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交錯在城市和農村中的親情，正在流失

慕蓉小意

喜劇導演董成鵬原本回到老家，想拍一部表現老家東北農村如何過年的文藝電影。誰知原來的主要拍攝對象姥姥去世了。于是，他臨時改變拍攝計劃，將攝像機對準了有沖突的三舅——吉祥。 也許是天意，臨時改變的拍攝成就了導演大鵬，事先沒有劇本的情況下，拍攝了一部記錄當代中國農村家庭的浮世繪。 開始是一部僅有48分鐘的短片，名叫《吉祥》，它斬獲了第55屆金馬影展最佳劇情短片。我們現在看到的影片《吉祥如意》是由兩個短片組成，前者是《吉祥》，后者是《如意》。 《吉祥》大鵬用偽記錄片的方式，把鏡頭對準老王家的家族成員，全劇只有一個演員劉陸參演，其余全是本真演出。記述的方式有點像影片《黃金時代》。 后半部《如意》是對前半部《吉祥》的解構，類似于對《吉祥》拍攝的幕后故事記錄一樣。前者是對中國式家庭的問題的揭示，后者是對問題更真實的追問和揭露。 這部影片用真實手法呈現了一個東北家庭過年面對老人死亡，即將“樹倒猴孫散”的場景，以及吉祥的養老問題時的沖突場面，其背后直戳中國家庭的痛楚，反映當代農村家庭正面臨的困境。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以及當年的計劃生育，越來越多的農村家庭，留守老人與在城市中打工的子女，他們隨著距離、時間和生活的壓力，親情正在消失。 故事的主角是大鵬的三舅吉祥。吉祥62歲，患了癡呆癥，能吃能睡，但是沒有正常人的意識，生活沒有辦法自理。 全劇吉祥的臺詞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有一個戳痛人心的內涵。 一：文武香貴，一二四五 吉祥在整個家族里面，家庭條件最好，是油田的保衛科科長。而他的兄弟姐妹都是種地的。吉祥幫著二哥家的孩子找到好工作，最小的弟弟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很遠的地方，他又想辦法，把弟弟調到身邊。 吉祥就像這個家族的頂梁柱。但是，他是不幸的，離婚了，老婆上了北京，自己又癡呆了。 癡呆的吉祥整日念叨這句：“文武香貴，一二四五”。其實是指四個人，是吉祥的大哥王吉文，二哥王吉武，妹妹王吉香以及最小的弟弟王吉貴。后面的“一二四五”分別是對應著兄弟姐妹的排行。正如影片中親人所介紹：“唯獨沒有他自己。” 王吉祥雖然腦袋不靈光了，但是他心心念念著自己的親人。 生命是一種回聲，你把善良給了別人，就會從別人那里收獲善意。正是吉祥年輕有能力的時候，對兄弟姐妹的幫助，所以，在他癡呆后，才會得到弟兄姐妹的照顧。 而弟兄姐妹四個的年夜飯上討論吉祥的去留問題，最讓人震撼。吉祥一直在二哥家，就談吃飯，一年365天，吉祥頓頓要吃包子。二哥的年紀也大了，自然覺得繼續這樣照顧下去，實在很累。 他希望把吉祥弄走，或者去養老院或者精神病院，或者麗麗把爸爸帶走。而其他人認為送出去，不舍得這份親情，想著四個照顧他一個。逐漸，討論變成了爭吵。爭吵在演員劉陸扮演的哭求聲中停止。 大家依然照著合家照，可是吉祥的去留問題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二：明早找媽 母親永遠是世界上最溫暖的依戀，最訴不完的思念。62歲的吉祥，即便癡呆了，依然每時每刻地掛念著母親。“明早找媽”，就像是一首詩，讀得人渾然不覺，聽的人淚流滿面。 媽媽走了，癡呆孤獨沒有家庭的吉祥該何去何從？ 有母親在，吉祥再老再大，在母親面前都是孩子，就像作家宗璞在《我的母親是春天》里所說：“窮過了四十歲，還覺得睡在母親身邊最安心。” 母親再老，哪怕老得像一張舊報紙但是她依然是吉祥的精神支柱。兄弟姐妹拋不開母親，便也拋不開吉祥。“明早找媽”，看哭多少觀影者，這句話是吉祥內心渴望被愛的折射。 三：常回家看看，哪怕洗洗筷子刷刷碗 吉祥一般說完那兩句，然后便會唱起“常回家看看”，歌詞始終是兩句，這其中其實包含了吉祥對女兒的思念。他想女兒回家。 吉祥的女兒麗麗自從離開東北老家，十年都沒有回來。 這次姥姥過世，女兒回來，癡呆的吉祥竟然認出十年前離開家鄉的閨女。 白巖松說：“我們注定是孝順父母的最后一代，被兒女拋棄的最后一代。” 吉祥就是這一代。 麗麗代表的新一代的年輕人，誰也不能責備他們擺脫落后的農村，走向城市的步伐，因為這是個不可逆轉時代。成長本來就是一個不斷告別的過程，向年少告別，向父母告別，把親情和羈絆都留在了家鄉。 遠離父母有時也是身不由己，他們在鋼筋水泥的城市里漂泊、打拼，只不過是為自己的一點理想和碎銀幾兩。唯一要做的就是趁著父母健在，常回家看看，多一些陪伴，少一份“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 影片對于吉祥的去留沒有明確的交代，劉陸扮演的假麗麗對真麗麗說：“為什么十年你都沒有回來？”麗麗也沒有回答。畢竟素材只是電影的外殼，而內涵才是電影的靈魂。 這部影片將如何對待養老問題，以及新生代如何在家鄉和遠方之間的無力抉擇的困境，親情的消逝，都赤裸裸地呈現在觀眾面前。 歲月并不靜好，人活著就有困境，而這些疑難雜癥也不是一部電影能夠解決的，導演做的只是提出問題。愛因斯坦說：“提出一個問題往往比解決一個問題更重要。” 原創文字，請勿抄襲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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