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剃頭匠

夕夏

小時候，我生活在四川東部農村。對于給農村人理發的那些師傅，無論是剪頭的，還是剃頭的；無論是擺攤兒的，還是走村串戶的，當地農村人一律都稱他們為“剃頭匠”。 攝影/夕夏編輯/夕夏走街串巷沒有準確地址 [手機紀實] 那時，每逢趕集那天，在場鎮僻靜的小巷子里，保證能看到“剃頭匠”。他們像醫生那樣，穿著白大褂，一手拿剃刀或者推剪，一手扶在被剃者的腦袋。目光專注地盯著，圍繞被剃者打圈圈，完了還認真地瞧一瞧，看剃干凈沒有。 剃頭匠的攤兒最簡單不過，一面長方形的鏡子掛在墻上，鏡子前面放著一根塑料方凳，或者一把木椅子，旁邊還有一個架子，上面放著洗臉盆，或許還有一個爐子，燒著柴火，上面架著燒水壺，這是為了給被剃頭的人洗頭準備用的。 當然，除了剃光頭還可以剪發，不過大多數是剪的小平頭，就是我們常說的板寸發型。那時剃頭并不貴，只有幾分錢，后來漲到幾元錢，與城里理發幾十元相比，還是便宜許多。用刀剃或者用推剪，都是手工作業，所以費時費力。但剪或剃都讓被剃者感覺舒服，并且效果還好。 剃頭不只是剃頭，還要剃胡須、刮臉、修眉、剪鼻毛等，當然要額外收費。那時，農村男人大多數沒有刮胡刀，胡子很快就長了出來。不剃，胡子拉碴的，整個人看起來都不精神。于是，農村男人們逢場天即使不剃頭，也要光顧剃頭攤子剃胡須，因此剃頭的生意格外的興旺。 那時在農村剃頭成了一種掙錢的門道。有的師傅手藝好，三下五除二就把頭剃得一干二凈，或者把頭發剪得整整齊齊。一些年輕人就向這些師傅們拜師學剃頭手藝。 在我們那兒，有一個剃頭匠，三刀就可以剃一個頭。他姓許，人們都稱他為“許三刀”。不僅剃得快，而且剃得好。他的徒弟可以說是門庭若市。尤其是小孩子不愿剃頭的，在許三刀面前乖乖就范。只見他一邊哄著說：“娃兒真聰明，頭型長得好，將來有出息。”或者說：“我剃頭，不得痛，一會兒就好了。” 一邊說一邊果斷而快速地剃頭，小孩子還來不及反應，他幾下子就搞定了。許三刀的手藝，不是憑空得來的，而是經過反復練習出來的。沒事兒的時候，他用南瓜或者冬瓜當道具，反復琢磨和練習。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寒來暑往，精湛的手藝就是這樣磨練出來的。 當地農村還有一個風俗，叫“剃胎頭”。就是小孩滿月時，從娘胎里帶出來的頭發必須剃掉。一般來說，父母提前通知剃頭匠到家里來，要求在那天午飯前趕到。剃頭匠來的這天，剛好遇上辦滿月酒，有許多親戚朋友應邀前來，熱熱鬧鬧的。給嬰兒剃頭也算是滿月儀式內容其中之一，親戚朋友都圍著看熱鬧。 因為剛滿月的嬰兒嬌嫩，尤其是頭皮比較細嫩，有的腦門兒還有點軟，所以，這就需要剃頭匠手藝過硬，出不得半點差錯。否則將嬰兒的頭剃出了血，就會認為一輩子都不吉利。另外讓這些親戚朋友看了后，一傳十，十傳百，把剃頭匠的名聲傳孬了。 那個時候，還沒有實行計劃生育，一家都要生幾個孩子，甚至生七八個都不在話下。有的家庭給嬰兒剃胎頭，以請到許三刀給孩子剃頭為榮——請許三刀剃頭的人多了，他基本上忙不過來。 剃胎頭有講究，一邊剃頭還要一邊說吉利祝福的話，比如“一刀順，二刀發，三刀福，四刀祥，長命百歲”，云云。然后將胎毛撿起來，放在手掌里揉捏，搓成一團兒小毛球，遞給父母做紀念。 有的父母則拿去做成胎毛筆，有的人壓在箱子里一角，等嬰兒長大了后才拿出來看。 當然，剃胎頭的匠人得到的工錢不會少的，一般都要給高于平時五、六倍的工錢。甚至有的農戶還留剃頭匠吃滿月酒，讓其成為座上賓客，而得到主人的盛情款待。 剃頭匠除了在場鎮逢場那天固定攤位外，平時還背著木箱走村串戶。 這個木箱可是百寶箱。小時候的我，經常好奇地盯著這個箱子里面看。幾把剃刀、一把推剪、一件白布圍衫、二把梳子、一塊小小的磨刀石、一塊帆布刮刀片、幾把剪刀、一把刷毛的刷子，一面鏡子鑲在箱子內蓋里面，等等。 操作的時候，就把箱子打開，用箱蓋里面的鏡子，對著剃頭的人。凳子就借當地農戶家里現成的。 剃頭匠這樣上門服務的方式，深受村民們歡迎。 有時剃頭匠只要擺上這么個攤子，在院子里挨家挨戶的人都來剃，基本上不挪窩就可以剃十幾個頭。 如今，鄉村的剃頭匠越來越少，年輕人從事這門手藝的更少——除了多數年輕人外出到大城市打工以外，還在于現在剃頭掙不了多少錢，而且社會地位低下，沒有人瞧得起。 愿當剃頭匠的，男人尚且少，女人更不愿意干這門手藝。也許在將來某一天，鄉村剃頭匠這門手藝，將成為我們永遠消失的記憶。 剃頭的范疇有局限性，大多針對男性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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