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垅桂：燈傘，依然璀璨

靜水流深

長垅桂：燈傘，依然璀璨梅街鎮長垅村是貴池有名的民間藝術之村。最出名的是村中目連戲班，至今仍有演出（現有民間劇團，專門演出目連戲和黃梅戲。團長是長垅桂國清），他們不僅在本村演，還曾多次受邀赴外村演，有一年同鄉的甲山吳村修譜完成請他們去演目連戲，還請了會唱高腔的太和章儺藝人去幫演，我聞訊去觀賞，回來寫了一篇稿子發在《池州日報》（《貴池目連戲：顫悠悠來，唱悠悠……》）。而村中有儺，似乎不大為外界所知。這也難怪，村中雖有三十尊面具，但不演儺舞、儺戲，只有一種儺俗——游案搶燈籠傘。因為長垅地處僻遠，近年才有很少外來考察者、攝影者一睹真容。我看過村里完整的“搶燈傘”過程，因為與縞溪曹的“搶燈傘”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其特色更加鮮明，所以我對其印象很深。前年（2011年）正月，我陪同民俗攝影家劉少寧先生去村里，可惜從另一個很遠的儺村趕到時，搶燈傘已近尾聲，我們帶著一絲遺憾離開村子，去年（2012年）正月我和劉總都因為忙于別的事沒能趕去觀看，又錯過一次機會。今年（2013年）正月，我約劉少寧先生再次趕往長垅桂，這次是早早趕到的，我們直接到村中祠堂，里面已是燈燭輝煌，笑語喧嘩。估計有人要送燈籠傘到祠堂了，我來到村口的小路上等候，不一會，果然有一群年輕人舉著一把嶄新的燈籠傘，遠遠望去，紅彤彤花燦燦的，眼前陡然一亮。   我一路緊跟著這群快樂的村民，燈籠傘好似明星一樣被眾人簇擁著、挺舉著，一副驕傲的神態。我想數一數有多少個小燈籠，可是小燈籠像小鳥一樣在空中調皮地飛動，又像一樹的紅柿子在風中晃晃蕩蕩，數不準，就問村民，答說有四十個哩。燈傘被送進祠堂里靠在一邊，鞭炮便在祠堂的院子里炸得更響，巨大的轟炸聲和煙霧紙屑中，人們捂著耳朵跑進跑出，皺著眉的笑臉讓人忍俊不禁。不一會，祠堂門前一個小巷中響起一陣鞭炮聲，便知道又有人送來燈傘了，走近了一看，只見一個衣著時尚的村婦懷抱一個嬰兒，隨前面幾個舉燈傘的男人向祠堂走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大約每隔二十分鐘就有一把燈籠傘送到祠堂，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八把燈籠傘全部到齊，祠堂里一片耀眼的紅色，鮮艷奪目，在燈燭光亮的映襯下非常喜慶、好看。五點鐘不到的時候，祠堂里驟然響起煙花、鞭炮聲，孩子們爭先恐后地鉆出人群向祠堂門外奔去，一把把燈籠傘陸續被一些青壯年男子護舉著走出祠堂，天空一下子變得斑斕、璀璨起來，緊接著龍亭被抬出，旗鑼傘銃魚貫通而出，游案、搶燈傘的隊伍出發了。村中小巷子曲曲彎彎，走在隊伍的后面你是看不見隊頭的，但只要你昂望天空中的焰花青煙便知隊伍已行進到了哪里。當游案的隊伍全部來到村街時，便可以看清整個隊伍很長。如果要想拍到正面的照片，就必須快步跑到隊伍的前面，捧起相機趕緊按下快門，然后掉頭再往前跑，否則你會很快掉隊，與隊伍并肩行進，必須不時跳過路邊人家門口點燃不歇的鞭炮、煙花。冷不防會有鞭炮毫不避讓地炸著你的屁股或褲腳……。快出村口時，隊伍突然向左邊的鄉野小路拐去，卻見一班龍燈停在另一條山路上，等候游案和燈傘隊伍過去，當人們驚嘆黃昏時分顯得格外艷麗的燈籠傘時，舉傘的人群驟然一陣騷動，只見前面有一把燈傘突然歪歪斜斜，瞬間被人拉拽傾倒。原來，搶燈傘開始了……好像是巧合，又好像是一種默契，這個時候，稍后的抬龍亭隊伍卻突然停下來，一來可能是累了要歇歇腳，二來可能是有意停下來便于人們暢快地爭搶燈傘。高掛在竹傘架上的小小燈籠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搶到手的，看到前面已經開始有人搶了，后面舉傘的小伙子們愈加警惕地護衛著手中的燈傘，那陣勢，猶如忠實的保鏢護衛著主子。年老者是不敢輕易近前的，青少年們身手敏捷且跳躍性好，對于肢體的劇烈沖擊并不畏懼，伴隨著一陣“嗬、嗬”聲，身高手長者猛然一個動作，一只紅燈籠便到手了，接著旁邊覬覦已久的人便乘機一哄而上發動了猛攻，有人動作利索搶到兩個燈籠，有的幾個人同時爭搶一只燈籠，竟互不相讓，有人腳下一滑跌倒在地，新鞋和衣服弄臟了也不愿松手……陣陣哄笑聲中，一把燈傘被搶得只剩下一只光竹架，橫躺在地上，還剩下幾把燈傘仍然在行進中，幾只尚未被搶走的小燈籠在傘架上劇烈晃悠，不一會居然有幾只燈籠突然著火，一縷青煙伴著火舌在空中形成奇特的景觀，原來，是因為劇烈搖晃使燈籠里面點燃的蠟燭燒著了燈籠紙，這更引起了人群的亢奮，人們歡呼雀躍著再次向燈傘沖去……盡管后面更謹慎小心地護衛著，依然有燈傘被搶，護傘人知道燈籠本來就是供人爭搶的，但總希望能晚一點被搶光，這就有了追逐，有了躲讓，有了搶奪，有了對抗……熱熱鬧鬧中，便也生了情趣。搶燈傘，村民們爭搶得，不僅是一只只小巧玲瓏的紙扎燈籠，而是吉祥，是幸運，更是心中的希望和美好的祈愿。（檀新建寫于2013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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