心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日子就這樣在屈辱中一天一天的度過。</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深夜,我正熟睡,母親把我推醒叫我陪她到造紙廠去一趟。說:“你爸爸被人打了,我們去找造紙廠領導說理。″天這么冷,又是深夜,真不想去,但我不去誰陪母親去呢?我急忙穿上棉祆跟著母親出門。</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造紙廠在城外,約四五里路,母親拉著我打著電筒出城,下河埧,過大橋,向家嘴,老官廟……一路靜悄悄的,沒遇到一個人,顯然已是下半夜了。再往前走就是陰森森的約一公里路的竹林。這里有個榨菜廠,除生產榨菜季節有人,平時人煙稀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進陰森森的竹林,心都提到喉嚨了,心想,要是遇到什么,我們母女倆怎能對付得了,這時前后都怕,即怕前面突然出現個什么,又怕后面有什么追來,身子不由得抖起來了,緊緊的抓住母親的手,不敢回頭,電簡一刻也沒停熄過。母親可能感覺到我害怕,不停的給我說話。走過榨菜廠,走過菜家溝,終于聽到了造紙廠傳來的轟隆隆的馬達聲,知道竹林快要過完了,繃著的心才放下來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造紙廠后,問了幾個做夜班的工人,才找到了廠長魯道金的家。魯家已經睡覺了,敲門等了約十多分鐘,魯披著衣服開門讓我們進去,問我們來干啥。母親說:“今天你們廠開批斗大會,有人出手打了任玉坤,這種做法是不對的,他犯了法應由國家法律處理,也不該由你們打,開批斗會是不能打人的!毛主席也講過要文斗,不要武斗……。"魯聽后說,今天的事他不知道,他可以在廠會議上講講,注意這個問題。也就四五分鐘的時間,我們就走出了魯家。回家的路上,母親一直都在嘆氣,不時自言自語的說:“看我們今天的反映能有點作用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一夜,母親是一夜未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造紙廠轟隆隆的馬達聲漸漸遠去,東方開始發白了,再次經過竹林時,心里沒有哪么害怕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冬去春來,時間來到夏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有很長一段時間父親沒有回家了。一天下午,母親裝了一大缸子鹽大蒜,叫我給父親送去,主要是去看看父親的情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端著缸子頂著太陽走了個多小時,才來到造紙廠。原來老遠就能聽到轟隆隆的馬達聲,今天卻靜悄悄的,感到很奇怪。找到男工宿舍,一排土墻房,每間房都沒人。后面一排家屬樓也沒看見人,房中沒人,路上也沒人,工廠停產也沒人,人都到哪里去了?父親沒有回家,肯定在廠里,就坐在父親宿舍土墻房前的街陰上等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白晃晃的太陽,刺得眼睛都睜不開,天空沒有一絲云彩,大地就象個蒸籠,悶熱得煩躁不安,整個空氣象被凝固了一樣,一切都安靜得可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知等了多久,我感到不安起來,得到廠區去找找。剛走到造紙車間廠區的一個斜坡路上,對面沖沖忙忙走過來一個女工,與我對面時看了我幾眼,問道:“你是任玉坤的女兒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見她慌慌張張的說“快點別過去!哪邊在開批斗大會,馬上就要完了,到你爸門口去等,我是提前走的,回去換衣服去接班。″我又回到土墻房的街陰,坐在地上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一會,只見斜坡上走下來一群人,父親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見父親胸前掛著個牌子,寫著“右派分子任玉坤″。父親可能也看見我了,只見他把牌子取下夾在腋下,我也裝著沒看見,低頭玩弄著缸子,父親走進屋順手把牌子插進桌下的一堆紙里,生怕被我看見了,我將大缸子遞過去,父親沉默一會說:“你快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到家里,母親問情況,我怕母親難過,只說了開批斗會的事,沒提掛牌子的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著名作家方方曾經說過:歷史的一粒塵埃,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大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里,法律被踐踏,人權無保障,當時被劃為“黑五類分子”的人,以及在文革中的“走資派”,“臭老九”都過著毫無尊嚴的生活,被揪斗,被掛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低頭認罪,老老實實的接受無產階級專政,讓他們的子女從小就在心靈深處烙下一道道深深地傷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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