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課——啟蒙大師，我的爺爺

天涯客

1、最早啟蒙我懂得“一飯一粥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的人不是我的父母，而是我爺爺。我爺爺生于晚清1900年，今年剛剛是他的121周年誕辰，他作為一個平凡的人默默的來默默的去，然而卻給我們子孫留下了終身難以忘懷的紀念，每當想起，不僅是深深懷念，還有著莫名的感激之情，是他開啟了我的人生第一課。如今，他離開我們整整43年了，但每次想到他對我童年的啟蒙教育，我便會浮想聯翩，那久違的往事一幕幕，一件件涌上心頭，猶如黑白電影的鏡頭特寫劃過了心頭。是爺爺在我懵懂的童年時代的早教，讓我早早的領悟到生活的不易和歲月的艱辛。 2、爺爺的家鄉在安徽懷遠在馬頭城孝義村，那里靠近淮河，由于土地貧瘠與不足，因此旱澇乃至顆粒無收是祖祖輩輩面臨生存大問題，每到青黃不接，爺爺就會隨著外出謀生的人群由蚌埠與淮南這兩座城市尋找打工的機會，因為這兩座城市離懷遠最近，涉水跋河即可抵達。因此每到旱澇，男人們就在這里打工或做小買賣掙些微薄收入養家糊口。爺爺也不例外跟著外出，但他當時外出主要的買賣方式與眾不同，初夏之際他總是搶季節在自家田間地頭載種一片甘蔗林，由于這種植物耐旱澇，易收成，因此他總是老實巴交將收割下來的沉重甘蔗挑著去蚌埠與淮南兩地出售，掙一點微薄的收入勉強度日。他一路上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其辛苦艱辛可想而知。 3、但賣甘蔗這種權宜之計的救急方法往往是治標不治本，生活艱難猶如雪上加霜，給疲憊不堪的他帶來了一身的毛病。由于沿途涉水和露宿使他常常浸泡于淮河水與巢湖河湖港汊之中，于是他的體質漸漸虛弱每況愈下，以至于年輕輕就開始未老先衰，三十歲出頭便染上了肺病。由于家中無錢，遂將當地土郎中交給的方子——用土方法腌菜鹵水和鼻涕蟲熬制濃湯治療。爺爺病篤亂投醫，不堪下咽的湯湯水水他居然捏著鼻子全部灌下，藥物居然日漸湊效，漸漸的他的病開始輕松了起來，遂轉成為支氣管炎，痰涌于喉，咳嗽不已，后來，這嚴重的支氣管炎讓他攜帶終生，至死也沒有斷根。 4、那時節，爺爺常常尋思：如何找個長治久安的辦法徹底擺脫年年面臨的生存苦難：于是他每次進城留心城里人是如何做買賣的，大概是久觀成內行，他終悟出了一些道道：他明白了要想脫貧僅僅靠每年跟隨著逃荒買賣人外出等于挖肉補瘡，要想擺脫面臨的不堪局面，唯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在小買賣中開始頓悟，懂得了利潤與剩余價值都從商品流通中的倒買倒賣中獲取。僅憑著他夙興夜寐莊稼地里種甘蔗遠水救不了近渴，他的從新學習，學會空手套白狼，借雞生蛋。想到此，爺爺興奮不已。他回到家中之后立即與我奶奶商量，決定邁出果斷的一步：背井離鄉攜家拖口到城里去討生活，到有小買賣做、有可以賺錢的地方——淮南田家庵去…… 5、在喧鬧的做買賣集貿市場上，沒有文化的很多，但像爺爺那樣目不識丁連名字都不會寫的卻甚少。那些個斗大字能夠認識一籮筐的小買賣人十分受他尊重，在爺爺的眼里，這些會寫自己名字且能認識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買賣人算得上是“高知”了。他懷著虔誠的心態虛心向他們學習，他撿起老祖宗遠古時代的“結繩記事”，開始了點點滴滴小項目的記錄，這種方法務必與記憶力并駕齊驅雙管齊下，兩者緊密結合方能生效，實乃是車之兩輪鳥之兩翼。爺爺運用這種方法越用越熟，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到后來他的買賣居然逐漸擴大，開始蔓延到一條街；與此同時賒兌的事越來越多，他依然采取著這個“結繩記事”的法子記錄著往來賬目，且眉目分明從無差錯，他做買賣的同伴們開始刮目相看，對他的這“結繩記事”的買賣瞠目結舌，佩服不已。他一個沒有文化的人終于贏得了些許尊嚴，令那些能夠捉筆書寫自己名字的“高知”買賣人笑臉相迎…… 6、直到民國二十八年，爺爺的買賣越做也大，已經做到了田家庵一條街多個商鋪經營不同買賣，一條街上幾乎無人不曉。他埋頭苦，苦心經營，又收購了幾家頻臨破產的爛攤子，開設了多種經營一條龍服務，破房子買來加以修繕向外租賃，粉絲豆餅加工和小百貨日用品等應有盡有。這期間，由于有了一些積蓄，他物色購買了一套自南向北貫穿兩條街的長廊磚瓦房兼茅屋高大建筑（那時候小城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兼有磚瓦的房子就算是高檔房），于是做著安居樂業的長遠發展的美夢—— 7、一九四九年全國解放，一陣槍炮聲之后解放軍浩浩蕩蕩開進了城，爺爺奶奶和市民們一道興高采烈，撣壺攜漿夾道歡迎解放軍進城，一時間鑼鼓喧天熱鬧非凡。老百姓傾其所有慰勞子弟兵，拳拳之心無以言表。 我奶奶最樂善好施，她參加了許多擁軍工作，并將家中多間茅草屋騰出來讓親人解放軍們居住，軍人們關愛百姓，主動為爺爺奶奶家中擔水劈柴，灑掃庭院，軍民魚水之情猶如一家，一時間其樂融融…… 8、1954年2月政務院通過的《公私合營工業企業暫行條例》。本著自愿的原則，我的奶奶爺爺抱著一腔熱忱將爺爺歷盡千辛萬苦草創起來的幾個小小店面與幾處對外租賃的茅屋房產公私合營給了國家，國家也為他留下了一段臨街的住房作為生活必備。政府考慮到老人家生活來源，特意安排爺爺到剛剛成立的國有百貨公司工作，安排我奶奶到一家瞎子跛子聾子啞巴集中的福利工廠搖紡車制作麻繩與草繩，當地俗稱“麻繞子和草幺子”。至此爺爺家徹底完成了“三大改造”任務，從此他們心情舒暢的開始了社會主義建設。這一年我的爺爺55歲，奶奶50歲。 9、由于我爺爺從一個落魄的農民和小買賣人一躍而成為“公家人”，他投入了更大的工作熱忱。但是心不隨愿，自五六年春開始，他的身體日漸衰弱，他在那家百貨公司里大約坐班工作了一年半之后再次病倒了……于是單位給他辦理了病退，他回到家中拿著微薄的病退工資調養了大約半年，待稍稍好了一些之后，便又開始甘寂寞尋找新的生計……一段時間里，他獨子跑到小城郊外大約十五里左右的八公山下觀察地形，終于發現契機，逐步開辟了一大片無人問津的依山傍水的田疇和菜畦。從此，他開始起早貪黑獨子往來于小城與八公山之間，寒來暑往，雷打不散，為了耕作土地而樂此不疲…… 10、轉眼幾年就過去了，爺爺開辟的土地漸成規模，經營得風生水起，郁郁蔥蔥，春去秋來之間，他荷鋤戴月，餐風露宿一如回到了從前，他的精耕細作帶來了收獲，清晨拉著一輛空車出城，傍晚進城拉回一駕車（板車）莊稼滿載而歸，其中有高粱玉米和山芋等等五谷雜糧，自給自足還略有剩余喂雞鴨鵝，這使得家中的困境得到穩定的改善。有的時候深秋落葉，他還會帶一些野棗野梨和野瓜之類回來，給這個家帶來意外的驚喜。在這一個階段，他的情緒格外的好，體質也漸漸提升了，有時忙碌了一天洗換之后，他會倚在在大門框上吧嗒吧嗒抽幾袋煙，捋著飄動的胡須躊躇滿志的看著馬路旁燈光下往來晃動的人群，他搖著一把蒲扇靜靜的看著、看著…… 11、那時，我隨父親在北京生活，我的童年都是在京城度過的，六歲前沒有回過老家，因此第一次回淮南老家樣樣都感到無比的新鮮。走進爺爺奶奶家里長長的巷道，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巷子堆滿的谷物和高粱桿，院子里滿是雞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喧鬧異常。在院子后邊的一條狹窄的小巷里還養了三只大羊。這種城不城鄉不鄉的情景我還是前所未見聞，于是興奮了不得，徹夜不能入眠，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周之左右才漸漸平復下來，開始適應了這里的環境…… 12、來到了老家，我就像出籠的小鳥整天價撒歡開心至極。大人們都去上班了，在也不感到孤獨，瞅瞅西瞧瞧感到處處新鮮有趣，特別是觀看雞鴨鵝貓兔和山羊綿羊，簡直如同進去田園，一個人玩累了就躺在巷道旁高高的粱秸上睡覺，十分愜意。有時候我也會跟著我正在讀中學的叔叔屁股后邊到淮河里游泳，上岸后再去河堤拾煤渣，同時還會把堆積如山的稻糠隨風楊起，將碎米楊落下來集中一堆，帶回家中喂雞鴨鵝和山羊。這樣的落拓不羈自由自在的開心快樂的日子維持了大約有一個月…… 13、一天，爺爺從八公山很早回來，他將收獲的農產品和麻桔一捆一捆卸下，回屋后坐就在當院里坐著不停的抽煙，奶奶端茶倒水他也不搭理，只是悶悶的抽著煙一聲不吭。我很少看到這種情景，他平日里雖說不大開笑臉相，可這種表情還是罕見的，我被他的嚴肅所震懾，遠遠的看著他不愿靠近。沒有想到哪壺不開提哪壺，只見他轉過身來向我招了招手：“過來，過來，打這邊坐！”他指著的對面一張小板凳。我傻傻的看著他，泱泱的不情愿的慢慢挨了過去…… 14、爺爺伸過手來撫摸著我的腦袋，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小京哇，來家一個月了吧，應該玩夠了，明天跟我下地去吧！”我眼睛吧嗒吧嗒看著他，心生不解，但又懼于他的威嚴，因此一聲不吭，希望奶奶來救駕，就在打算離開座板凳時。“去吧，別忘了明天起早，不然路上太陽烤人呢！”“嗯……”我幾乎帶著哭腔哼了一聲……恰在這個時候奶奶走了過來，她聽說要帶我去八公山，于是盯著爺爺道：“他才多大個孩子，你那地那么老遠帶他去干嘛？”爺爺擺了擺手阻止了奶奶的話：“你別天天寵著他，來了一個多月了，小孩子光知道貪玩怎么行，他爸五歲時我就讓他下地了，這孩子都六歲了！另外，你見過游手好閑的有一個成了崽子的嗎？（家鄉話“崽子”大約就是有出息人）”奶奶聽著爺爺的理論，無言以對，只好不吱聲默認了他的絕對權威…… 15、第二天天剛剛麻麻亮，爺爺便催著奶奶將我喚醒，奶奶心疼的來到我的床輕輕頭推了推我，看我沒有反應，她便扭過頭向爺爺說：“算了吧，這孩子睡得正死！”爺爺咳嗽了兩聲道：“講好了嘛，大聲叫，你把我的那頂草帽也拿給他戴著……”我臉朝著里墻，實際早已聽到奶奶的呼喚聲，佯裝沒有聽見，于是爺爺急了：“再大聲點，太陽快快曬屁股啦！”我只好睡眼惺忪的一骨碌爬起來，揉著雙眼下了床…… 16、天色依然麻麻亮，待爺爺拉著一亮駕車子上了馬路，天空顯得沉沉的黑，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黎明前的黑暗，滿天星斗綴在遼闊高遠的天幕上，為沉悶的夏日帶來了絲絲的涼意。打西面吹開了晨風，四下里靜悄悄，路燈像鬼火似得閃爍在涂了瀝青的杉木柱上的燈罩里，燈下聚攏著密密麻麻飛蛾與青蟲；遠處傳來蟋蟀脆嘹亮的鳴叫聲和近郊犬吠之聲，遠方的路似古道，漸漸的走出小城，踏上了風塵仆仆鄉村土路。不知走了多遠，天空開始發白，東方欲曉，我們此時已走在了通往八公山那條羊腸小道……八公山草木蔥郁，群峰無數，這與華北大平原形成了鮮明對比，甭說我在北京呢沒見過，就是我的從北京到淮南的沿途風光也沒有如此景色。晨風襲來風吹草低，草木發出了“嘩啦嘩啦”的摩蕩之聲，頗為壯觀。抬頭再看八公山上，山山嶺嶺似無數壯士躬奔赴山頭，接近時才看清是漫山遍野的馬尾松。我在許多年后才知道，爺爺開辟土地的這片地域曾是三國兩晉時著名古戰場，有句“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典故就是出自于這片大山…… 17、東晉時期,前秦國王苻堅企圖消滅東晉,東晉宰相謝安派謝石為征討大都督,分兵三路夾擊秦軍。苻堅登上壽陽（壽縣）觀察，然后親自率領九十萬大軍，去攻打晉國。晉國派大將謝石、謝玄領八萬兵馬迎戰。苻堅當然很傲慢，根本沒把力量懸殊的晉軍看在眼里。可是，誰料到先頭部隊的前鋒同晉軍首戰便被打敗，苻堅慌了手腳。他和弟弟苻融趁夜去前線視察，他看到晉軍陣容嚴整，士氣高昂，連晉軍駐扎的八公山上的草木，也影影綽綽像是滿山遍野的士兵呢！接著，在淝水(今中國安徽瓦埠湖一帶)決戰，秦軍被徹底擊潰，損失慘重，秦王苻堅自己受傷，弟弟苻融也陣亡了。苻堅倉皇而逃，他聽到風吹樹木的聲音也以為是敵人追兵又到了。這故事里有關苻堅逃跑時略過的山下就有可能在我爺爺開辟的那片莊稼地里…… 18、至此，我天天隨著爺爺起早貪黑，在他的莊稼地和菜畦里辛勤勞作，晴天揮汗如雨，雨天滿身泥巴，漸漸的變得習慣了許多，人曬得烏黑發亮，力氣也增長了不少。大約這樣過來兩個月世間，學會了攆走烏鴉喜鵲和白頭翁來啄食爺爺地里的高粱玉米芝麻和大豆之類的莊稼，與此同時，還會幫助他到離莊稼地一里外的村寨子里提水，還會幫他捆綁收割下來的莊稼、麻桔桿和薅草。餓了，就由爺爺掰半個干巴饅頭讓我就著白開水（涼的）咀嚼吞噎下去充饑，爺爺分發給我食物計劃性非常強，決不多給，定時定量分發，于是，盼望著他早點分配干糧與我吃就成了一天中最最奢侈的愿望，有時半個饅頭根本就沒有吃飽，但看著它將裝饅頭的行囊早已經收拾好后重新掛在高高的駕車車軾頂端，我就只好干咽幾口吐沫，作望梅止渴狀…… 19、返回家的漫長旅途上，遠方高音喇叭里傳來悠揚、深情、動人的《千山萬水連著天安門》和《公社是棵常青藤》的歌聲：“千山萬水連著天安門，毛主席是咱社里人，春耕夏種都想到，抗旱排澇掛在心……”，“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員都是藤上的瓜，瓜兒連著藤，藤兒牽著瓜，藤兒越肥瓜越甜，藤兒越壯瓜越大，公社的青藤連萬家，齊心合力種莊稼，手勤莊稼好，心齊力量大……”在接近小城的時候也是精疲力竭之時，爺爺拉著大車，我跟在后邊撅著個屁股使勁推。實在是饑渴難耐走不動時，爺爺會示意到馬路旁大柳樹下歇息一會，他這時會掏出兩分錢來向大柳樹下鄉做小買賣的購兩碗茶葉末大碗茶，這是一天唯一的開銷，是最奢侈的享受：我和爺爺端大碗一飲而盡，抹一抹嘴繼續前…… 20、之后許多年，我從朋友那里聽到過一個有關朱元璋的故事，說是朱元璋在落難時有次餓昏死過去，恰好此時有兩個叫花子路挽救了他，叫花子的辦法就是將討來的捂得發餿的百家飯給他吃，他吃后漸漸蘇醒了過來，吧嗒吧嗒嘴巴接著要，叫花子全部端給他，他風卷殘云口饕餮吃的精光。很多年來，朱元璋登基后吃嘛嘛不香，于是再次想到哪兩個叫花子，重新為他和文武大臣們做這百家飯，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當年的感受了……這則故事在聽后怎么笑不起來，因為我能夠理解那種饑餓難耐的感受，這感受就是爺爺教給生存體驗…… 21、聯想到今天城里邊還有那么多人為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而天天煩惱，我就覺得他們最大的不幸是沒有遇到過像我爺爺這樣一位有遠見卓識的老漢，我常常會想，他們的這些“富貴病”倘若是擱在我爺爺那個年代，他會三下五除二手到病除，把他們的病給攆到爪洼國去。我爺爺有句名言：“吃不下飯，那是沒有餓得好；睡不好覺，那是沒有困得好！那里還要看郎中？小龜孫子懶得屁眼子爬蛆，還想吃的香誰得著，你做夢去吧！滾……下地干活去……” 22、從北京到老家的四個多月里，爺爺帶著我進行了三個來月的“魔鬼式”勞動鍛煉，盡管如此，他還會見縫插針，時不時重操舊業到集貿市場做點小買賣。我記得有一次他看著家里成群的雞鴨，揚起眉毛對奶奶說：“你快過去，到籠里抓兩只老雞來，我帶小京子去菜市一趟，教教他做點小買賣，說不定今后他用得上……”我奶奶把雞抓來，爺爺拿上一桿秤，讓我抱著一公一母兩只老雞，提溜個諾大的菜籃子晃晃悠悠跟在爺爺后邊趕往淮河沿旁集貿鬧市。到達后他左右看了看便尋定一小塊地攤，丟下稱向我交代了公雞母雞的不同價格，讓我蹲在路旁出售，他自己轉身走進了熙熙攘攘的菜攤……由于兩只雞長得毛色靚麗，體型彪悍，沒多大會時間就按照爺爺定下的價格賣了出去。 過了會，爺爺恰恰轉了回來，看著我面前已經沒有了那對雞，他就猜到是成交了，臉上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將賣雞收入五元八角錢接過去，自言自語到：“多暫沒有來啦，賣低了點！”似不無遺憾的接著說：“這是十斤山芋，兩塊錢買來的，你三毛錢一斤賣，知道不？”說完，他跑到對面蹲在那里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我……我再次將小稱握在手里吆喝著守株待兔：“賣芋頭嘍芋頭，便宜賣嘍喂便宜嘍，三毛錢一斤，快來賣耶……”。由于這個價格是爺爺事先考察過的，每斤比市面上低一毛錢，所以不大會功夫又很快忽悠了出去。 爺爺來到我的面前，似乎比較滿意，接過錢時他說了句：“中，這幾個月沒有白吃閑飯……”說完，他露出了笑臉，這是我在老家幾個月里所看見他最開心的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我也表現格外的開心，幾乎是一路蹦蹦跳跳回家的，那時的我給三分顏色就開染行，給一點陽光就燦爛，管不住自己…… 23、老家的日子終于結束了，我該回北京了。算起來，我在老家前前后后一共呆了四個半月。快要返回的前兩天，爺爺從褲兜里掏出了一把錢來交給姑姑，并吩咐她帶我去百貨商店：“你瞧瞧看，這孩子的鞋底快要磨通了，大腳巴丫呢還露出來了像個什么樣子，快帶他去買雙鞋，賣套衣服換了吧”天氣漸漸轉涼，空氣中感覺到絲絲涼意，姑姑帶著我來到百貨商店，這也是我爺爺曾經工作戰斗過的地方，爺爺在家嚴肅，在單位人緣老好了，因此見百貨商店里的工作人員不停的與姑姑打招呼，這多半是由于爺爺曾是這家百貨公司的功臣和小頭頭，也是爺爺人情人脈吧……不大會的功夫，姑姑按照爺爺意思給我賣了嶄新衣帽鞋褲，統統大上一號，那時候作興這樣做，可以穿得長久。 我從上到下煥然一新，一路上下打量著自己，美滋滋得感覺到神氣了一節，走在馬路上步履蹣跚，仿佛穿上了皇帝的新裝。幾天后，父親從北京專程趕來接我，我依依不舍的隨著父親登上了北上的列車，結束了我愉快而難耐的歸鄉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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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第一課——啟蒙大師，我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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