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每個人都是愛情的主角。</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1/ 正兒八經小姐</b></p><p class="ql-block"> 我想寫正兒八經小姐很久了。</p><p class="ql-block">正兒八經小姐芳齡三十六歲,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不丑不美。</p><p class="ql-block"> 她穿正裝,灰黑兩色居多,衣服是兩粒扣小翻領,褲子是筒褲,長短齊腳面,每逢節假日穿過膝裙裝。她頭發不長不短,一絲不茍的發型叫不上名字,五號頭,對,好像有這么叫的。她說話口齒清晰,平翹舌發音準確,聲音不高不低,不重不輕,不徐不急。她走路時,身體繃直,小碎步,小平跟皮鞋幾乎不發聲音。從認識她到現在,沒見她大笑過,更沒見她哭過,簡直是塑料模特一樣的存在。</p> <p class="ql-block">據說正兒八經小姐還沒有正式談過戀愛,她把日子過得一本正經,不參加聚會,不鍛練,晚上六點半以后基本上不外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話說一天六點半,正兒八經小姐來月經了,她先是有條不紊的打開帶鎖的衣櫥,發現放在整理箱里的衛生巾只剩最后一片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穿好襪子,穿上外褲,整理好襯衫的領子,穿著燙好的外套,下樓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樓下華燈初上,車水馬龍。月色朦朧在暮色之中。正兒八經小姐穿過馬路,朝新開的超市走去。推開門,收銀員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機,正兒八經小姐徑直走向衛生用品區。她拿下四包衛生巾,朝收銀臺走去,旁邊一個男人正好從側面走過,腮邊青黑胡子茬瞬間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內心深處“咚”的一聲,好像什么東西碎了。她匆匆交了錢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路上,衣兜里的超市小票被她折了又折,她的心里碎了一個洞,似乎可以聽見穿越而過的呼呼風聲……</p> <p class="ql-block"> 回到家,疊好衣服,擦干凈鞋底的塵土,正兒八經小姐坐在沙發上,仿佛沒了氣息。</p><p class="ql-block">這一夜,風聲沒有停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正兒八經小姐只喝了一杯溫開水便上班去了。她第一次發現路邊的那家花店里竟開滿了火紅的薔薇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個男人帶來了一個春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那天以后,樓下的超市成了正兒八經小姐經常光顧的地方。可他們卻從未遇到過。正兒八經小姐心里的那個破洞堆滿了塵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年后,正兒八經小姐站在花店前,她忽然想買一束花給自己,一瞬間,她甚至被自己的念頭嚇著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怯怯的推開門,門上響起了清脆的銅鈴聲。“你好!”好磁性的聲音,她甚至有推門而逃的想法。青黑的胡茬,她只看了那個人的側臉,心里的破洞一下子通暢了,新鮮的夾雜著花香的風兒穿堂而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手里的花散發著迷人的香氣,玫瑰的枝雖然去掉了尖刺,可緊緊的握在手里,還是硌得手生疼。她第一次看清他的臉,濃密的頭發,青黑的胡茬,她第一次看見那么好看的人,她沒有脫大衣就坐在沙發上,衣服皺了都不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家都說正兒八經小姐戀愛了,因為她周一上班的時候竟然穿上了裙裝,而且還是酒紅色的那種,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p><p class="ql-block">好長一陣子,正兒八經小姐愛上了鮮花,三天買一束,有時候是紅玫瑰,有時候是白玫瑰,有時候她嫌三天太長了,一天半便要去買,她開始并不和那個男人說話,甚至沒有微笑,因為她不知道該在他面前如何表現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春天到了,正兒八經小姐的頭發長長了,她破天荒的沒有去剪短,而是讓它春草一般瘋長。可是門口的那家花店卻關了。常去買花的那幾位都說,他啊,是去度蜜月了,正兒八經小姐的心碎了。</p><p class="ql-block">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能聽見那一地碎片隨風飄散的聲音,她哭出聲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見花店開張已是暮春,天上飄起了雪花般的柳絮,正兒八經小姐剪短了頭發,她每次走過花店都目不斜視,好像那是一個自己無法正視的丑陋傷口。直到他對她說哈嘍,她沒有抬頭,眼淚卻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實在是太想他了,她拗不過自己她知道。</p><p class="ql-block">那天下起了好大的雨,正兒八經小姐撐著一把大傘,她小心翼翼,唯恐弄濕了褲腳,她走過花店時,聽見花店里傳來悠揚的音樂聲,竟是她最喜歡的那首,她只是向那里張望了一下,櫥窗里的開滿了鮮艷的花朵,一個男人孤單的站在哪里。所有的花都失了色,只有他那么耀眼,那么驕傲,那么孤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真的結婚了嘛?正兒八經小姐反復問著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又推開了花店的門,他輕輕的說:“你好。”正兒八經小姐看著花兒,從康乃馨一直走到玫瑰,然后又折回來,看了又看,她不知道應該買什么,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外邊的雨好大。”男人幽幽的說,好像是對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正兒八經小姐放下手里的勿忘我,也隨著他得視線向外望去,是啊,外邊的雨更大了,窗外一片模糊,只聽見雨打在雨搭上面砰砰作響。</p><p class="ql-block">時間仿佛靜止了,茫茫宇宙之間,只剩下他們倆。</p><p class="ql-block">那一天正兒八經小姐在花店里呆了好久,一直呆到雨停,呆到天黑,她忘卻了時間,男人并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安靜的呆在那著,他似乎把她當成了眾多花卉中的一種,任她那么安然的開著。雨停了,她必須走了,這一次久別重逢她竟然什么花都沒有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上,她陷入了對那個男人的種種的幻想,他真的結婚了嗎?為什么大雨天沒有關門回家?為什么不守著他的妻,偏偏陪了她整個傍晚?他喜歡她嗎?清晨的柔光照映在窗簾上,她翻了個身繼續想他。</p> <p class="ql-block">今天正兒八經小姐沒有吃早飯,因為上班要遲到了。她昨晚忘記了燙她的襯衫,衣領有一點皺巴巴,她覺得別扭,但也沒有往心里去,她必須上班去,否則就錯過了花店開門的時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她也許走的太匆忙,房間里的窗戶都忘了打開,一屋子的心緒無處飄散,只在天花板上漂浮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花店的門,沒有開,她明明是早了。辦公桌的桌角上落了一些灰塵,她看著便心煩起來,課上得有氣無力,想提問的學生竟然忘記了姓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中午踩著點出來,花店前又是繁花一片,她的心也隨之豁然開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昆明的花剛剛到貨,他有些小忙,把花束從車上搬下來,堆在門前的平臺上,他熟練的打開包裝,用剪刀修改著每一支花,她此刻多么羨慕他手中的花,盡管有疼痛,但也會倍感幸福。陽光下,他的臂膀上的汗水晶瑩剔透,她下意識的伸出手,隔著空氣,輕輕的擦拭,透過虛無,她仿佛撫摸到了他那堅實的肌肉和撲通通跳動的心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學生三五成群的從她得身邊走過,帶著異樣的目光,這個不善言談的老師,這個不會戀愛的老女人呆若木雞的樣子真是可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天熱起來了,沒有打傘,就這樣站在烈日下的女人,有那么點傻,至少我這樣認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正兒八經小姐病了,她很少生病的,這一次病得厲害,不得不請假呆在家里,她掙扎著起來,站在窗前,從中間挪到窗邊,都沒有看見花店的影子,外邊那么熱,驕陽似火,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去看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這樣一直熬到下午,粥已經涼了。沒有見他,她吃飯的興趣都沒有了,她固執的認為,這一場病預謀很久了,是為了他而病。她沒有洗臉,勉強找了一件灰色的連衣裙,套上,頭發蓬亂,穿著拖鞋便下樓去了。陽光耀眼,跟著她,晃著她。她一步一搖的過了馬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花店的門開著,白色的珠簾隨著風不安分的輕擺著,她剛剛伸出手,珠簾一挑,一個抱著鮮花的女孩小鹿般的跳出來,銀鈴一般的笑聲,像一股清泉,那么涼爽。他隨后送出來,看見了一臉憔悴的她,他下意識的伸出了手一把撐住她,生怕她不小心摔倒,碎成一地碎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倒了一杯溫水給她,他便不再說話了。正兒八經小姐拿起杯子,一口氣喝光了,來的路上,陽光差點要了她的命,只一杯水就救活了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你喜歡我?”他弱弱的聲音差點讓她暈過去,該怎么回答?我該怎么回答?正兒八經小姐反復問自己。他早就知道她喜歡他,從她留起長發那天開始,從那個下雨的傍晚開始,愛一個人,怎么可能瞞住別人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正兒八經小姐沒有回答,她的眼淚已經告訴了他答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正兒八經小姐坐在那,她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他不再說什么,只是起身給那些花草換水,一桶一桶,從康乃馨到玫瑰,她揣測他的念頭,是會斷然拒絕,還是會和她曖昧,還是就這樣,沉默著,讓她的心永遠懸在那。想著想著,牙齒打顫,渾身發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一個驕陽似火的夏日,一個女人把自己冷凍在鮮花叢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有一個夏天那么長,男人走到她跟前,說“:你回去吧!”她機械的起身,“我結婚了。”正兒八經小姐的世界在那一瞬間轟然倒塌,塵土飛揚彌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們之間注定沒有交集,明知他已婚,又何必折磨自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以后的以后,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夏天的尾巴劃過樹梢,正兒八經小姐換上了新的黑色套裝,小翻領,兩粒扣,頭發短而服帖,目光清澈,誰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度過了那個寒冷的夏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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