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末夏初,沉睡了一個冬天的紫膠樹已經(jīng)全面復(fù)蘇,光禿禿、灰不溜秋的紫膠園披上了一層青翠的新綠。膠園里,紫膠樹羽狀的復(fù)葉也都已經(jīng)長得珠圓玉潤、綠寶石一樣可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與往年有些許不同的是,當(dāng)大家開始忙著春季副業(yè)種植的時候,紫膠林里似乎比往年多了些熱鬧:一些棕褐色、長著翅膀、體長10多毫米、胸背部長滿褐色鱗毛的家伙在林子里飛來飛去,有時還漫無目的,使勁往人的身上、臉上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有人在意這個事情!山上飛蟻爬蟲太多!大家都認(rèn)為是自然現(xiàn)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又過了幾天,紫膠樹那碧綠色的復(fù)葉上爬滿了米粒一樣大小的青蟲,大家還是不以為然,都認(rèn)為它們蹦噠不了幾天,就像那些毛蟲似的消失不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是又過幾天,原本米粒大的小青蟲,已經(jīng)長成二三十毫米,頭部黃綠色、氣門淡黃色、腹背部粉白色的“大青蟲”。,紫膠樹飽滿的復(fù)葉上已經(jīng)被大大小小的青蟲咬得斑斑點(diǎn)點(diǎn),破爛不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大青蟲們”吃的特別多,好像一刻都沒有停過嘴,它們占據(jù)著整片紫膠林,占據(jù)著大大小小每一棵紫膠樹。它們肆無忌憚,大包大攬,張大嘴巴大口大口貪婪地、比賽似的啃食紫膠樹的葉子,一副膠林霸主的姿態(tài)!一張指節(jié)般大的葉子,不到幾分鐘立刻變成了“大青蟲”的腹中之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家開始感到不妙了,再這樣任由這些大青蟲們?nèi)绱舜蟪源蠛?,整個紫膠林不全都完蛋了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果然,第二天,場里的大喇叭就通知說各種春種的工作暫時停止,全體員工即刻投入滅蟲工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yàn)槭虑閬淼锰鋈唬瑐}庫里殺蟲的設(shè)施非常有限,每個班組只能分到幾副水桶、幾瓶“敵敵畏”、幾個噴霧器就直奔山上的膠林而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進(jìn)入蟲災(zāi)最嚴(yán)重的區(qū)域時,大家都傻眼了,前一天諾大的紫膠林原本還有蠻多青綠色的影子,今天整片膠林的枝葉竟然被大青蟲啃得光不溜秋,只剩下遠(yuǎn)遠(yuǎn)樹梢上孤島似的葉子在青蟲們的啃食和蠕動中無助地顫抖著。紫膠樹光禿禿的枝干上,密密麻麻爬滿了粉白肥碩的大青蟲,那架勢,堪比密集的蠶床!又堪比廁所里的蟲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青蟲層層疊疊、互相擁擠、將身體高高探起,用力地?fù)u頭甩腦,好像在抱怨已經(jīng)沒有了可吃的食物,就連樹根以及附近的草叢、土縫、亂石堆還有枯枝敗葉里也落滿了碩大的“青蟲”,人們想要在樹下落腳,還得惦著腳尖注意避開掛在草叢里的青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太恐怖了!大家被眼前的情景驚得頭皮發(fā)麻,雞皮疙瘩一陣陣涌起,惡心得直想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經(jīng)這種程度了,膠樹還活得了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經(jīng)這種程度了,殺蟲還有意義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班的老工人班長給一班的知青做了分工,全班分為兩組,一組負(fù)責(zé)到山坳的深溝里去挑水,另一組負(fù)責(zé)給膠樹噴藥,兩組輪換工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水源在離工地大約半里多路的山坳里,空桶去的時候是下坡,挑滿水回來時是上坡,淑淑和阿萍還有老工人班長等人自告奮勇首批挑著齊膝高的圓桶,咣當(dāng)咣當(dāng),直奔山坳的水坑而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yàn)槠綍r根本用不著水,通往山坳的羊腸小路已經(jīng)被鐵絲網(wǎng)一樣帶刺的拉拉滕、野草莓等荊棘以及鋸子一樣的旱蘆葦和黃毛草所占據(jù),大家七手八腳,揮刀開路,折騰了半天,當(dāng)所謂的水坑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大家心里都涼了半載,因?yàn)槎嗄陾壷挥?,陰森森、涼颼颼的山坳里,幾米見方的水坑周圍也被荊棘覆蓋,水坑里浸滿了橫七豎八黑乎乎的枯枝敗葉,水桶根本無法搯水,坑沿上也找不到立足之地。淑淑和阿萍,有點(diǎn)手足無措:那些黑乎乎的枯枝敗葉下面會不會藏著什么螞蝗、水蛇、或者其他可怕的東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遲疑間,老工人班長開腔了,“讓我來吧”,只見老工人班長用砍刀砍下了一支帶鉤的樹枝,用帶鉤的樹枝伸進(jìn)水坑里清理出了一個水桶大小的水域,然后用其中一個水桶半桶半桶地?fù)喫?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為省下路上往返的時間,大家每挑一趟都把水桶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知青體力本來就很差,林間小路又很不好走,加上桶里晃晃蕩蕩溢出來的水花灑得小路濕滑泥濘,挑著水桶負(fù)重上坡的知青們一步一滑,有時,一個不留神就會連人帶桶摔倒在路坎下,被桶里的水扣在身上變成了落湯雞。 </p><p class="ql-block"> 幾趟下來,大家的肩膀開始火辣辣疼痛起來!腿肚子硬邦邦每走一步都拉扯得如同抽了筋。</p><p class="ql-block"> 實(shí)在太累了,老工人班長交代大家每次挑半桶就好了,可是,半桶也是幾十斤呀!大家呲牙咧嘴,堅持!還是堅持……!</p><p class="ql-block"> 樹上已經(jīng)沒有了吃的東西,很多青蟲也許是餓極了,都紛紛沿著樹桿爬下來到處亂竄,因此,樹干上、草地里、山路上到處爬滿肉乎乎、圓滾滾的青蟲,爬在小路上的青蟲,被來回挑水的人踩得噼啪作響,濺得滿地的綠汁、黏乎乎的內(nèi)臟和被踩扁了的蟲尸,用殘忍肉麻和惡心已經(jīng)無法形容!</p><p class="ql-block"> 水來了,大家同心協(xié)力,互相幫忙,稀釋農(nóng)藥、灌裝藥水、一組幫另一組的伙伴整理噴霧器,一二三,用力將噴霧器托起、上肩??!</p><p class="ql-block"> 樹上蠕動著的大青蟲時有掉落在草帽上啪啪作響,每一刻都讓人心怵;腳下爬滿大青蟲的草叢又讓人心里發(fā)麻!站在樹下勞作,腦子里時刻都繃緊一根弦,頭上腳下周身揪心地防范,唯恐大青蟲掉落到身上爬進(jìn)衣領(lǐng),或者從褲管爬到腿上……。 </p><p class="ql-block"> 剛從學(xué)校畢業(yè),從未干過重活的身軀背負(fù)幾十斤重的噴霧器,左手“呱嚓呱嚓------”打足壓力,右手高舉著噴桿,搬動開關(guān),“沷~~~沷~~~”強(qiáng)力敵敵畏槍林彈雨般向樹上的“大青蟲”噴去。五六米高的膠樹,大家站在地上只能仰著頭噴,噴一陣,就縮在帽子底下躲一會,不多時,樹上的青蟲隨著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藥水像竹筒倒豆般紛紛跌落。噼噼啪啪的蟲雨過后,草帽上就落了一層厚厚的死蟲,隔著草帽,頭頂上都感受到了蟲尸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有的樹實(shí)在太高,踮起腳跟都無法把藥水噴到樹頂,這時只能爬到樹上噴藥,大家先把爬滿了青蟲的樹桿樹杈噴出個落腳的地方,再背著沉重的噴霧器爬到高高的樹杈上仰著頭噴殺害蟲。</p><p class="ql-block"> 背負(fù)幾十斤重的噴霧器爬樹,真不是一般的容易,手的握力、腿的蹬力、規(guī)避樹杈的阻力,少一樣都不行!</p><p class="ql-block"> 背著沉重的噴霧器站在樹杈上,不一會,腳掌就痛得抽筋!于是,找一個結(jié)實(shí)的樹枝做支點(diǎn),兩只腳掌輪換著站,但是,輪換得越頻繁,感覺越痛,干脆咬緊牙關(guān)一只腳一直硬撐,撐得腳掌發(fā)麻失去知覺。</p><p class="ql-block"> 最令人難以承受的就是仰頭噴藥,背負(fù)幾十斤重的藥水在樹杈上金雞獨(dú)立已經(jīng)夠極限,仰噴的時間長了,一是毒性很強(qiáng)的殺蟲藥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落在臉上脖子上,隔著兩層厚厚的口罩都還被藥水熏得頭暈!二是長時間的仰噴,肩膀被噴霧器勒得抽筋發(fā)麻,脖子仰得疼痛僵硬,就連抬頭都感到困難!即使累成這樣,面對可憐的膠樹,大家每天依然是睡意朦朧就醒來,忍受著渾身酸痛就挑著水桶背負(fù)著噴霧器出發(fā),夜幕降臨、饑腸轆轆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卻沒有一個想到請假或者偷懶。</p><p class="ql-block"> 在噴灑敵敵畏過程中,脖子上、衣袖里不時會出現(xiàn)蠕動著的、涼絲絲、很肉感的東西,渾身的神經(jīng)立馬僵硬繃緊,很多人因此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心理反應(yīng),一有感覺就條件反射,高聲尖叫,跳腳、佛袖、抖衣……。</p><p class="ql-block"> 另有一部分貪婪的青蟲,中毒后仍緊緊咬住膠樹的枝干,死了都不愿松口,就那樣赤條條吊在膠樹的枝干上……!</p><p class="ql-block"> 南方的初夏,氣溫已經(jīng)高達(dá)30多度,悶熱無風(fēng)的膠林里,掛在樹上和跌落地上草叢里的蟲尸,開始腫脹,出現(xiàn)黑褐色的尸斑,最后化成一灘黑色的臭水流掉,只剩下或濕或干的皮囊粘掛在樹上、粘掛在被踩踏得亂蓬蓬的草叢里……。 </p><p class="ql-block"> 連續(xù)幾天的挑水、噴藥,山坳里水坑的積水刮完了,蚯蚓似滲出的山泉已經(jīng)無法滿足水的用量,想要挑水,必須得翻山到更遠(yuǎn)山谷的小溪里去挑。</p><p class="ql-block"> 然而,翻山到小溪去挑水,根本就不現(xiàn)實(shí),好在抽水機(jī)雖然遲到了幾天,但終究還是買來了。</p><p class="ql-block"> 也許,就連場里的領(lǐng)導(dǎo)和技術(shù)員們都沒有遇到過這么來勢兇猛、狂風(fēng)驟雨般的蟲災(zāi),因此,應(yīng)對的措施及其被動,應(yīng)對的物品也是一點(diǎn)點(diǎn)補(bǔ)充,遲到了好幾天以后才能跟得上來!</p><p class="ql-block"> 雖然有了抽水機(jī),但水,只能從小溪里抽到山坡上,要把水送到受災(zāi)的膠林里,挑水,還是無法改變的選擇,</p><p class="ql-block"> 已經(jīng)實(shí)在挑不動了,大家只好用抬的方式,兩只手幫忙托著著肩膀上的扁擔(dān),盡最大可能減少肩膀的重量,盡管如此,兩個人抬著一桶水,還是跌跌撞撞,東倒西歪非常吃力……。</p><p class="ql-block"> 將近半個月,用于熔解稀釋農(nóng)藥的積水、溪水,都被肩挑、人抬、機(jī)抽刮得見了底、斷了流,全連100多號人把敵敵畏、敵菌靈等稀釋的藥水噴遍了南山上千畝膠林的每個山頭、每棵膠樹。</p><p class="ql-block"> 那段日子,大家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敵敵畏、滴菌靈等殺蟲劑的氣味,中午休息吃飯時,手也不洗,臉也不擦,端起飯盒就往嘴里巴拉飯菜,大家都忘記了殺蟲劑的毒性,或者說,每個人都已經(jīng)耐上藥了。</p><p class="ql-block"> 最終,半個多月后,樹上沒了青蟲、膠樹也沒了葉子,整片膠林里的膠樹都像干枝一樣在群山里沮喪地木立著,一派寒冬般的蕭瑟。</p><p class="ql-block"> 終于可以好好放松休整一段時間了,大家的身心一下子松弛下來,渾身骨頭散了架似的沒有一處使得上勁。還沒等大家緩過氣來,沒想到廣播里又傳來了令人崩潰的消息:前期一部分 “大青蟲”,的第一代成蟲,早在我們開始噴藥之前就已經(jīng)鉆到黃檀樹下的土里、亂石縫里結(jié)繭化蛹去了,如果再不再接再厲把大青蟲斬草除根,一旦地下的蟲蛹演化成蝶,成蝶又飛到另一個山頭下“蛋”,那幾千上萬畝,整個膠林就無法想象了?。。?lt;/p><p class="ql-block"> 于是,大家又再次鼓起新一輪干勁,重新回到第一天開始?xì)⑾x的那片膠林開始新一輪地毯式的殺滅蟲蛹的戰(zhàn)役。</p><p class="ql-block"> 按照技術(shù)員的要求,大家先用鋤頭挖開黃檀樹周圍的泥土,發(fā)現(xiàn)蟲蛹后即用鋤頭將其砸死!</p><p class="ql-block"> 就在大家使勁把樹下的泥土挖開后,另一幅令人作嘔的景象呈現(xiàn)眼前:一窩窩褐色的,子彈頭一樣大小的蟲蛹安逸地卷縮在樹根下的泥土和石縫里熟睡,見到有人打擾,像屎坑里的蛆蟲憤怒不安,不停蠕動,大家遲疑地用鋤頭一碾、一砸,一種腦漿模樣白色的糊狀物迸射出來,有時用力角度不當(dāng),腦漿模樣的糊狀物直接濺到身上和臉上,那感覺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p><p class="ql-block"> 每天,大家扛著鋤頭,游走在每棵膠樹下面挖一陣,碾砸一通,再挖一陣,再碾砸一通,頂著發(fā)麻的頭皮,忍著強(qiáng)烈的惡心殺滅蟲蛹。</p><p class="ql-block"> 這樣惡心的勞作持續(xù)了幾天,進(jìn)度慢得快要跟不上蟲蛹的兌變速度,</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誰想出了辦法,她們從倉庫里領(lǐng)來石灰?guī)У缴缴?,挖開蟲窩后,直接把石灰撒到蟲蛹身上,等到蟲蛹開始掙扎便趕緊將土埋上,防止蟲蛹拱離石灰,但這種方法捂死蟲蛹,進(jìn)度也不是很快,而且還把大家嗆得不行!</p><p class="ql-block"> 后來,也許是技術(shù)員找到了適合殺滅蟲蛹的藥物,于是,知青們重新背起了藥桶,一組人負(fù)責(zé)挖開泥土,另一組人負(fù)責(zé)用高出殺死青蟲幾倍的藥水直接朝一窩一窩的蟲蛹噴了上去,蟲蛹被藥水刺激得劇烈翻滾,不一會便全身松弛,氣絕身亡。</p><p class="ql-block"> 一個多月噴殺青蟲,挖殺蟲蛹的工作幾乎代替了撫育帶狀,這一個多月,有的人累趴了!有的人累病了!心里的感受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直到多年以后,夢境中仍不時會出現(xiàn)滅殺青蟲和蟲蛹蟲的景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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