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林的畫與人生

丁培興

隴上平涼，是一個既平淡淳樸而又靈動神奇的地方。她既有北方的黃土高天，又有南方的茂林峻秀；嚴冬感覺不到徹骨的寒冷，盛夏時節卻能遠離難熬的酷暑。在涼城東南一隅，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地名叫水橋溝，這里卻土生土長了一位令人仰慕的農民藝術家——汪林。 與先生認識也有些年月了。眼前這位長者，盡管衣著儉樸，面色微黃，但說起話來笑音朗朗，走起路來箭步疾行，使人很難與一個年過八旬的耄耋老人劃起等號。 令人更為稱奇的是，汪林先生胃口極佳，平涼名吃羊肉泡饃（西安稱之為水盆羊肉）饃熱湯鮮，肉多量足，一般中青年人來一碗就吃飽撐滿了。而汪老要么不吃，要吃就得來個“雙合”——兩大碗泡饃連肉帶湯吃得一干二凈！ 而更加令人驚奇和羨慕的是，汪林還是一個無師自通，自學成才的國畫高手！君若不信，請您流覽、欣賞眼前這一幅幅構思新穎、引人入勝的精美畫面： 汪林先生1939年出生于隴東柳湖鄉土壩村一個普通農耕之家，先祖汪氏乃是當地一大家族，父母雙親都是勤勞善良的農民。老人們深知文盲之弊端，省吃儉用，含辛茹苦地供汪林讀書求知。在解放初期，人們大多只求衣可遮體，食能裹腹，而父母親卻義無反顧，即使砸鍋賣鐵也要讓娃兒上學！ 1960年，汪林高中畢業之后，即參加高考，考試成績遠超錄取分數線?？僧斔c家人商量填報志愿（選擇了兩個專業）時，卻接到學校通知，由于政治審查（家庭成份問題），汪林的錄取資格被取消了。那時正趕上三年自然災害，生活的困苦已壓得父母親喘不過氣來，已經長大懂事的汪林，忍痛含淚回到了農村……。 歲月的磨礪，猶如一把刻刀，它在為人生雕像。青年時期的汪林，經歷了饑渴災荒，目睹了政治動亂，感受了世態炎涼。聰穎好學的他，雖未邁進高等學府，卻在當地水利系統干水文地質測繪，把地形地貌、河道測量、水庫容積、高程換算等等弄得一清二楚；當過鄉鎮干事，把農村文化宣傳搞得別具一格，有聲有色；沒學過土木建筑，卻能給鄉親鄰里繪圖算料，講蓋房要素。 鄉鎮基層干部，當頭的動動嘴，干事的跑斷腿。汪林是水土保持工作專干，業務熟悉且很敬業，但工資卻比新來的大學生還低。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由于他耿直不媚，不求“進步”，組織上決定讓他下基層駐生產隊，專管計劃生育工作。 汪林看到一些以前不如自己的人都開始發家致富了，心里不甘于拿份死工資，干那跑閑腿、搞形式的差事，便于1997底毅然辭職，回到村里與家人們嘗試一邊種地一也搞養殖。 水橋溝里，河流泉涌，草繁木榮。汪林在他的家門口開始了“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的農牧生活。心有靈犀的他，一邊喂牛放羊，一邊仔細觀察這些動物的體態特征和動作、眼神，還不時地拿著鉛筆或樹枝就地取材，練筆起稿。 從那時起，汪林似乎是把養殖作為一個副業，而把寫生、練眼力作為心目中最為重要的事情來做。不論是自家庭院里的牡丹修竹，還是大門之外的青松垂柳；不論是藍天白云中的雄鷹，還是枝頭嬉鬧的鳥鵲，他都會不厭其煩的觀看琢磨，識其形，知其性，不但熟悉于手，更要了然于心。 從那時起，汪林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職業和身份，淡漠了人際交往和親鄰的議論，不懼世態炎涼，何分春夏秋冬？！他以前所未有的動力和激情，如醉如癡地投身到繪畫藝術之中。 汪林老師的國畫，構圖有致，造形準確，設色鮮亮，一幅幅多有新意，少見雷同。 仔細賞讀汪老師的作品，不難看出，他熱愛中國畫，但對傳統的工筆重彩畫更是情有獨鐘。 從這兩幅畫稿，可以窺見汪老師的繪畫功力——構圖繁而不亂，線條流暢有力。 《梅蘭竹菊.花鳥》四條屏，堪稱汪老師的代表作品之一。畫面繁簡有序，靜動和諧，??語??香，一片祥和景象。 畫如觀山不喜平，遠近高低各不同。汪老師不但擅長工筆畫，而且對寫意山水花鳥的拿揑也十分看好。你瞧！奔馳長嘯的駿馬，翱翔長空的雄鷹，若隱若現的游魚等等，充分展現出這位自學成才畫家的藝術水平。 何人不愛牡丹花，占斷城中好物華。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嬌萬態破朝霞。從這首唐詩中不難看出，千百年來，國人對牡丹的賞愛久矣。如今國泰民安，民眾百姓慕榮尚美，追求富貴使然，汪林老師的牡丹園也是技繁葉茂，花開四季，生意盎然！ 得道非易事，明德彌足珍。汪林老師一生最大的收獲，不僅是人們對他繪畫作品的認可，而是在晚年獲得了心靈的慰籍，以及信念上的追求和人生境界的升華。 汪林老師滿懷深情地對我說，人到暮年，感恩不已。使他最為值得感恩的是兩件幸事，一件是近十多年來，人們日漸喜愛收藏購買他的畫作，晚年生活少了后顧之憂；另一件事是通過多年來與回族各方面人士的接觸了解，深切感受到他們的生活方式科學衛生，為人處世坦誠守信，因此他發自內心想成為一個新穆斯林！ 2015年初夏，汪林先生在平涼著名阿文書法家黃金廣阿訇的引導和多位回族朋友們的見證下，他終于實現了多年的夙愿，成為一名有正信，有志向，受人尊敬的穆斯林藝術家！ 這是由汪林老師繪畫，黃金廣阿訇書寫阿拉伯文而創作的經字畫（四條屏）。用中國傳統工筆畫及博古架構的技法，巧妙地把阿文書法融入畫面之中，這是中國穆斯林知識分子在探索中創新的智慧結晶。而汪老師憑著他多年的繪畫功底和獨到的構思，再加上黃阿訇嫻熟的阿文書法，題寫著平安、吉慶和幸福等祝辭，顯得更加精彩，使西北的經字畫又有了新的景象和發展空間。 汪林老師精神矍鑠，耳聰目明，思維清晰，這與他耿直豁達，堅韌樂觀的性格和人生經歷密不可分。敘談中，汪老幽默風趣地說，我愛畫牡丹，其實這也是順應市場經濟需求，產銷對路么。但我這個人卻不太招人待見，因為人太犟，不巴結權貴，不會趨炎附勢，所以，有時也吃虧呢……。 這些小品，不論扇面抑或圓盤，汪老師都是一絲不茍，畫得都十分精當。 為朋友畫的兩件團扇，成了博古架上的藝術品。 庭堂無字畫，必是俗人家。當今中國，城鄉人居環境已發生巨大變化，但人們對造型藝術，對懸匾掛畫的文化認知度尚還偏低。如有一位朋友房子裝飾的十分奢華，卻不愿意把親戚喬遷賀喜送來的字畫掛在墻上，理由是嫌在墻面上打孔，甚至嫌字畫上墻擋住了壁紙的圖案，真令人啼笑皆非！ 我嘗試著用汪林先生的畫，裝飾了幾個不同的“房間”，是否有點“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的感覺？ 與汪林告別時，我對他說，仁兄乃性情中人，既愛牡丹的富貴嬌美，又有松梅凌寒傲雪的風骨，令我敬佩不已！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王國維《人間詞話》中的這三句話，學者們將此解讀為對治學、處世乃至人生的三種境界，我也借此名言作為結語，與汪老及同道們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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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林 的 畫 與 人 生

丁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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