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根雕? ——獻給舅舅的新年禮物??

映山紅

前序 田忠軍是內蒙古興安盟科右前旗索倫鎮崗根套海嘎查的一位農民，他是我的舅舅。很多人都認識他，是因為嘎查村民叫他“田三”，“田三”的稱呼，緣于他在外祖父家男孩排第三，久而久之，沒人記得他的真實姓名，反而“田三”的名頭馳名鎮外。 舅舅出生于索倫鎮內滿族河旁邊的一間茅草房，現在的房子四周依舊是土墻，只不過屋頂換成了小片水泥瓦。舅舅指著房子說，“今年房子要推倒重建了，我把屋面換成時興的琉璃瓦，建完咱吃席”。我連連應是，一定為新房剪彩。小時侯的他，很聰明，很調皮，但是不喜歡讀書，在我的記憶當中，外祖母總是拿著雞毛撣子追他學習，我也追著在后面笑他，結果，他背著外祖母揍我一頓。這還是舅舅跟我提起呢，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了，真是“記吃不記打”的主！外祖父家一共有6個孩子，據媽媽說曾經夭折了一個，記得每次去外祖父家，總能看到他在外祖父身邊幫忙琢磨干活，手很靈巧，外祖父總把他帶在身邊。 成家以后，舅舅踏實的做農活。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發現了幼兒的畫本很有吸引力，買了一本又一本研究。現在好多的畫本已經不知道跑哪去了，就剩下這幾本了。我調侃到，“都記到腦子里了，小時候你要是這么用功，也不至于挨姥姥揍啊”，我很“記仇”，把話還了回去。說起畫本子這事，舅媽經常問他，“這是要返老還童嗎？小孩看的你也看”！他不曾想到，這些生動的畫本子，為他今后從事根雕工藝打下堅實的基礎。在忙農活的同時，他堅持根雕創作，在外祖父的言傳身教，耳濡目染下，他熟練掌握了根雕藝術。人生沒有太晚的開始，找到自己內心熱愛的東西，心中永遠熱血澎湃。路雖漫長，但堅定的熱愛可抵歲月漫長，我們期待著…… 舅舅給我講起了根雕的歷史，我在寫之前，也在網上搜索了根雕的一些相關知識，了解一個大概。原來根雕始于春秋戰國時期，明代達到全盛，清代成為宮廷藝術形式之一。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清代雕刻家陳祖章的“微雕橄欖核舟”，高1.6厘米，長3.4厘米，縱1.4厘米。我為中華民族的創造而感到由衷的贊嘆。舅舅說，他雕刻的大多數都為立體微雕。我很好奇，去尋找立體微雕的歷史，非常悠久的，據《韓非子·外儲說左上》記載，春秋戰國時期，衛國有一位奇巧人能在棘刺上刻一只洗澡的母猴。從明代起，果核雕主要流行于廣州、蘇州、舟山、山東濰坊等地，工精藝巧，獨具一格。果核雕技藝受果核本身的局限，只能以圓雕、浮雕為主。當然舅舅的根雕工藝，遠遠比不上這些，根雕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愛好而已。 2008年，舅舅在他42歲的時候，利用院子西側的空地，蓋了面積為350平的罩棚，稱為金普元工藝根雕廠，承接接各種根雕業務，只是該廠只有兩人，廠長為舅舅，組員為舅媽。當時兩個孩子都在外讀書，老大在山東濟南教育學院上大學，老二在烏蘭浩特讀二中，家里的活計，他們也幫不上忙。如今，兩個女兒都已經結婚了，然而，根雕不僅是舅舅和舅媽的一份收入，更成為他們熱愛生活，創作生活的一份歡喜。用他的話來說，“有營生干了”。與根雕相伴，他們一點也不寂寞。他還說，“外甥女，客戶一般開車來取貨，他們都特別滿意，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收獲，到咱家了，總要吃口飯再走”。這時候，舅媽笑呵呵的去準備飯了。不管歲月如何更迭，不變的依舊是他村民般的樸實，濃厚的鄉土氣息。我伸出大拇指說，“給你點個贊”！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十多年，舅舅毫無規劃的橫沖直撞，但一個個看似毫無關聯的選擇，卻在默默指引他人生的路。 選材 我指著這些樹根問道，“樹根的來源在哪啊”？他說，“修路，修橋、占房占地用鏟車摳出來的樹根唄，燒火不好批，村民不愛用它燒火。這一堆是鄉親給的，那一堆是買來的，我就收集唄，反正自家的院子也足夠大”。是啊，這些年公路鐵路都很發達，拉動了地方經濟，同時也給舅舅提供了一個機遇。這時候我想起來父親經常叨叨的一句話是“要想富，先修路”。這話說的真不錯。雖然，我在索倫小鎮長大，但是對樹根不熟悉，因為小的時候也沒人刨樹根啊，所以，我孤陋寡聞了。記得索倫的楊樹比較常見，于是我指著一個樹根說，“這是楊樹根吧”。舅舅看看我，笑了“誒，楊樹根可做不了雕刻，這是榆樹根，像這么大的榆樹根得100多年以上呢”。我瞠目結舌，很是尷尬，裝了一把明白人，結果打臉了。哦，原來小時候經常吃的路邊的榆樹錢就是這樣的樹根啊，我覺得很是神奇。他說，“我用來雕刻的原材料有兩種，一是榆樹根，二是杏樹根，就地取材很方便”。是啊索倫的山上，別的不多，每當五月中旬的時候，粉白的杏花開的一片一片，漫山遍野。六一的時候，小伙伴們相約去采山杏吃，拿著家長縫制舊布兜。孩子們爬山不小心，磕磕絆絆的，一整就卡摔了，衣服總被石子蹭破。那時候孩子們很皮實，撲了一下灰塵，夠夠巴巴的接著摘山杏。沒想到這些杏樹根變成了舅舅的“寶貝”，真是發展變化多端啊，難以想象。 院子里堆了這么多樹根，東一堆西一堆的的。我的職業病又犯了，“我們單位材料堆放整齊，工完場清，你是不是該歸攏一下”。舅舅說，“不用，院子地方大，不礙事，主要方便我選材和構思”，話沒說完，就已經繞著樹根堆轉了一圈。瞅瞅這個，扒拉扒拉那個，堆放的面積又擴大了。唉！這事真不歸我管。要是讓我同事看見的話，肯定笑我，“技術員，你的認真勁呢，咋不管呢”？原來我也有說了不算的時候啊！讓你們見笑了。 看看這一堆樹根，原生態的啊。呦，我還看見了一輛車，停在屋前，給院子增加了一分色彩。誰的車呢？山也還是那座山，房也還是那棟房。 這是有構思了，先鋸掉多余的部分，再慢慢形成輪廓…… 廠房里東側放了一個成品，是一條龍。朋友自己拿料，舅舅給加工的，說是年后來取。 廠房外的南角還堆了一些呢 廠房里的西墻角堆的，阿呀呀，不亞于油墨畫了，只不過沒加色彩罷了。 廠房里北側一角，放著兩個成品 廠房有300多平。瞅這架勢，再有300平也不夠。我看見榆樹墩了，兩面鋸的很平，與超市賣的塑料小凳差不多高。記得我小的時候，家里有4個這樣的板凳，都是用原木直接截斷而成，用年頭多了，圓墩變得又黑又亮，磨的唄，現在可不好找了。到舅舅這里，他們就會變成工藝品哦，我央求舅舅給我雕一個高腳座椅，放在我家西陽臺，觀賞樓下的鏡湖美景。 舅舅說，每件根雕，要充分利用樹根的形狀、麻紋、質地，因材施藝，精心布局。在雕刻前，他坐在樹根前觀察，有時候觀察琢磨一天、兩天、多的時候達到五天。琢磨不出來，他就喝點茶，抽一支煙，去屋后邊的小河旁走走，只要構思完成，就立即動手雕刻，也不管是五更半夜的，起來就干活。埃，幸虧這是平房，沒有樓上樓下，房子的四周又不挨著人家，這要是城里的樓房，肯定得有人找。看來，這就是農家小院的好處，自在、放松、無拘無束，還能遠離城市的喧囂。 這些是琢磨出來的半成品，等著倒出時間了，繼續雕刻，同時，還能再次進行修改構思。 說起構思，我問舅舅：“一個樹根，你咋能想起雕成什么樣子呢”？他回答，“以前啊，侍弄完地，坐在地頭抽支煙，見路邊有翻出來的樹根，拿起來，怎么看樹根都像活的一樣，有的像小鳥，有的像葫蘆，有的像魚……”。是啊，在他眼中，樹根鮮活起來，樹根有了靈魂。在我看來，舅舅取得的成就，有一部分天賦在里面，更多的是他后期的學習和專研。 雕刻 走進廠房的一角，看到鐵架子上一排排的工具，我啞然失笑，剛才還說舅舅來著，嫌棄樹根堆不整齊呢，這回徹底的服了。看的出，舅舅是一個細致、熱愛生活的人。 這只鳥是什么品種，我不知道，也不敢問了。索倫的鳥，種類繁多，但這只鳥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索倫的蘇鳥特多，小時候，拿篩子一支，篩子上綁一個長繩，人在屋里一拉繩，總能扣到兩個。 雛形出來了，舅舅開始用鉛筆??畫細部 畫完的細部，用鑿子慢慢一點一點的刻畫，這可是細工活。 一個小小的根雕，凝聚了舅舅的心血，他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捧在手心，放在心里。 舅舅時不時的雕刻著，有時候忘記吃飯，那邊舅媽喊了N次，才能放下手中的活計，這期間，舅媽只好將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舅舅雕刻的是金魚，他邊雕邊告訴：“這是立體雕”。原來這就是立體雕啊。 一個魚的立體模型逐漸清晰起來 舅舅說，這是蟾蜍趴在荷花上呢。真有想象力，因為索倫的四季很分明，一年之中有六個月是冬季，冬天最低溫度零下35度，夏季也根本沒有荷花，舅舅還能將蟾蜍和荷花刻得這么生動，真值得我敬佩。 從選材到構思，再到雕刻，都是舅舅一個人完成。 這就是我的舅舅，他跟別人談起根雕，自信滿滿的。 打磨 她就是舅媽關長榮。舅媽的任務是，將雕刻好的藝術品，進行打磨，拋光，防腐，上色。提起拋光工序，他們跟我解釋：拋光有兩個目的：一是增加亮度，二是突出根雕的立體感。他們還提起，噴涂封閉漆和調和漆之前，每次都要吃藥，因為他兩都對油漆過敏，說是好幾天才過勁來。唉！他們真不容易。 舅媽為小鳥進行打磨工作。細部用砂紙來回蹭，磨到光滑為止，這個活，很需要耐心。我問她，“時間這么長，不煩嗎”？舅媽說，“看著你就舅舅挺辛苦的，我也就能幫著整這些，慢慢的，我也就跟著喜歡上了，也就不覺得枯燥了”。 噴色 最后一道工序：噴色。晴天的時候，噴漆后需要晾曬半天，有時天公不作美，下起雨來，他們趕緊用塑料布覆蓋起來，開始埋怨天氣預報不準。你們說說，這天預報也不是萬能的啊！ 成品 夏天的時候，舅舅家后面的滿族河水嘩嘩流淌的聲音加上雕刻的聲音，組成了和諧交響曲。 錄了一段視頻呢，不會去掉原聲音，就這樣吧，你們擔待點。 舅舅雕刻的杏樹根煙灰缸，我仔細看看了，還盤著龍呢，現象力可真夠豐富的，他沒有成為畫家，我感到有點惋惜。煙灰缸（1） 舅舅雕刻的煙灰缸比較多。煙灰缸（2）。 這是從另一個角度拍的 這個居然也是煙灰缸。煙灰缸（3）。 還有游著金魚的煙灰缸。由此看來，喜歡定制煙灰缸的人特別多呢。煙灰缸（4）。 杏樹根雕刻的蟾蜍，這個嘴里應該放個硬幣，回頭我告訴舅舅一聲。 我去的時候，看見西屋地板上，雕刻完成的花架，我又震驚了一把。當然，舅媽的花也養的不錯呦！ 對，這個是索倫特有的蘇鳥，我小時候見過，還養過呢。是舅舅用玉米桿編的鳥籠子，現在想來，那時候，舅舅在手工藝上特別有天賦呢 舅舅雕的這個造型的座椅，我第一次看見。想據為己有，舅舅說是別人訂好的，以后給你做一個，我連忙搖頭，我就是欣賞罷了。 這是用榆樹根雕刻的茶臺，高端不？大氣不？上檔次不？你肯想不到，這出自一個農民之手。在城里，我也曾經去過很多藝術品店，可是，我還真沒有見到這種純榆根的茶臺，大概是愛屋及烏吧。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舅舅也沒有相同的根雕。十多年，他憑借天賦和對根雕藝術的執著，他的技藝既嫻熟又精湛，繹出了新時代下從地道農民到根雕藝人雙重角色的蛻變。舅舅在2020年初，還上了魅力科右前旗熱搜呢！ 這是舅舅的快手視頻，他有粉絲791個，1992人關注。上面寫著項目：金普元工藝根雕廠加工各種根雕；茶臺；雕刻煙灰缸，筆筒，可帶料加工，手機號與微信同步13948938959田師傅。快手視頻中，舅舅錄制了119個作品。他說，“在注冊快手視頻之前，有成千件根雕都沒留照片”。好可惜！有需要的，可以關注哦！ 有了快手視頻，根雕廠的工藝品銷路很廣，多數銷往烏蘭浩特、阿爾山、白城等地，最遠到海拉爾。 城市的日出很美，但是索倫的日出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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